“叫你呢!”从阳剑操控地上的残剑飞起,剑柄敲了下知夏手背,顿时起了红痕。
从阳剑在叶添处受了气,心情正是不耐。
面前这姑娘也不知道怎么进的禁地,看着孱弱单薄,估计连他半剑都扛不住。
他不屑地看着知夏,剑身乱摆,“铮铮”作响。
八成是走后门进来的!
也罢,就让她感受一下从阳剑的威武。
知夏还在看戏呢。
骤然登台,眼神茫然:“我吗?”
叶添见她一惊一乍,摸不清情况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接话:“是,”他好整以暇朝从阳剑望去,“去试试,不怕的!”
从阳剑 !
什么眼神!
这是在警告他吧!
这绝对是在警告他吧!
这女子后台就是他是吧!
从阳剑琅琅作响,剑芒齐现,白芒划过冢间。
“从阳,你来真的啊,人家小姑娘瘦瘦弱弱的!你好意思吗!”
从阳锋芒毕露:“既进剑冢,无关性别,只论强弱。”
知夏脚下生风,一跃而起,踩过几个话最多的剑灵,借力攀往中心祭台最高处。
“哇!她踩我!”
“也踩了我!!”
“天啊,从阳给她点厉害瞧瞧!”
从阳剑长一尺七寸,宽三指,和正青弟子常规配剑相比,短了些,也窄了些,通体如玉石般洁白,剑柄处刻着朵雪花。
和之前刻意燃烧的烈烈熊焰不同,此时才是从阳剑原本的模样。
而他原本的模样,和从阳这个名字,实在不搭。
“看什么看!”现出本形的从阳剑,语气不满,“拔剑!”
知夏并没有直接动手,被封印的妖脉里血液涌动,眼前的剑有种熟悉感,却又想不起来。
难道是她以前的剑?
她以前的剑叫什么名字来着?
想不起。
知夏放弃了。
从阳剑见她迟迟不动,叱喝道:“叫你拔剑,发什么呆!”
这剑,着实脾气不好了些。
应当不是她的剑。
她的器灵都给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除了杀。
其他字半个不提。
她凝眸,抬手伸向剑柄。
台下的谢青辞仰头看得出神,其他剑灵据是探长脖子望过来。
知夏手触碰到从阳的那一刻,被封印的妖脉急不可耐,妖血奔涌攒动,似有冲破封印的迹象。
她余光瞥向台下人,她需要尽快拔剑,离开此处,顾不得此刻的异样。
注入半身灵力入从阳剑,她愣住了。
从阳剑中不止剑灵,还有道封印。
熟悉且眼熟。
她闭目细细窥见那道封印。
那道封印下,是她蠢蠢欲动的妖力。
这是雪饮双刃?!
知夏惊了!
这是什么情况?
魍魉门宗主神器雪饮双刃在正阳宫剑冢里埋着?
她分出神识扫过四周,原本的双刃只有半把,另外半把,她猛然睁眼,竟也在剑冢内。
得来全不费功夫。
知夏暗喜,暗自结了障目法,手持剑柄,解开封印一角,从阳剑内封住的妖力顺着指尖涌动至半脉之中。
在他人眼里,只看她立于光束之中,神情谨慎握剑,半晌没有动作。
“喂,从阳你也太不给面子,你不想出去吗?”
“拔不出来吧?姑娘,来试试我,带我出冢!”
从阳 !
面前这人根本没拔。
他根本看不出眼前这少女手握剑柄在做些什么!
然后他听见剑里一道清脆的女声:“从阳,再见啦!”
从阳惊了,刃内封印的那道东西走了!
陪了他百年,吵了百年的那东西竟然先他一步走了!
“哐、哐、哐”几下,从阳剑离地,握在少女手中,剑锋指天。
拔出来了。
谁也没到知夏是怎么拔的,剑就到了知夏手里。
知夏取了妖力,妖脉重归封印下,寂静得像是不曾发生先才的事。
“竟然拔出来了。”谢青辞仰望那道祭台上的瘦弱身影。
转眼一把剑从上方掷了下来。
知夏拔剑丢剑只在一瞬间。
从阳剑自突兀中醒来,剑身未落地,悬回祭台高处,与知夏对视。
知夏面无表情的看着它,从阳一动不动。
封印的妖力去哪里了?
去哪里了?
眼前的人没有妖气,是个剑修。
但莫名的有种熟悉感。
它看得认真,只见面前的少女薄唇轻动,无声的唤它:“雪饮,好久不见!”
“铮、铮、铮!”
从阳剑开始颤抖,这个妖女,这个妖女。
当年赤手接刃,都是这个妖女,害得他沦落至此。
谁都以为是它们的主人杀了她。
可只有它们知道。
根本不是,她根本没有回击。
交手无数次,那次她甚至连神器都没有带。
那是个让所有器灵闻风丧胆的主,根本没来,连一点气息都感觉不到。
那一战后百年,他沦落到名字都快要想不起。
剑身“嗡嗡”作响,响彻剑冢。
他化做一道剑气朝她斩过去!
周围大惊。
谢青辞不明:“从阳剑这是?认主之前的仪式?”
他话音未落,身旁的人结阵而起,一把暗剑持于手中,剑身玄墨如夜,剑刃隐匿霜华,却锋利无比。
谢青辞诧异,抬眸看到即将落在知夏身上的剑气,此刻也明白了,根本不是什么认主仪式。
从阳剑那铺天盖地的剑气是朝着知夏砍去,剑阵里瘦弱的少女,根本扛不住。
他纵身跃上,顾不得多想,自祭台拔出一把剑,身形敏捷,追上叶添的身影。
“轰….”两把神剑一前一后抵住从阳剑,剑气从中心往冢内炸开,白光茫茫,残剑四起。
“从阳,你疯了吗?”
“你是要毁了剑冢吗?”
“那是什么剑?”
“霜吟呢?霜咏怎么不见了!”祭台少了一把剑。
“你奶奶的,抬头看看,我跟从阳打架呢!”握在谢青辞手中的剑大呼。
分离百年的双刃重逢。
暗剑中的剑灵出声呵斥从阳:“够了!”
从阳剑不语,三把剑角逐,相持不下。
叶添施阵护住知夏,她站在阵眼中心未受到丝毫剑气影响,甚至连衣摆都没浮动一下。
四分之一妖力已归,这是意外之喜。
知夏眉头轻皱,饮雪的另一刃也在冢内,可另外的妖力似乎不在这?
好在有了这四分之一妖力,便能感应到余下妖力在何处。
有了这份妖力,开困妖刑牢似乎又简单了些。
她目光翘望高处的两道身影与一剑对峙,微微呼了口气。
这剑真是欠收拾!
破开护在她身上的结界,朝空中那把无人而握的剑疾飞而去。
电光石火间,扣住剑柄,调动周身灵力,迫剑下压,她制住从阳剑,持剑飞跃而下,下坠的瞬间,她低声开口:“你信不信,我今天让你变成三段!”
从阳剑不动了。
百年前,它打不过,如今它只余一半,他偷瞟祭台上手持从影剑的人。
心底怄着口气。
知夏自高台而下,剑锋掷进地里三寸,从阳剑再无动静。
从影剑在高处,无声地叹了口气。
脾气大有什么用。
识时务者为俊杰。
非得让人教训一顿。
“喂,”知夏用脚尖拨动它,极尽挑衅,“你很狂啊!”
从阳剑丢了脸面,闷不作声,由着知夏欺辱。
“这算是认了谁做主啊?”
剑冢的剑灵显然也见过这种情形,纷纷摸不着情况。
从阳剑装死,坚决不开口。
知夏手拎剑柄,用灵力将剑抛给不远处的叶添:“瞧他跟你手里那把剑挺配的!”
叶添手握从阳,从影剑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从阳。
“我有一剑方可,无需两剑。”叶添声音清朗。
之前,他也是用这句话拒绝的李玄牧。
从阳剑身轻颤,受过一次的耻辱,偏偏还来第二次。
他哀怨地看着从影。
从影亦同情地望着他。
百年前,从影原名唤雪,从阳原名唤饮。
他们本是一对双刃,名曰雪饮。
后来魍魉门灭,双身剑灵失散许久。
自上任主人死后,从影陷入浑沌,再醒来,已是换了模样,改了名字,如今看来从阳也是如此。
器灵主人死,即换主,方可流传千古。
他们从不问世事,如今也当是如此。
从阳这一闹,出这剑冢也不知得到何年何月。
叶添手中的神剑如烫手山芋,期盼地看着谢青辞。
谢青辞身形一滞,他低头望向自己手中的剑,想起师父来时的嘱托,犹豫片刻后,声如金石:“我谢青辞要持的剑,赢是我凭自己能力取得的,”他摇头,“我不要!”
谢青辞手里的霜吟大声道,“我又不比从阳差,”她瞧了眼谢青辞体态挺拔板正,再想想自己的历任主人,都是身形婀娜的女子,声音没由来的小了些,“我只是看着秀气而已。”
“从阳竟然没人要!”一声而起。
“哈哈哈哈哈,从阳要不要这样!”
“平日里,你不是最神气吗?”
剑冢的剑灵骤然哄堂大笑。
谢青辞取了霜吟剑,叶添原本就有神剑,不知进剑冢为何,而知夏不要从阳,莫不是嫌从阳不好看。
他倍感意外,持剑而问:“你不要从阳剑,不另选一把好看的吗?”
剑冢的神剑已知几人实力,纷纷道:“从阳那个小矮子,不选也罢。”
“选我啊!冰雪凛冽!”
“我还破除黑暗,照亮往昔呢!”
“…”
平日里,他人一辈子都见不着一把的剑,如同市集叫唤的小贩一般。
知夏进禁地本就不为神剑,如今寻回小半妖力已是出乎意料。
要这些呱噪的神剑何用。
她正想摇头拒绝,一旁沉默良久的从阳剑飞到她眼前。
知夏静静看着他,从阳剑硬邦邦地开口:“带我走!”
他今日颜面尽失,再留在剑冢,只会受其他剑灵的嘲笑。
而且,出去至少从影也在。
他已经形单影只过了百年。
那日选中叶添,原只是感应到了从影。
而今亲眼见到了,他就怎么还能忍受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