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令人生厌的主,知夏以为自己的日子会很平静。
但叶添没给她喘息的时间,他承诺过的必定兑现。
知夏在他眼中实在不堪一击,灵脉塑好后,他一改往日松散,抓她修行。
刚开始,知夏还以为他不过小打小闹,跟着学了一日。
她受不住了!
昼夜交替,她就没有个能闭眼的功夫,叶添也不强求她灵力,对体魄和剑招基础看得分外紧。
知夏满心只想着敷衍了事,叶添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
但凡有出错的地方,定是一记灵力抽手。
一次两次,知夏就当没发生过。
次数多了,知夏有了脾性。
看他站在不远处悠然自得的表情。
心底薄怒烧起。
腕间一转,持剑朝叶添奔去,叶添眼中波澜不惊,扭身折下一段竹枝,迎上来。
竹枝翠云幽碧,知夏横剑砍去,叶添不避,迎下这道击,枝曲不断,他三指捏枝翻动,转防为攻,竹影舞动,枝叶簌簌。
知夏抬剑,以剑身抵住一道道进攻,剑气并是凛冽,只是缠人的紧,竹枝在他手中好像活了般,像条青蛇攀在她剑身,克制她一招一式。
她侧身,不与他缠斗,退了两步,剑横手抬置于眼前,叶添不动,竹枝斜在身侧,柔韧的枝叶如利剑。
知夏旋身而起,身法疾迅,长剑挥洒,暗劲自掌间运于剑身,转身剑已抵叶添咽喉。
叶添勾唇,知夏撇嘴自嘲,手一松,剑自手上丢下,砸在地上哐的一声:“不打了,没意思。”
低头就能发现竹枝直抵要害,在她剑抵他之前。
她输了。
两人都未拿出全部实力。
知夏隐而不漏锋芒,而叶添则根本没认真。
叶添见她无精打采,把手中的竹枝递给她,知夏睁大眼,瞪了他一眼。
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炫耀他刚用这竹枝击败她是吧!
“试试,”他晃了晃手中的竹枝。
知夏接过,手中竹叶轻摆,再简单不过的一枝竹,在他手里是利剑。
她拿着晃了晃,竹枝跟着她手里的动作左摇右摆:“给我干嘛?”
叶添握住她的手,知夏诧异抬眸,一股灵力透过她的手掌送给指尖竹枝。
原本轻晃的竹枝绷直,竹叶紧裹竹枝,如青剑。
“以心为剑,剑有锋,而形不露,是为藏剑。”叶添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要受限于灵力,灵力的运用决定一个人的下限,而人的上限是无尽可能,灵药应当滋补了你的灵力,但基本功不能丢。”
知夏自这道灵力感知,他修的并非正青宫法。
正青修的是以气运剑,而非以心运剑。
她心思一动,眨眼意做不知问:“若灵力充沛,以气运剑谁人可破?”
叶添松开她的手,竹叶恢复原样,他表情难得认真:“人外有人,总归能破。”
总归能破?
知夏心底发笑。
她恰好知道如何能破。
“你能破?”她试探道。
叶添避而不答,“今日基本功再练百次即可。”
没得到想要答案的知夏顿时眼睛瞪得浑圆,震惊地看着叶添。
百次?
基本功?
见她这幅模样,叶添又道,“基本剑招过后,我教你习弱水诀。”
知夏!!!
谁要你教!!
她也能自学好吗!!!
学的也不比你教得差!!!
叶添是个严厉的老师,盯着她练足百次方才离去。
夜间,她软在榻上一动不动。
强健体魄这事,着实太辛苦。
况且,她明明只图叶添的灵药。
事情怎就成这样了?
也不知他究竟是何来历,灵药炼得比妖界还好。
她在榻上翻了个身,视线盯着案上青花瓶里多了的那枝青竹,她看了许久,自榻上起身,握住那支竹,原本松散的竹叶,顿时如利剑。
她指尖弹了弹竹枝,清脆一声。
“就你厉害,”知夏小声叨念:“我也会好不好!”
倒是以心运剑,万物皆是剑。
她百年前也不曾听过。
她垂眸望向手背的红痕,蹭的把竹丢回花瓶。
下手真狠!
也不见也给点灵药慰藉一下。
知夏打定主意,明日不学了!
清风如丝,碧空如洗,微光顺着窗钻进屋内。
榻上没人。
知夏跑了!
意识到这点的叶添,看着空无一人的屋,生出番无奈。
竟跟他过去一摸一样,连夜开溜。
原来当初师父见自己就是这般没辙。
知夏在正青宫没朋友,能去的地方不多,人自是要寻的。
少女在他心中愚笨、赢弱、怯弱,眼前突然浮现那双生动的杏眼,眼中情绪总是随主人而变。
他不自觉弯起唇,那双眼里有倔强、狡黠和坚韧与刚烈。
逃学的知夏如叶添所料,没地方可去。
闲来无事,她干脆照着记忆围着正青宫转了圈。
一圈转下来,天还灰蒙蒙亮,干脆又转了圈,待到微光从天边亮起,她朝藏书阁奔了去。
也不是要翻阅藏书,她是去补觉的。
她还记得三楼有几把长凳隐在书架深处,叶添当初在那躺着,看起来再舒适不过的模样。
潇洒的远是别人,她这重活一世的日子,过得真是算不得逍遥。
灵力不敢用,揍人还得藏着掖着。
命!真是妙不可言。
偷来的闲最是舒适。
她学着叶添那日的模样,翻开书遮住光,又在脑后用几本书垫高,双手合十抱胸,不过须臾,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知夏醒过来,身子有些重。
她在梦里也逃不过遭人追杀。
无休止的杀戮,血腥充斥梦境。
骤然醒来,慌乱之间,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书阁有人?
她蹭地坐起,掩在脸上的书,“啪”的落在地上,杀意四起。
叶添席地而坐,一直腿曲着,修长的手指,翻看着书页,听见动静,头也懒得抬,只道:“醒了?”
察觉到她散发的杀意,翻页的手顿住,偏头看向她,轻笑道,“为了不修炼,想杀我?”话里调侃。
知夏弯腰拾起地上的书,杀气散尽,没好气:“我哪敢?”
“你什么不敢,不是都逃了。”
“能逃到哪里去。”她回想起梦里的场景,自嘲道,“还不是被找到了。”
不管过去还是现在。
她都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她若是避,他们就会威胁她而出。
她从没有选择的机会。
后来,她不避不逃。
杀。
无止尽。
叶添放下书,瞧见她神情有异,眉头跟着微蹙:“不想学?”
知夏坐在椅上:“学啊,为什么不学!”
反正都避不可避,无处可逃。
那便迎难而上。
况且,这算什么难。
顶多就是装得累了些,要把握住那个度,属实是有些技巧的。
叶添起身,迈步到她身旁,“走吧。”
知夏?
这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前脚刚答应,后脚就走,是不是太没人性了些。
她甚至刚睡醒。
她眼底满是抵触,叶添没由来的就想搓搓她的头顶,硬生生忍住,憋住笑道:“今日不修炼。”
“哦。”她眉目间厌烦,满脑子想着如何偷懒才能不被发现,平淡应了声。
过了几秒,这句话才透过耳朵达脑。
唉!
今日不修炼!
她猛地抬头,眸子里满是惊喜与期待:“那去干嘛?”
“带你去个地方。”叶添道。
知夏本未抱有太大期盼,直到跟着叶添到了处古树耸立,枝叶繁密的地方,还是忍不住惊叹。
冬日里的正青,处处透着寂凉,光秃秃的一片,除了青峰未见半点绿意。
而这处如春,花草繁茂,蒙上一层青绿色的薄纱。
知夏在白茫茫的雪域生活了很多年,后来入人界也没功夫欣赏花开花朵。
这样一片景,着实令她欣喜。
此处四面环山,汇聚天地灵气,更是难得的修炼宝地,古树下一道溪水蜿蜒,潺潺流动。
“这是?”她手摸上古树粗粝的枝干,约莫猜到这处静应当与这颗树有关,“神木?”
神木育仙草,这是块宝地。
溪水蜿蜒曲折,斑驳光影下如缎,叶添蹲在溪旁,手捧清水洗了道脸,听到知夏的声音,肯定道,“嗯。”
“正青还有一出这样的地方?我竟不知道。”昨日她为了正青晃了两圈,禁地门口也去了一遭,半点没发现这处。
叶添甩了甩指尖的水滴:“自是发现不了,神木外有幻景,非召不入,想必他人也不知。”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知夏好奇。
“不是我发现的,”叶添跟着走到树下,仰头望着那棵神木,“是他召我来的。”
神木抖动了两下枝叶,似是不满,叶添视而不见,只弯腰采灵草,知夏随着他的动作看了会,才问:“那些灵药是你炼的?用的是此处的灵草?”
“嗯,”叶添拔了灵草嗅了嗅,扯下腰间乾坤袋放进去。
知夏若有所思:“怨不得。”
叶添纠正:“不是此处灵草,我也可以炼制的很好!”
从神树上掉落几个果子,径直往叶添头上砸,叶添手一抬,手掌接住果子,递了一个给知夏:“吃吧,他送的!”他手指头顶的神木,无甚在意。
“你混不吝的小子,若不是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我都懒得睬你。”神木早已成灵,本不想在外人面前露形,先前身份给叶添抖得一点不剩,如今给激得忍不住,“这段时间拔了我多少灵草,赶紧哪来回哪去!”
叶添咬下一口果子,汁水四溢,只对知夏道,“别听他胡说,我根本没拔几根草,千百年的神木最爱夸大事实,骗小孩了。”
小孩知夏看着手中的果子。
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承认自己是小孩。
行吧!
小孩就小孩吧!
至少小孩有涨灵力的仙果吃。
她一口吞入果子。
还挺好吃。
“为什么是看在他娘的面子上?”知夏咽下果子,感觉灵韵在灵脉里起伏。
神木不答,叶添食完果子,往树干上一丢,“咚”的一声,“他快死的时候,我娘救的。”
苍天的神木也有脆弱幼时,神木冷哼一声,不接话。
知夏若有所思,炼灵药、救神木。
莲蒂堂。
叶添的娘竟是莲蒂堂的人。
那个奇经八脤,心系苍生,至情大义莲蒂堂。
她掩住眸中的惊奇,问:“那你娘呢?”
“死了,”叶添答得平静,像在回答今日食过几碗饭般冷静,清风拂来,吹起他的衣摆,吹起她的发丝,他又说,“所以这棵树只能找我报恩。”
神木一凛,扬声:“听见了,你想拔多少灵草拔多少,我身上的叶子要不要也带走点!”
叶添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跃上粗旷的树桠,一手拽住神木的叶子:“你说的!”
“唉,唉,唉,疼,别把我这处薅禿了!”
知夏直立树下,扬眸看向树上穿着鸦青色衣衫的人。
叶添看着双十年华模样,也没人知道他究竟年几许。
心底闪过个念头。
他娘不会是她杀的吧。
没由来一个寒颤。
总不能这么巧吧!
作者有话要说:“以心为剑,剑有锋,而形不露,是为藏剑。”
改自剑网情缘3藏剑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