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犹豫个什么劲,或许是她觉得要让顾景辞给自己检查伤口这件事略显亲密所以迈不出脚步。
阮卿听到旁边的人笑了笑,语气轻松:“小妹妹,看看伤口而已,你那么紧张干嘛?”
“再说了,你这不是因为他才受伤的吗?帮你看看不是情理之中?”
阮卿听那人说了两句后觉得有些道理,顾老师怎么可能会有其他心思,别人真的只是在情理之中帮个忙。
阮卿迈步往前走,三两步走到顾景辞那边停下。
“转过去。”
阮卿乖乖地转身,她僵着,心跳还是有些快,凑得这么近能闻到顾景辞身上那股淡淡的红茶味。
真想问他用的什么香水。
“别乱动。”
“嗯。”
阮卿小心翼翼的,不敢动也不敢问,只能乖巧地低下头,她感觉到自己的发丝被人撩起来,手没有碰到她的肌肤,却似乎有热度传过来。
她明明背对着顾景辞,却恍惚觉得自己能感觉到那个场景,顾景辞认真撩开她头发的样子。
阮卿有点紧张,连脖子都是僵直的。
随后身后的男声低低响起,有些微恼的哑,他说:“伤口不算深,但是现在还有些流血,需要消毒和包扎一下。”
阮卿吸了口气,听他这么一说就有些画面感浮现,心理作用下觉得伤口好像更痛了。
“头绳有吗?”顾景辞问。
“没有…”
她头发不长,通常都是直接披发的,刚刚齐肩的长度不适合捆起来。
“程玚。”顾景辞转头喊了一声,“帮我在便利店里买根头绳。”
“前面有一家药店,顺便买点碘伏和纱布。”
程玚:……合着我就是跑腿的呗。
程玚看了顾景辞一眼,又扫了一眼阮卿,目光在阮卿微微泛红的耳根上停留了半秒。
小姑娘这就脸红了?
程玚又看向顾景辞,看到他没有丝毫意外和表情波动。
也是,见到顾景辞就脸红的女人多了去了,也不差这小妹妹一个。
程玚嗤笑了一声,转身去帮顾景辞买东西,他先买了头绳出来才去不远处的药店。
“先把头发捆起来。”顾景辞把程玚买的头绳递给阮卿。
“哦…好的。”阮卿就像个被指挥的机器人,一直在乖乖应答和做事。
她已经很久没有给自己扎过头发,最近几年一直都是短发,这次过肩已经是最长的时候了,并且只能面前捆起来的长度。
阮卿低头忍着后颈处的伤口疼痛,抬手小心地捆着头发,又不敢碰到伤口,抬手的时候会拉扯到整个肩颈的肌肉,她倒吸了口气,皱眉,手上的动作又顿了顿。
顾景辞看阮卿一副不熟练的样子,好几次抬手又放下去,折腾了半天也没能把头发扎好,他叹了口气,伸手从阮卿手上拿走头绳。
阮卿完全没反应过来情况,只听到顾景辞说:“放松点。”
一阵清风拂过,男人的指尖在她的发间穿梭了几秒,很快帮她捆好头发。
很熟练,一看就是老手。
阮卿的心跳砰砰,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在渐渐发烫,倒也不是因为喜欢顾景辞,而是因为这份过于亲密的接触让她有些突然手足无措。
终于弄好以后,顾景辞叮嘱了一句:“别手痒下意识地去碰。”
正巧程玚买完药回来拿给顾景辞,阮卿听到他拆包装发出的窸窣响声。
“可能会有点痛。”顾景辞说。
“嗯…?好的。”
阮卿默默地握紧了拳头,有些紧张,伤口应该真的不算深,不然她不可能挺这么久。
几秒后,冰凉的触感覆在肌肤上,顾景辞的动作很轻,拿着沾了碘伏的棉签给她擦伤口的位置。
阮卿还以为会很疼,已经做好“赴死”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只是一点点的刺痛感,还没有刚才被划破的时候后续的痛感来得明显。
“低头。”
他拆开手上的纱布,也是很轻柔的动作,用医用胶布给她贴好,一系列的事情做完没超过一分钟,动作迅速又很温柔。
顾景辞弄完,把手上装着东西的袋子拿给阮卿,提醒道:“伤口不深但是比较长,所以不能用创口贴,最近不要沾水,注意好消毒和伤口的处理。”
“啊,好的!谢谢顾老师。”
话说完后,气氛忽然有些尴尬,阮卿勉强地笑了一下,肌肤上似乎还残留着刚才被触碰的余温。
“好了?”站在旁边的程玚开了口,“没什么大问题吧?”
阮卿点头,说:“没事。”
“不过上面怎么会掉东西下来?”
程玚说起的时候,顾景辞已经开始在周围找刚才落下来的东西了,在这么昏暗的灯光下根本看不见。
几分钟后,顾景辞在路边捡到一个塑料玩具的碎片,忽然有人从那边跑过来,看到顾景辞手上拿着的东西,惊呼了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请问刚才是砸到你们了吗?”
阮卿定神看过去,这位大约三十岁的女人满脸担心和愧疚,还有些慌张。
“你是……?”阮卿先开口问。
那人似乎是看到阮卿后颈上贴的纱布,连声音都颤了颤,马上关心道:“这个是刚才砸到的吗?情况严重吗?”
很显然,这个忽然出现的女人更刚才从高处坠落的东西脱不了关系。
女人见他们三个都状况外,说:“是这样的!我家住这里楼上,刚才我家猫想跑出来,就跑到窗台那边,我家孩子的玩具刚好放在窗台旁边,小猫在那边碰玩具就给弄下来了!”
“我知道下面便利店平时来往的人比较多,也担心有人被砸到!刚才从楼上看了一眼没看见人,这会儿赶紧下来看看情况!”
事情突然清晰起来,原来是家里的猫。
“没事没事,还好我们躲得比较快。”阮卿想着她也不是故意的,猫咪弄下来的东西,做主人的应该也很头疼。
“真的不好意思啊…”女人道着歉,“要不我请你吃个东西吧?”
阮卿赶紧摆了摆手拒绝道:“真的没事,这件事纯属意外,你也不用自责。”
对谁来说都是个意外。
阮卿跟她软磨硬泡了很久,最后那人还是给阮卿买了一堆零食做补偿。
临走前,顾景辞忽然问了一句:“家里的猫想跑出来?”
“嗯,是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老是喜欢往外面跑!管都管不住!平时都很乖的,就最近…”
“啊?那跑丢了怎么办?”阮卿记得猫跑丢了是很难找到回家的路的。
“哎,我家的还好,不会跑太远,平时就站在窗台边上,或者711外面那顶棚那儿,很快就能找回来。”
“公猫没绝育吗?”顾景辞问,“到了年纪会发情,公猫发情就会想往外跑。”
“多大了?”
“快八个月了。”
顾景辞“嗯”了一声,提醒道:“那就是到了发情的年龄,要多注意一下,最好是尽早做绝育手术。”
“哦对了。”
“家里窗户记得封。”
“猫的好奇心是很重的,就算不是发情期也有可能会从窗户跳出去,家里养猫不封窗户和阳台是非常危险的行为。”顾景辞很认真地说着,“现在不熟悉还不敢做的事情,以后熟了就敢做了,不管是从窗户跳出来砸到什么或是猫丢了,都是不好的。”
“啊?”女人有些愣住,“好的好的,谢谢你。”
她离开以后,阮卿转过来顺口就说了一句:“顾老师对猫好了解呀。”
刚刚顾景辞说得头头是道的,阮卿觉得他很厉害,顾景辞好像什么事情都懂的样子。
会扎头发,会处理伤口,还知道猫的习性。
顾景辞没回答,倒是旁边的程玚多嘴,说:“能不了解吗?以前养了好几年猫,这点事情当然是了解的。”
“说真的,以前你那猫真的挺可爱的,我还……”
挺喜欢的。
程玚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顾景辞冷冷地扫了一眼,他马上就闭嘴了,换了个话题问:“对了,小妹妹,你那个朋友怎么不见了?”
“刚才出去接电话了来着…”阮卿往四处看了一下,到处都没看到宁昔。
她打了个电话过去,那边提示还在通话中。
宁昔这通电话接得有点久。
她接电话的时候有乱走的习惯,在家里和寝室还好,只是来回走动,但要是在外面接电话,可能一个回神都不知道人走到哪儿去了。
“你住这边?”程玚问她。
“不是的,朋友住这里。”阮卿老实回答,又觉得顾景辞和程玚都站在这里怪怪的,“顾老师你们…要不要先走呀?我这边没什么事了。”
本来就不怎么认识,还要呆在这里一起等宁昔回来,这种感觉很奇怪。
“不用。”顾景辞说,“我们不急,可以陪你等一下你朋友。”
程玚吹了下口哨,调侃:“哟,顾老师确实很关心学生啊。”
他又转过来对阮卿说:“你自己不熟悉这边会有点不安全,反正大家都认识,陪你等一下也没什么。”
阮卿:……
这个人好像有点自来熟。
阮卿没拒绝也没说话,终于停下来开始吃手上的饭团,还好刚才出门之前就把魔芋丝吃掉了,不然突然高空坠物,她一定会为了推开前面的人把手上的关东煮杯子扔了。
她低着头玩手机,在顾景辞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疯狂给朋友发信息。
【救救孩子,宁昔你快回来啊啊啊啊!!】
【我还在711门口,你快点呜呜呜,我在这里好尴尬啊…】
【不过今天运气真的有点差欸,被莫名其妙留下来加班,回家我妈在认真打麻将都不管我有没有吃饭,被发配去吃泡面面饼还掉地上了……】
【711买关东煮还被人给截了货…(不过有人帮我抢回来了),没想到走出门又被天降横祸!!啊!!!】
【脖子好痛!!要你们请我喝奶茶才能好了!】
阮卿一个人在群里絮絮叨叨了很久都没有人理她,她有些无聊地瘪了下嘴,抬头的时候看到顾景辞站在旁边,修长的手指握着手机,随后温润的男声响起。
“排课的话我都可以,不过之前魏老师说不想教德语外贸学了,我可以教这个。”
阮卿听着这个熟悉的课程名愣了一下。
她倒是没选修过这个,她选修的是德国国家概况,陶语心和宁昔都是选的外贸,挂科率十分惊人,全年级选修德语外贸的五十个人,挂了十个。
以阮卿的性子,如果是别人她就已经插话了,可面前的人是顾景辞的时候,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阮卿垂下眸,忽然听到稍远一点的地方有人叫她。
“阿卿——”
阮卿循声,看到宁昔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最后停在她面前一股脑地问:“啊,怎么了?刚在群里看到你的消息,什么天降横祸?什么情况?”
阮卿没说话,微微侧身给她看了一眼脖子上的纱布。
“简单来说呢,就是高空突然坠物不小心被砸到了,砸出了一个小伤口,不过已经包扎好啦!”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伤口不严重吧?”
“你别说!这纱布还包得挺好的!”
“谁包的啊?”宁昔问。
空气陷入两秒的沉默,顾景辞缓缓应了句:“我。”
宁昔突然有些尴尬,转过头笑了笑:“顾老师你好厉害!”
阮卿:……?
这语气过于阴阳怪气了一点。
宁昔说完也觉得有点不对,又干笑了两声,补上了一句:“是真的厉害!”
……越描越黑。
顾景辞倒是没什么反应,说:“受伤的位置不好自己弄,伤口不深但是处理的时候要小心。”
宁昔知道顾景辞是对她说的,赶紧点头。
虽然顾景辞从来没教过她们,她们算不上顾景辞的学生,但站在老师面前还是有无形的压力。
跟顾景辞说完,宁昔就开始安慰阮卿,对她说:“没事没事,虽然最近运气不好,但是最近要搬家了嘛,搬家以后就会好啦!换个环境迎接新生活。”
她说这话的时候顾景辞和程玚还没走,程玚听着,挑眉来了句:“要搬家了啊?”
这人挺自来熟的,阮卿刚才就觉得了,所以会突然问她们也不奇怪。
“嗯,毕业搬出来住比较方便。”阮卿说,“换个环境。”
“挺好的,换个心情嘛!”程玚忽然想起什么,“不过真巧,你们顾老师最近也在搬家。”
也在搬家。
程玚话音落下,阮卿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皮猛地跳了两下,抬眸跟顾景辞对上了眼神,他很认真地看着她,还上下打量了一番。
顾景辞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他原本不确定,只是觉得阮卿有些许眼熟,难怪第一次在学校见的时候就觉得熟悉。
原来不是第一次见。
顾景辞在记忆中对照了一下身高、发型、容易微微泛红的耳根。
嗯,和那天在翠微湖的电梯里碰到的是同一个。
阮卿也突然反应过来,那个电梯里惊鸿一瞥的“理想型”,熟悉的香水味,熟悉的背影和气质。
原!来!是!顾!景!辞!?
两个人的目光碰撞了好几秒,昏暗之中,阮卿听到男人很轻地笑了声,语气有些漫不惊心却又吐字清晰,像是把这两个简单的字当做甜点放在舌尖细细品味。
他缓缓地说:
“挺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