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又熟悉的气息笼罩下来，唐糖在他怀里颤栗好久，听着江末有力的心跳声，她渐渐平静下来。
或许因为情绪真的不稳定，她自己也很震惊，居然没有下意识地推开他。
唐糖慢慢抬起头，窗外有几缕阳光透进来，恰好照在江末的脸上。
从她这个角度向上看，这么致命的角度，能看到他挺直的鼻梁。江末没有双下巴，睫毛又细又长，深深的垂下来，衬的他那双茶色的眸越发深邃。
他正低头看着她，眼底溢满了担忧。
被唐糖这么盯着，他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眼尾稍向上挑了挑，撩人又多情。
“你可以放开我了。”唐糖闷闷地说，这样的接触她不太好意思。
更何况张妈还在楼下。
她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可江末双手箍着她腰，抱的死紧，她无论怎么用力也挣脱不出来。
挣扎无果后，她呆在他怀里，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眼圈又开始红了：“你放开我。”
见小姑娘又一副要哭的样子，江末下意识地妥协放开她。
替她抹了抹眼角，江末微微俯身，与她平视，嗓音略有些无奈：“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个爱哭鬼。”
他对唐糖的印象有很多，从小时候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到初中时出手狠戾的不良少女。
她从来不是爱哭的人。
视线瞥向她手里紧紧攥着的手机，江末的眸色深了深。
他在楼下等唐糖很久不下来，担心她出什么事才上来看看。
刚走到二楼楼梯口，他就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的哭声，声音里的压抑很明显，从一开始的小声呜咽，到后来的嚎啕大哭。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进去打扰她，小姑娘此时的情绪脆弱的厉害，一动就炸毛。
手握在门把上，他花了很大劲才忍住了冲进去的冲动，默默地退后，靠着墙等她出来。
她是在接了电话后情绪开始崩溃的，那事情一定跟这个电话有关。
现在不是时候。
江末告诉自己。
唐糖和他的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了那么一点点，高中时间这么长，总有那么一天，她会主动跟他说的。
她初中那段时间，他不在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糖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瞪了江末一眼。
人就是这么脆弱敏感的生物。
如果没有人安慰，一个人哭会，也就熬过来了。
她刚刚好不容易调整好情绪，江末这一抱，她的眼泪又稀里哗啦涌上来了。
你妈的。
唐糖咬着唇，脑袋还有点空，下意识地反驳道：“我怎么爱哭了？”
江末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勾了勾唇，他拖长尾音“哦？”了声，仗着身高优势，像摸小动物般，摸了摸她的头。
“刚刚是谁在房间里偷偷哭的？”他尾音上挑，嗓音有点哑。
唐糖拍掉他的手，眼圈还泛着红，低着头不说话。
太他妈丢人了。
她唐糖，初中和人打架，高中第一天被针对，都没哭。
好不容易哭一次，还凑巧被人听见了。
还是她最不想被听见的人。
唐糖吸了口气，准备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她不确定他听到了多少。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他是不是把电话内容也听到了。
唐糖突然有些惶恐，一瞬不眨地盯着他，有些惴惴不安。
那是她最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
江末向后靠了靠，细碎的阳光扑到他的脸上，少年眼底含笑，无辜地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啊。”
“你想我听到多少，我就听到了多少。”他这么说。
你想告诉我，你就告诉我。
你如果不想说，我不会逼你，更不会跟其他人说。
唐糖此时也不太确定，他这话一说，她更加茫然。
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什么鸟人，说话还带拐弯抹角的。
以前以为只有女孩子才会这样，没想到男的也喜欢这么讲话。
江末自然不知道自己被唐糖在心里狠狠鄙视了一把，他就看到小姑娘攥着拳头走到他跟前。
几乎是本能，他闭了闭眼。
过了几秒，没有想象中的痛感，他睁开眼，小姑娘站他旁边看着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看到江末下意识的闭眼，唐糖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她背过去对着墙，调整着自己的脸部肌肉，让自己憋着笑的脸别那么扭曲。
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细软的声音在空荡在走廊里响起，江末颇有些无奈。
“江末。”小姑娘转头，眉眼舒展开来，肩膀一抖一抖的：“你不会以为我要打你吧？”
说这话的时候，小姑娘挑着眉，嘴角扬的很高。
看起来是挺高兴的。
江末心里松了口气，面上不动声色，靠着墙叹了口气。
“没办法啊，你上次带给我的阴影太大了。”他开始卖惨。
“我第一次想靠近你，你一拳就呼上来了，说都不带说一声的。”声音开始泛着委屈。
“明明是个爱哭鬼，还装作暴力少女。”
“……”唐糖沉默了一秒，忍无可忍地看着他。
“你给我闭嘴。”
**
给江末这么一整，唐糖的情绪一下就松下来了。
下楼还是一蹦一跳地，带哼着小曲儿，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心情很好。
张妈正好把午饭摆上桌，看到他们俩下来，招呼他们过来：“来吃饭了。”
唐糖笑眯眯地应了声。
张妈放下碗，准备去厨房拿筷子，经过江末身边。
“她情绪恢复了？”她的声音很轻，控制在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
江末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唐糖，小姑娘正坐椅子上玩手机，没注意这边。
他点了点头。
张妈呼了口气，看着江末的眼神多了些感激：“谢谢你啊。那个孩子啊……她……”她看着唐糖，欲言又止。
“算了。”
“等那孩子想告诉你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她最后说道。
江末没说话，眸色深了深。
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吃完饭，唐糖躺在沙发上看手机，手机设了阻止模式。
她不想再有任何电话打进来，也不想再接任何人的电话。
说看手机，是真的看手机，手机屏幕一片黑，她正盯着屏幕发呆。
“唐糖。”坐沙发另一边的江末突然出声。
唐糖正晃神，被这一声吓得浑身一抖，手一松，手机直直地掉在了她脸上。
“咚”的一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非常清晰。
江末无语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过来拿开她脸上的手机，看着唐糖的小脸。
许是被砸疼了，小姑娘的脸有点扭曲。
他突然俯下身，和她凑的很近。
唐糖一巴掌盖他脸上，把他推开，紧接着自己坐起来。
“我上午不打你你是不是心里不爽，要我给你个痛快？”她没什么表情地问。
江末挑了挑眉，无视她这句话，语气吊儿郎当地：“我带你出去玩儿？”
唐糖顺手抄起桌上放的书，躺下来盖在自己脸上，不愿意出去的意思很明显。
“我要看书了。”
“你还说这书是乔楠的，还不愿意借我看，明明是自己想看。”头顶上传来江末的声音。
唐糖一个激灵，猛地把书反过来，花里胡哨地封面差点闪瞎了她的眼。
《冷血公主与邪魅殿下》。
她沉默了。
**
唐糖跟江末并排走在街上，一路上接受着路人目光的洗礼，其中女孩子的目光较多。
江末这颜，太显眼了。
唐糖突然停在原地不走了。
她还是离江末远点吧。
其他小姑娘的目光都快把她盯出一个洞了。
江末走了几步，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
压下心里的恐慌，他冷静下来定了定神，往后看了眼，小姑娘在后头站着。
今天天气出奇的好，已是九月底，室外温度不冷也不热，太阳挂的很高。
天空一片湛蓝，奶白的云朵在空中轻飘飘的，像棉花糖。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唐糖站在原地出神，人流在她身旁穿梭，她站在路中，眸子有些空洞。
江末疾步向她走过去。
肩膀搭上一只手，唐糖几乎下意识地想躲开他人的触碰。
略微抬眼，见来人是江末，她往后退的脚收了回来。
“你怎么回来了。”她声音淡淡的。
江末唇角拉直，眉毛拧在一起，想冲她发火，又压了下来。
“你怎么没跟着我。”他轻轻摸着她的头，温和地问。
唐糖没有避开他的碰触，长长的睫毛扇了下，她看了圈周围的人，眯着眼笑道：“你太显眼了。”
她不喜欢在人群的中央做被关注的那个。
又回想了下，唐糖又径自笑了声。
好像她来这地方，短短一个月，做了几次人群的焦点了。
这些，都跟江末有关。
小姑娘的语气很平和，不带一丝波澜起伏。
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江末眉头皱的眉间距都快没了，心头涌上一阵烦闷。
唐糖现在这副样子，看着没什么问题，可他再清楚不过。
她压着心事。
偏偏，她根本没有和他诉说的打算。
她没有跟任何人诉说的打算。
关于过去，她把自己关在封闭的世界里，拒绝任何人的进入，也不准备把自己放出去。
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