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颗糖

周五放学铃打响,唐糖回到家,发现家里多了团未名生物。

挺小一只,毛茸茸又雪白雪白的,正趴在院子里晒太阳。混着一片绿油油的草,非常亮眼。

是一条萨摩。

有了这个认知后,唐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书包掉在了地上。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脑中不断闪过零碎的画面,类似于走马灯。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片血泊中,雪白的小动物倒在地上,耳边全是嘈杂的人声。她看见自己跪在地上,眼神空洞,眼底是浓烈的恨意和愧疚。

太阳穴开始突突的疼,唐糖赶紧回过神,看着地上的那团白色生物,神情非常复杂。

她以为自己不会养狗了。

越过那团生物,唐糖走进屋,望着院子发呆了好久。

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张妈,外面那只狗……”

她的话没有说完,张妈已经懂了她的意思。唐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声音带着很明显的颤抖。

看到唐糖这幅模样,张妈叹了口气,说,“你爸妈送来的。他们怕你走不出阴影,一直活在对雪碧的愧疚中。现在他们又不能陪着你,就指望着它了。你要不……”她顿了一下,“还没打疫苗,你要愿意养的话,过会我找人抱去宠物店。”

唐糖的脸色很僵硬,整张小脸都有点白,张妈看着真挺心疼的,“糖糖,这几年你把自己关的太紧了,根本不……”她话还没说完,唐糖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我知道的。”小姑娘的声音低低的,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张妈,我说过的,我不想再养狗了。”

说完,她转身往外走,步子很慢。到了门口,唐糖盯着院子里的那团生物,揉了揉眼睛,说,“送走吧。”

唐糖蹲在它面前,垂眼看着它。似乎有心电感应,原本懒洋洋晒太阳的狗,突然睁开了眼,和唐糖对视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过了几秒,它歪了歪头,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在唐糖腿上挠了一下,动作很轻,讨好的意味很明显。

她眼睛一下就红了,几滴眼泪就这么下来了,对着它单纯无害的眸子,不住的哽咽。

良久,她的声音轻又软,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我过会自己带去宠物店打疫苗吧。”

张妈靠着门框,听到她的话,终于松了口气。

她答应了,还好。

**

微信问了乔楠附近的宠物店位置,唐糖对着镜子调整好情绪,以防被人看出来哭过,她还特意打了层粉底。才抱着狗过去。

她给这只萨摩起名可乐,和之前那只雪碧凑一对儿。

要是再出事,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养宠物了。

算是偶然,宠物店刚好就在昨天她去的那家甜品店的附近。

此时已接近黄昏,大片大片的云彩被夕阳染红,云层很厚,乌压压地覆盖着整片天空。一阵风吹过,种满法国梧桐的街道洒下一片落叶,唐糖在人行道上走了一会,才找到乔楠说的店。

店面看上去很大,推开门,唐糖意料之外地没闻到属于动物的气味,反而是一股香气。

这家店很干净,也不像普通的宠物店,一进门全是狗叫,吵得人心神不宁。这里的动物都很安静,乖乖待在笼子里,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来店的客人。

店员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一点点。

唐糖跟她说了一下疫苗的事情,小姑娘让她先等半小时,已经有客人先约了。

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可乐也不重。唐糖索性抱着狗,出门去买杯奶茶,准备过会再来。

结果她买完奶茶回来,看到所谓的“有约的客人”,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江末穿着件白衬衫,下身一条黑色牛仔裤,脖颈锁骨分明,跷着个二郎腿,正靠在墙上玩手机,慵懒的不行。

他的脚边,站着条拉布拉多,体型已经很大了,年纪应该也不会小。

唐糖觉得这可真是奇妙的缘分啊。

她不仅要在学校看到他的脸,现在好不容易到周末了,苍天居然还不放过她。

唐糖可不是什么路上偶然相逢熟人会打招呼的那类人。

寻思着要不就当没看到吧,她现在出门等江末走了再来也成。反正江末玩手机好像挺专注的,八成也没注意到她。

这么想了想,唐糖面无表情地回头,拉开门就准备走。

她前脚还没迈出去,后边江末懒洋洋地声音就响起来了,“唐糖,遇到同桌连招呼都不打,你就这个态度?”

唐糖心想我这态度还不好吗,可到底还是没有离开,抱着狗又走回去了。

毕竟他们可是相亲相爱的同桌关系。

江末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拖着脑袋,颇有一种领导视察的感觉,就这么对着她看。

唐糖也没避让,直直地对上他的视线,还眨了眨眼。

沉默了几秒,江末突然起身,站到唐糖面前。

他身旁那只拉布拉多见主人站了起来,也赶忙甩甩尾巴,凑上来。

这一下身份地位就改变了。

要说刚刚因为唐糖站着,江末坐着,两人身高差不那么明显,唐糖还有点底气。现在江末一米八几个人站在她面前,压迫感一来,这差距一下就出来了,她就有点尴尬了。

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她倒不是怕江末,就是那种微妙的尴尬,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店员小姑娘也看出了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对劲儿,非常识相地没说话。

最后唐糖实在是被这气氛压的喘不过气来,她抬头,眼皮子动了动,小心翼翼地看着江末,问道,“你的脸……怎么样了?”

此话一出,她感觉江末周身的低气压更明显了,她甚至还听见了他后槽牙咬合的声音。

你说什么不好,偏偏扯这个。

唐糖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无比后悔,刚才就应该直接走人的,管江末这些有的没的。

还是江末开的口,声音有点冷,从她那个角度看过去,他脸色还挺阴沉的,“你为什么哭。”

不是你是不是哭了,而是很干脆利落地,你为什么哭。

唐糖没吭声。

这人是不是孙悟空转世有火眼金睛啊?她刚刚也就掉了几滴泪,自己照照镜子感觉还挺好的啊。

可能是她涂得粉还不够吧。

过了几秒,唐糖觉得这题还真没法儿答。

索性装高冷吧。

唐糖很自然地套用自己常用的那句话:“管这么多干啥,关你屁事。”

江末这人是真的八婆,特爱管她的事,好像对她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小特别。

他总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就比如忽然凑近她,声音非常蛊惑,就给她一种想撩她的错觉。

然而在唐糖眼里,是越看越觉得江末像个二百五,跟黄远恒一个级别的。

知道什么是尬撩不?就这样的。

明知故犯,关键他还不长教训。

第一次小公园折腾的她摔了跤,第二次自己脸上挨了一拳,眼看这第三次马上就要来了。

为了她和江末的自身安全着想,唐糖决定跟江末好好谈谈人生。

又想到江末之前说在b市见过她,她也有点好奇他知道她什么。

唐糖坐了下来,顺着可乐的毛,困惑的眸子对着他,“江末,你要不跟我说说,在b市我对你做了什么?”

她在b市干的事可太多了,要自己想,想破脑袋都估计没戏,还不如问当事人。

江末养的那只拉布拉多被店员姐姐带进去洗澡了,空气很安静,江末没出声,只能听见从里面传来的水声。

过了会,他睨着她,学着她回答道,“关你屁事?”

“……”

唐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还学上了是吧?

“我真是服了。”唐糖把奶茶从袋子里拿出来,用吸管戳破口子,吸了一大口,无语地看着他,“我没逗你玩,我在b市干的事儿太多,真记不清了。”

她也有点小纳闷,按照江末这身高颜值,要他两真见过,她没道理不记得啊。

唐糖咬着唇,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都说人老了忘事,她这还没老呢,就这逼样了。

那以后可咋办啊。

脑海里忽然闪出一个惊人的想法,唐糖挪了几步,瞪大眼睛看着江末,有些不敢置信。

半晌,她眨了眨眼:“难道我带小弟血拼的时候被你撞见了?”说完,她又拧着眉,自顾自地道,“没道理啊,我明明都很隐蔽的。”

江末讶异地看着她,“你以前还带小弟血拼?”

他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嘘。”唐糖顿了下,忙把食指比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悄咪咪地打量着周围,跟做贼似得,“别乱说,我可是新世纪祖国的花朵,哪会干这种事?”

江末突然就很想笑。

就说不出道不明的,看她这副模样,像是自己的小秘密跟他分享后让他保密,心情就十分愉悦。

唐糖撑着下颚,更迷惑了。

江末这笑得像他两约了要去炸碉堡还成功了的样子。

江末舔了舔发干的唇,低低笑了声,眉梢也隐约染着笑意,说不出的好看。

他点了点头,“就你这身高,我也觉得不像。”

这话唐糖就听得不高兴了,当下小脸就拧巴了,唇线也拉直。

这是看不起她?

小姑娘的眼睛散着些许恼意,她不满地瞪他一眼,扬了扬拳头,笑得单纯又无辜,“你知道不?不跟你吹牛逼,我这一拳下去你可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