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奈奈走进教室把干洗袋放上新位置,班里每两个星期的周末换一次座位。
“你是许奈奈吧?”
新同桌是个扎斜马尾的女生,她两边别着几枚现在很流行粉色X型发夹,和最近热播的电视剧女主角发型很像。
许奈奈在记忆中将人和名字缓慢对号:“程可柠?”
“嗯嗯!”程可柠笑得很甜,“原来就是你英语超过了我。”
刚好前面同学转过来:“一人一张往后传。”
班长刚从办公室拿来一沓排名表,分发下去人手一份。
班级37,年级428,总分535,后面还有一列详细的单科分数及单科年级排名。
“......”
许奈奈再也没法逃避地看见自己的成绩。
“你好厉害啊,应该就只有作文扣分了吧!”程可柠指住她英语145分那一栏,单科年级排名第二,她自己的比许奈奈低三分。
许奈奈的眼睛却盯在物理37那里。
淮宜一中的理综和数学卷子难度远远大于县高中。
这的确是意料之外,且情理之中的差劲。
“也就英语能看。”许奈奈勉强笑笑,“我数学理综太差了。”
程可柠叹气:“我数学理综也不行。”
程可柠总排名在班上前十,英语语文一骑绝尘,理综数学中等平均。
“不过我弄到了学神的卷子,你要看吗?”程可柠热心问。
“学神?”许奈奈心口一跳,程可柠很快证明了她的猜想。
“对呀,你刚刚上来有看到大厅光荣榜第一吗?”程可柠晃了晃手里的卷子,神秘兮兮道,“这就是他的物理答题卷哦——”
“你......”许奈奈心跳加速,努力镇定,“你怎么会拿到他的答题卷?”
“哈哈哈当然不是原件。”程可柠又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我让明炽帮我打印的复印版,我打了两份,给你一份。”
即便许奈奈两耳不闻窗外事,校草明炽的名字还是听过的。
他是程可柠的发小,每晚下晚自习都在教室门口等她放学,时常因为围观的女生太多引起楼道拥挤堵塞。
只是没想到那个她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的少年竟然一直离自己这样近。
许奈奈受宠若惊:“......谢谢。”
“我记得你是转学生吧,那不知道阿云也很正常啦,”程可柠耸肩,“学神比较低调,才不像某些人天天孔雀开屏,你知道吗?阿云数学物理基本上每次都是满分,入校以来从没有离开过年级第一的宝座!唉,真不是咱们凡人能做到的。”
许奈奈装作自然地扫视卷面。
墨粉打印的‘高二一班,林汀云’几个字行云流水。
她顿时觉得手上的试卷有千斤重。
......
和大多数南方高中一样,淮宜一中的教学楼也是露天外廊式的四合院结构,分东南西北四面,一共五层。
教学楼北面一到三楼是高一,南面一到三楼是高三,整个四楼五楼是高二,东西两面是高三年级办公室以及卫生间。
许奈奈所在的高二六班在教学楼以南,是靠近卫生间和楼梯那侧的五楼,而教学楼以北的正对面是高二一班。
她以前除了按部就班上下学,从没关注过外在环境,更不知道他的班级近在咫尺。
可自从知道他就在对面后,许奈奈如同一只龟缩在壳里的蜗牛,慢悠悠试探地伸出触角感知世界。
上午大课间的课间操,高二一班和高二六班从左至右整整隔了四个班,她最喜欢向左的体转运动。
每周三下午高二一、三、五、六班有同一节体育课,如果体育老师没‘生病’的话。
郑强同时带高二一班和高二六班的数学,他总会在黑板上展示实验班同学满分的解题步骤。
每天放学从一楼大厅出校门,高高屹立的光荣榜上,他清冷的容颜在白炽灯下熠熠生辉。
许奈奈并没有真正再见到林汀云,可他又好像无处不在。
......
国庆节来临,许慧铃和杜家二老带着杜梦婷去临市旅游,放假的前一天晚上就出发了。
偌大的家里陡然空旷,许奈奈出门洗漱难得没觉拘谨,动作也没之前那么着急。
叩叩。
浴室门突兀被人敲了两声,许奈奈吓了一跳。
“奈奈,是你在洗澡吗?”中年男人的声音,是杜兴宏。
“对.......”杜兴宏因为国庆加班并没有跟着出去旅游,许奈奈松了口气,“我马上好!”
杜兴宏好像很急,许奈奈不敢耽误,迅速擦干身体换上同样发白的棉质睡衣打开浴室门。
“姑爹您去吧,我洗好了。”许奈奈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脏衣裤来不及洗便一起抱着出来。
中年男人身体似一堵墙,她有些发怵,毕竟除了日常打个招呼,许奈奈没有单独面对这个看上去很严肃的长辈。
杜兴宏没避讳眼神,状似随意地拍了拍她的后腰:“穿这么少,小心受凉啊。”
她没穿内衣,被碰到的地方激起一片鸡皮疙瘩,难以言喻的不适转瞬即逝。
许奈奈不自在地抿紧唇:“.......谢谢姑爹关心。”
........
国庆节高一高二有三天假,许多住宿生都借此回了家,许奈奈仍然留在淮宜。
这几天她除了饭点省钱吃碗泡面,大部分时间都留在自己的小房间温习错题,程可柠给的那张复印答题卡被她翻来覆去地看了无数次。
许奈奈不是没有见过数理化方面有天赋的人。
正因为有天赋,平常人费尽心力才能推导出来的结果他们只需要一个感觉,这也导致他们即便算对了答案,也会因为中间步骤不详细而扣步骤分。
同理反之,数理化天赋迟钝的那类人为了在不会做的大题上得更多步骤分,都会把尽可能多的公式摆上去,尽管他们不知道用不用得上。
但林汀云不一样,他的逻辑紧密到令人发指。
必要的公式不会少,只需要写一个的公式也绝不会写两个。
少年字迹流畅,整张卷子看下来简直可以成为教科书式的标准答案。
不,甚至要更一针见血,给人一种“原来是这样”的恍然大悟感。
这也是天赋型选手的最高境界——知其然,知其所以然。
许奈奈揉了揉发酸的眼眶,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
她将试题吃透后,小心翼翼地把复印版林汀云的答题卷裁剪成小块。
其中解题步骤对应贴上崭新的错题集,并很有私心地留下只剩他名字的那一条贴进日记本,最后在下面写下一小行字。
高二上学期第一次月考:林汀云,年级1,许奈奈,年级428。
台灯淡黄缥缈,少女红润的指甲轻轻抚平褶皱,她浅浅弯唇。
.......
十月底将迎来本学期第二次月考,许奈奈一改颓势,终于认真对待起学习。
每晚数理化五三、重难点、练习册轮番上阵,只睡三个多小时就起床开始背语文英语生物知识点。
直到考试前一周,许奈奈痛经到发高烧。
“39.2℃。”
校医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姓戚。
她皱着眉头取出体温计给许奈奈打针,又冲了个暖水袋放到她腹部:“同学,学习固然重要,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就算是铁人也禁不住这么熬啊!”
许奈奈晕乎乎地躺在病床上没有说话,戚校医叹了口气,转身去收药剂。
下午吃晚饭后是两节物理晚自习和一节数学晚自习。
晚一晚二的时候许奈奈浑身酸痛时还只觉得是生理期的原因,结果到晚三郑强点她回答问题,她站起来差点摔倒,大家吓了一跳,发现她埋在衣领里面的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这才慌乱地把她送到医务室。
药液一点一滴顺着输液管流进身体,冰与火在脑子里面混乱交织。
许奈奈迟钝地想坐起来,突然小腹坠痛,紧接着下面一阵激流汹涌。
“.......”
许奈奈僵住。
她看了一眼洁白的床单,小心翼翼地躺了回去,失神地盯着有点脱皮的天花板发呆。
“阿云,你刚刚那波回防跳投太漂亮了!你要是能加校队,那明年打盛越不就纯纯虐菜?要不然——”
医务室木制门板咯吱一声被推开,许奈奈浑浑噩噩的脑袋顿时清醒。
下一秒她听见了在梦里重复过无数次的声音。
“不去。”清冷的少年音拒绝得干脆。
明炽胳膊搭在林汀云肩膀上,左腿一蹦一蹦地跳进来。
他撇嘴:“你怎么什么都不参加啊,能不能有点集体荣誉感?”
林汀云:“不能。”
明炽:“......”
明炽还想说什么,戚校医熟练地端着医用托盘过来了:“右脚腕又打球伤了?”
明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老毛病了。”
林汀云扶明炽坐到旁边后站到了一边。
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似乎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运动。
戚校医蹲到明炽跟前没好气地说:“都跟你说过很多遍了,腿伤没有好完全不要剧烈运动,一天不打篮球就会死?”
“戚姐,篮球是我们青少年在枯燥无味生活中为数不多的调味剂!可以激发同学们团队协作意识,促进——”
“行了行了,”戚校医无语地打断他,但倒也被那声姐叫得浑身舒畅,她看他的老伤处,“现在阴雨天还会疼吗?”
“不严重,”明炽顿了下,想到什么笑着说,“麻烦戚姐不要跟程可柠那丫头讲。”
戚校医白了他一眼:“我跟她说什么?倒是你小子这次真的要好好修养,之前车祸骨折成那样能恢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要糟蹋身体,这次至少一个月不能打球,不然真落下病根了。”
听到这话明炽整个人都蔫儿了:“戚姐,马上就是田径运动会了,高二一班没有我那简直跟老鹰失去翅膀,猛兽失去利齿嘶啊——”
“还知道疼?”戚校医冷笑着加了把力,“要是再不听医嘱,就是你失去双腿。”
“......!!”
明炽痛得直冒冷汗,戚校医手中熟练地上药绑纱布,又看林汀云:“你要不把衣服脱了,穿汗湿的衣衫小心着凉。”
林汀云:“我没事,他比较严重。”
明炽:“......”
林汀云校服微敞,露出里面白色的卫衣。
他半倚着墙面双手环胸,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医务室不大,没有小隔间,毕竟小病拿药就行,大病这里也治不了,平常来的最多的就是训练受伤的体育生。
所以对面的男生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她。
许奈奈僵硬极了,她小幅度往被子里缩,可一动就有血崩的趋势,不动又怕让他看见自己。
明明期待过无数次在学校再见,却从未料到会是比上次大雨夜更狼狈的场景。
刚褪下的体温又在蹭蹭上涨,许奈奈紧张地口干舌燥,倏然瞥见床头的冷水。
戚校医虽然手上动作没停,但余光尖锐:“小姑娘,来月经不要喝冰的!”
许奈奈伸出被子外面的手猛地僵在半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