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抬眸看清局势,三四人站在她身前。
顾盛身穿大红纻丝飞鱼服,珠玉鸾带,腰间佩的绣春刀已出鞘,只剩刀鞘。
他身前一年轻男子负手而立,他身穿月白云纹蟒袍,头戴束发紫金冠,脚蹬鹤纹朝靴,面色素白,似身患气血不足之症,然而目光如炬,不怒自威,通身贵气逼人。
另外一男子穿着朴素,一身玄黑云纹直缀,通身上下无任何华贵配饰,但是这张祸水般的脸,便是化成灰苏晚都能认出!!!
毕竟初次见面,对方的无礼和阴狠她铭记于心,此生难忘。
苏晚最后悔的是当初没咬牙狠下心,趁他虚弱直接要他命,一刀了结他,给他机会,三番两次想要她的小命。
但见他龙骧虎步的走过去,从树上拔下钉入木中三分的绣春刀,反手干脆利落的把泛着寒芒的刀身投回顾盛腰间悬挂的刀鞘。
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咳咳,原来是淮安侯家的小娘子,想必是受长平的邀约,来参加赏花宴的。”太子用帕捂嘴,闷声说,“指挥使唐突佳人,险些要了小娘子的性命,还不快赔礼道歉。”
庾怀瑾目光微深,面不改色的睨苏晚一眼,嘴中说,“殿下,我与表妹都是一家人,想必她不会计较”,说着朝她伸出手,似要拉她起身。
“既然是家事……”
太子殿下通身气度不凡,连脾气都出奇的好,苏晚不禁惋惜他最后没登上皇位一事儿,如果他荣登大典,说不定天下又是一番祥和的新景象。
她看一眼庾怀瑾朝她伸出的大手,又抬眼看他一眼,不知怎么,她总觉得他眉宇间萦绕淡淡的孤高、淡漠,看她时仿佛傲睨万物,傲慢无礼,连伸手都是施舍一把。她是个有脾气的主儿,对方三翻四次险些害她丢掉性命,便是弥补,她都不屑一顾,要是她死了,难不成给她事后烧多点纸,明年去她坟茔前吊唁吗?
一把挥开他的大手,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她给太子殿下行了万福礼。
“殿下万福金安,民女无意冲撞,万望殿下海量,勿要怪罪!只因集香园太大,误入庭院,一时寻不见回去的路。”苏晚低着头,小声说,“民女不识得这位大人,怕不是大人认错人了。”
庾怀瑾神色不变,一双阴鸷淡漠的凤眼绞在苏晚身上,默不作声的收回手。
苏晚顶着压力,硬着头皮吞吞吐吐的说完后半句话,她的确是不认识她,她没说谎,至于对方和她有没有亲戚关系,是不是表兄妹,她浑然不在意,反正她咬定没有关系,谁能逼她喊他“表哥”。
传闻中锦衣卫庾指挥使铁面无私,手段狠厉,翻云覆雨间指上染血无数,眼下便是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瘦弱小娘子,在太子殿下跟前拂他的面子,庾指挥使神色如故,令太子心感新奇。
太子唇边浮现一抹浅浅的笑意,转瞬即逝。
庾怀瑾是公府嫡子,早些年没当上锦衣卫指挥使时是东宫太子殿下的伴读,他与太子的关系非比普通君臣,私下里亦师亦友。
“要事稍后再议,指挥使大人既令佳人受惊,孤命你送她回赏花宴。”
太子殿下挥袖离开,他的侍卫跟从离去。
庾怀瑾轻轻的睨了一眼顾盛,顾盛识趣的跟在太子侍卫身后离开,临行前,递给苏晚一个担忧的眼神。
“民女恭送太子殿下——”苏晚循规蹈矩的说道。
太子唇边的笑意不减反而加深,似乎是碰见什么有趣的事。
苏晚低下头,目光所及之处,太子的鹤纹朝靴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野里,她方才偷偷的舒了一口气。
“表妹,我送你回赏花宴。”
“指挥使大人,谁是你表妹,你怕是认错人。”她呛道。
“我们见过。”庾怀瑾垂下眼,过一会儿,他缓缓道:“你救过我。”
闻言,苏晚想不礼貌的啐上一口,谁想救他,被逼无奈,因为怕死所以救人了。
能怎么办,没有选择!
“嗯,无心之举。”
她不欲多言,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全无破绽的谎言,因为说一个谎需要千千万万的谎话去圆回来,他们的确见过面,她救了他,犟着不承认的话,有他的手下顾盛和锦衣卫这么多人目睹,便是极力想跟他撇清干系,也难胡言乱语。
救人,大抵是她最后悔的举动。
“你后悔了?”他问。两人前世相处时间不是很长,但是,最初的她总是藏不住心思,什么都写在脸上,他一眼能看穿她在想什么。
悔?她自然悔啊!
苏晚垂眸思量着,无数穿书小说告诉我们,不能随便乱捡人,也不能乱救人,谁知道对方是不是疯子,转眼赏你一个灭你全家套餐!
远离疯狗,保平安!
他护送她回万花园,一路上,两人几乎是并肩而行,她落后他半步,而他的目光,总落在她身上,令人难以忽视。
他们有很长一段路没有说话。
苏晚极力看路旁的花花草草转移注意力来躲避他迫人的目光。
不知为何,一路行来,竟没见着旁人的身影,偶闻莺啼鸟鸣,衬得环境清幽,适合……适合害命!
苏晚偷偷吞咽一口口水,想到此,不禁害怕。
她不知道,庾指挥使特地挑选僻静无人的远道走回去,这样能与她多相处一会儿,不被人打扰。
两人行到一处从假山内道穿过的小路,正欲往前行,前方忽然传来一女子孟浪的叫声,这声音在寂静之中听得特别清楚。
庾怀瑾率先止住步子,他蹙了蹙眉,眼底闪过厌恶和被打扰的不耐烦。
苏晚正疑惑他怎么不继续往前走,便听见女子的□□声与狂徒重重喘息的低语声,都是一些荒诞无耻的狂言,她面色一烫,有些尴尬,心想,许是园中的丫鬟与小厮耐不住寂寞,白日寻欢。
“你在此处侯我,我去去便回。”
苏晚抬眼看他,有些惴惴不安,下意识的点头,等反应过来,人影瞬间走远。
她不放心,偷偷的跟上去看他怎么处理这对野鸳鸯。
听闻一声急促的女子尖叫声,苏晚从假山中探头出去,见得地上扔一赤色鸳鸯红肚兜,茂林修竹掩映中,晕厥一对衣不蔽体的野鸳鸯,她待再看仔细,鼻翼嗅见好闻的沉水香气息,一道颀长的身影阻在跟前,眼皮覆盖上凉意,是他的手盖在她的眼皮上。
作者有话要说:指挥使:是修勾,不是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