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在睡前告诉她淮安侯府的规矩,她每日要去观鹤斋给外祖母晨昏定省。
苏晚穿过来后,在苏家一直做着低等丫鬟的苦力活,每日鸡鸣第一声,婶娘派来看管她的嬷嬷便直接揪她出温暖的被窝,是已,听抱琴说晨昏定省,并没有太大的波动,最起码不用早起劈柴、挑水,算是跳槽成功!
苏晚辗转反侧,不知几时睡过去。
陷入沉睡后,她做梦了,梦中——落了鹅毛大雪,天地一片苍茫,白雪皑皑,臃肿厚重的冬装没能掩盖少女的曼妙,她去给外祖母请安,从观鹤斋出来,碰见世子表哥裴泠,两人在院中简单的寒暄,分离。一向不近人情的裴泠在她离去后,出乎意料的转身,目送她的倩影消失在雪地。
“姑娘,醒醒——”
她从梦中醒过来,下意识的掀被,要起床去院子里洗漱,再去劈柴、挑水、浣衣……
半坐起来,入眼的是薄如蝉翼的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屋子里两三个丫鬟脚步轻盈的走动,抱琴掀开纱帐,挂上银质帐钩,再绞干温热的帕子,给呆愣的苏晚擦拭额上的冷汗。
她像是被人摆弄的木偶,神思恍惚,陷在方才的梦中,被丫鬟伺候洁面,漱口。
回过神来,再瞧外头,天色渐亮。
抱琴温声对她说:“姑娘可是做噩梦,梦魇了?”
苏晚含糊的嗯了一声,这个梦,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真正的苏菀的小半生,她和裴泠的孽缘,从太初十二年的这场冬雪伊始。
抱琴又问:“姑娘今天想穿什么衣裳?”
她的衣裳都是临时赶制的,太夫人或许没想到苏晚身形瘦弱,比姐妹们瘦小这么多,用的是和她年龄相仿的玉涟的身形赶制的新衣裳,昨夜又差绣娘去修改一番,她的身形,和八岁的玉润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瘦竹竿,一个是白汤圆。
抱琴给她挑的衣裳比较素净,因为她面黄肌瘦,不适合大红大紫,素净简单的衣裳反而不突兀。
苏晚从中挑了一套莹白折枝素荷软烟罗夏衫,搭配黛青色马面裙。
两个小丫鬟伺候她更衣,苏晚有些不习惯,抱琴亲自帮她整理衣襟,系好马面裙的带子。
她说:“姑娘不必拘谨,夫人昨日已吩咐婢子们,自打今后,把您当成淮安侯府嫡出的姑娘伺候。”
抱琴口中的夫人是萧氏,苏晚在现代时看过不少古言小说,豪门恩怨是非多,特别是后宅,女人之间的争斗层出不穷,尔虞我诈。
她心想,职场守则告诉我们,要选正确的队友,合作共赢。
苏晚坐在杌凳上,抱琴给她梳头,问她想要梳什么头。
闻言,她愣了,穿越成苏菀后,她受到的一直是最差的待遇,如今被捧在掌心对待,有些受宠若惊。
抱琴说:“姑娘若是不晓得应该梳什么头,倒不如让婢子猜猜您的心意。”
旁上伺候的小丫鬟插话:“姑娘您不知,抱琴姐姐是夫人院子里手最巧,头梳得最好的娘子。”
苏晚抿嘴,不失礼貌的笑笑,这个丫鬟看起来伶俐乖巧,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婢子是‘怡翠’。”
“怡翠这丫头手脚伶俐,干活快又好,就是嘴上总不饶人。”抱琴用木梳给苏晚梳头,她营养不良,头发干枯微黄,经常打结,她不会梳什么发髻,干活的时候随便一扎,怎么舒服怎么来,活脱脱的一个乡野丫头。
“抱琴姐姐——”怡翠佯嗔,“你欺负人!主子,您要管管抱琴姐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融洽,好不快活。
苏晚被这其乐融融的气氛感染,不再去想昨夜的梦,心情渐好。
她抬眼看铜镜里的少女,或许不能称之为少女,她面黄肌瘦,个子矮矮小小,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她皱眉,镜子里的女童跟她一样皱眉。
苏晚有些疑惑,她这副身子,长大后真的会如梦里的一般,貌美动人,仙姿玉色?
她持怀疑的态度!
毕竟买家秀和卖家秀,万一不小心长歪了呢。
苏晚头发短,抱琴给她梳了卯发,这是小孩子经常梳的头,府邸里的玉润经常梳卯发,她看着铜镜里显得幼齿的自己,笑了笑,感觉在装嫩。
“姑娘,要不要上些粉,显得气色好一点?”抱琴问。
“描个眉好了。”古代的胭脂水粉擦上脸白得吓人,再涂抹高饱和的胭脂,苏晚脑海里自动浮现佟掌柜对镜梳妆打扮的模样,一时不察,笑出声。
怡翠问:“看来姑娘今日心情不错。”
“尚可。”
抱琴替她画了两条细细的柳叶眉,苏晚看镜中人,有些陌生。
时辰不早,外头天光大亮。
抱琴催促她动身,说太夫人不喜欢人迟到,苏晚不敢再磨蹭,入府第一天请安迟到,相当于第一天上班迟到!
回廊往复,曲折萦绕,昨日初去观鹤斋,没能记得路,今早抱琴再次引路,苏晚留个心眼,开始记路,淮安侯府如此大,要想不动声色的出府,要花费一番心思。
复前行,不远处影影绰绰多了几道倩影。
抱琴说:“姑娘,是二房的四姑娘玉澜和六姑娘玉涟。”
昨日车马劳顿,侯府姑娘众多,她根本没记住几个。
走得近了,双方碰见,四姑娘玉澜今儿穿的是藕色织锦缎罗裙,梳的是垂鬟分髾髻,画的两条轻如烟的罥烟眉,也不知擦粉没有,肌肤赛雪,柳夭桃艳。
苏晚忍不住仔细打量她,长得好看的妹妹谁不爱,玉澜她有印象,娇袭一身病弱,侯府版“林妹妹”;她身边的是六姑娘玉涟,她一袭湖蓝软烟罗绣花裙,杏眼桃腮,小美人一枚。
从前她看小说时,忍不住吐槽作者总把十几岁的妹子们描写得天花乱坠,柳娇花媚,如今眼见为实,打从心底里喜欢这些漂亮的妹妹们,前提是她们不要暗地里对她使绊子,她对宅斗没兴趣,只想搞点钱离开侯府,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双方打过招呼,一同往太夫人的观鹤斋走去。
姑娘们都互相不熟悉,四姑娘玉澜体弱多病,扶风弱柳,说话慢慢吞吞,她问一句,苏晚答一句。
六姑娘玉涟胆小文静,杏眼总往苏晚身上瞟去,似乎对她很是好奇,偏偏没有想要开口搭话。
苏晚的性子对陌生人内向,对自己人可以肆无忌惮的开玩笑,她初来乍到,决意小心行事,玉澜问什么,她回什么,没有主动和两位姑娘搭话,几人之间的气氛沉闷,略显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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