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原是穿书

未入观鹤斋,便见假山附近几只铜鹤饮水,雕刻得栩栩如生,似要展翅飞翔。

守门的婆子看见抱琴,脸上堆笑,叫了抱琴姑娘。

抱琴止住脚步,立马说:“这是表姑娘。”

婆子赔笑,热切的喊苏晚“表姑娘”。

苏晚在乡野的苏家受苦三年,穷酸寒碜,虽然知道人情世故,但是奈何手里没银钱,自然没有给赏银,跟在抱琴身后走进去,听见身后守门婆子窃窃私语,不禁扯了扯嘴角。

抱琴注意,安抚道:“婆子粗俗无礼,表姑娘别往心里去。”

苏晚初来乍到,不想引人记恨,抿嘴一笑,道:“多谢抱琴姐姐。”

“表姑娘客气,您是太夫人的心肝宝贝,若是不高兴,待会儿同太夫人说说,让太夫人惩戒她们,好叫她们知道祸从口出。”

苏晚没接话,手心出了一些汗,忐忑不安。

廊腰缦回,穿过游廊,便见影影绰绰,隐约传来说话声。

行至门口,丫鬟卷帘,亲切的唤苏晚“表姑娘”。

苏晚颔首,跟在抱琴身后踏入堂内,她一入内,欢声笑语高谈阔论陡然中止,数道打量神色落在她身上,把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个遍,她甚至听见了惊讶声、叹息声。

有人窃窃私语,说她身无二两肉,面黄肌瘦得难看。

苏晚抬眼,一一打量回去,莺莺燕燕众姐妹颜色鲜妍,貌美动人,各有千秋。

最中间,众星拱月的老妇人,正坐在紫檀镶理石靠背椅上,椅上铺着仙鹤祥瑞云锦,她比苏晚想象中的要年轻强壮些,看着约莫五旬上下,衣着华贵,额戴云纹棕褐色抹额,抹额中央嵌了玉石,通身自有一身华贵,望而生畏的气度。

苏晚知晓,那是她的外祖母,众人口中的太夫人。

抱琴早就委身行过万福礼,隐入人群中。

苏晚僵了一会儿,手脚不知放在何处,她有些尴尬,不知所措。

犹豫中,眼圈通红,她下定决心走上前,两眼含泪,满脸怯生生的可怜模样,提裙要下跪,拜见太夫人。

太夫人抬了抬手,嘴中唤道:“菀姐儿,我的外孙女,来我怀里……”语塞哽咽,泣不成声。

已有丫鬟上前,搀扶苏晚,不让她跪下。

苏晚动作微僵,顺势扑入太夫人怀中,祖孙二人抱头痛哭起来,一时间,屋内只闻哭泣声,众人都掩面哭泣。

太夫人摸着苏晚的鬓发,哭道:“这些年,你受苦了!”

身后候着的一紫衫妇人连忙出声数言宽慰,后来苏晚才知道,这位雍容端庄的紫衫妇人正是淮安侯夫人萧氏。

“毓姐儿,我那苦命的女儿……”

苏晚的母亲是太夫人的最小的女儿,三位兄长在前,她从小娇生惯养,正所谓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巴里怕化了,养在深闺中的她,上元佳节见过父亲一面,从此念念不忘。

苏晚的父亲苏洵,少年小将,白手起家,一身军功;淮安侯府簪缨世家,看不上他这武夫,奈何母亲中意他,害了相思,以绝食相逼。

太夫人拗不过她,随着她去,给她添置了诸多嫁妆,淮安侯府嫁女,十里红妆,传为美谈,不想,母亲怀了她后,难产而亡。

死讯传回盛京,太夫人悲悸,府中上下多年不敢再提毓姐儿。

而苏洵,因为亡妻缘故,一直不与淮安侯府往来。

此次若不是苏洵亡故音讯传入太夫人耳中,苏晚怕不是要在乡下熬到苍颜白头。

太夫人止住泪,抓苏晚的手不放,问她这些年的遭遇。

苏晚吸了吸鼻子,小小声的说这些年自己在苏家的待遇:“父亲要上前线作战,便把我托给叔父一家照顾。起初一切尚好,如此过了两三年,传回我父以身殉国的消息,婶娘开始磋磨我,差我去干丫鬟的活计。”

“菀姐儿,你受苦了!”太夫人又抱着苏晚流泪,众人好生劝慰,这才平息下。

太夫人把屋内人逐个介绍给她,紫衫妇人是她的大舅母,依次过去,是青衫的是二舅母,如意云纹是三舅母……

苏晚有点脸盲,凭借衣裳的颜色勉强能记住,若是隔明日她的舅母们换了衣裳裙钗,怕是走到跟前都忍不住。

她一一喊人,拜见。

太夫人给她指认了长辈,搂她在怀里,满目怜爱。

二舅母身侧,翡翠烟罗裙的少女眯眼笑道:“菀姐儿,我是你三姐姐。”

苏晚抬眼看去,是个圆脸少女,她肤如凝脂,明眸皓齿,身材丰腴。

二舅母佯嗔:“菀姐儿,这是你玉瑶姐姐,这丫头,明年春日便要出阁了,还如此顽皮。”

三姑娘玉瑶是二房嫡出娘子,她大大方方的给苏晚介绍姐姐妹妹们。

“这是玉澜。”二房庶出四姑娘玉澜,她身材纤细,生得瘦弱,眉宇间萦绕不去愁绪,一袭湖蓝雨花锦纱裙,衬得她扶风弱柳,不胜羸弱。

“这是玉涟。”她和苏晚年纪相仿,不过十一二岁,比起苏晚的面黄肌瘦,她鸭蛋脸面,杏眼桃腮,只是有些胆小,一直扯着玉澜的衣袖,玉瑶唤她时,她瑟缩一下,飞快的抬头,喊了一声“菀姐儿。”

太夫人不免给他们两人对比生辰八字,看看谁年长,得出是苏晚年长。

站在玉涟身侧的是玉润,她年纪小,今年八岁,生得圆圆滚滚,白白胖胖,像个白玉汤圆。

三舅母身后的姑娘不用玉瑶介绍,她年纪和玉澜相仿,是三房嫡出的五姑娘玉溪,比起玉澜的扶风弱柳初展风姿,她长得比较平淡,肌肤略显粗糙,鹅蛋脸搭配远山眉,擦了脂粉,却又不合肤色,太白,勉强算是清秀佳人,只可惜,不会让人有想看第二眼的冲动。

苏晚和众姐妹互相认识,正在攀谈,听得院中一阵骚动,小丫鬟掀帘禀报,说是世子爷回来了。

太夫人呵呵笑出声,玉瑶在一旁帮衬道:“哎呀,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兄回来了。”

她口中的大兄是淮安侯嫡子裴泠,年轻一辈里最为出色的人物。

侯府承袭渐渐没落,他是太初五年的进士,曾经选上庶吉士,如今任职大理寺卿,玉瑶在一旁给她说着。

苏晚眉头蹙了蹙,总感觉莫名的熟悉。

院子里传来婆子丫鬟的请安声,屋内众人皆屏气敛声,严阵以待,不一会儿,丫鬟掀竹帘,一人携奴仆入内,他穿着简单,银丝鹤纹对襟儒衫,作文弱书生打扮却无酸儒之气,不掩清贵,整个人清冷如皎月,岩岩若孤松之独立。

太夫人满面和蔼笑容,没有放开苏晚,他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很快移开,神色如常的给太夫人行礼,苏晚硬生生的受了他的礼。

“祖母怀中的想必便是姑母独女。”他语气寡淡,问,“不知这位妹妹如何称呼。”

苏晚没来由的紧张,不敢看他,磕磕巴巴的说:“单名,单名一个‘晚’。”

丫鬟们送茶上来,太夫人放开她,指了一个位要她坐下,座位正是挨着裴泠。

这厢,裴泠端起茶盅吃了一口茶,放下茶后,睨了她一眼,又问:“可是易安文章中的‘兴尽晚回舟’的‘晚’?”

苏晚差点点头,紧要关头,立马摇头,补充道:“表哥,是《诗经》‘菀彼桑柔’的‘菀。’”

胸腔中的心脏跳个不停,差点穿帮!

裴泠波澜不惊,神色淡淡的颔首。

众人聊了一会儿,撤去果茶,开始摆饭。

苏晚提心吊胆,生怕做错事徒惹笑话,她想当个小透明,奈何太夫人的眼神总是落在她身上,她不得不直起腰杆,强打精神应对。

二舅母、三舅母并二房庶长子裴洛之妻张氏伺候老太太用饭,老太太让苏晚不必拘泥,同在乡下般,随意点。

三姑娘玉瑶看出她的窘迫,给她介绍菜名和夹菜。

用完晚饭,丫鬟又捧茶水上来,苏晚察言观色,学着众人用茶水漱口,吐入漱盂。

她默不作声的听着大家说话,眼皮早已开始打架,老太太看出她疲倦的神色,没有多留她,让她早点回房歇息。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拔步床,外间守夜伺候她的丫鬟同样是陌生面孔,是萧氏新安排的小丫鬟。

不过,抱琴被分配到她屋子里管事,有个熟面孔,令苏晚安心不少。

苏晚辗转难眠,今日见了淮安侯世子,她名义上的表哥,她恍然大悟,原来她是穿书了!

穿成古早虐文里男主和反派的白月光表妹了!

小说里,表妹一开场就去世了!

一直活在男主和反派的回忆里,时不时拉出来溜达一下。

女主一个大活人,怎么跟死人斗!

于是,女主和男主、反派BOSS翻来覆去的虐恋,嘴上说爱她,虐得更狠!

活在男主和反派口中的白月光表妹同样凄凄惨惨戚戚,男主发觉自己对白月光表妹动情,毫不犹豫的把她嫁给寒门子弟。

新婚当夜,表妹的夫婿“意外身亡”。

苏晚看小说时,暗自揣测是男主动的手。

丈夫去世,表妹成了寡妇,在夫家日子过得凄惨,太夫人做主把她接回来,接回来后,男主和表妹暗通款曲,过了一段神仙眷侣的生活,好景不长,男主为了权势,又把表妹二嫁给反派BOSS,表妹嫁过去没半年,郁郁寡欢,香消玉勋。

苏晚打了个冷颤,决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玩不过,还不能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