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昴心急如焚,又慌又乱,匆忙离宫,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回府。
他在害怕。
步调早已失了沉稳,凌乱不堪。
甚至比太医还快。
陈管家本是在大门处等候太医,不料却先迎来王爷。
“王爷。”陈管家迎了上去,躬身道:“夫人她……”
话音刚出,陈管家便听见身后的小厮低声提醒:“陈管家,王爷已经走了。”
闻言,陈管家口中的话语停了下来,回眸看去,王爷的背影越渐越远,步履匆忙。
甚至连他都能看出几分急躁。
“派人去瞧瞧太医到哪了。”陈管家收回了眼,心有担心。
陈管家是从小看着王爷长大的,虽然他不敢说了解王爷,但他知道,夫人若真有个好歹,这“天”就塌了。
————
温景虽然难过,但她还是惦记着时间。
终于,在不知过了多久后,锦竹才听见夫人出声说话。
“现在什么时辰了?”嗓音是哭过后的沙哑,还带着一股软糯,让人莫名其妙心疼。
闻言,锦竹松了口气,回应:“巳时。”
“去拿个冰袋来。”
这个时辰,他上朝快回府了。温景想拿个冰袋来敷眼睛,消肿,她不敢让他看见她又哭了。
见夫人的情绪总算是冷静下来,锦竹忙道:“是,奴婢这就去拿个冰袋来。”
“……夫人,您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锦竹还是担心,忍不住问。
温景摇头:“没有。”
那就好。
锦竹松了口气:“那奴婢这就去拿个冰袋。”
说罢,便转身往外走去。
方才哭太久了,温景的眼睛酸疼的厉害,喉咙还疼。她坐在床榻上,不敢再多想任何,担心会难过,又会忍不住哭。
就安静地等待锦竹拿冰袋来敷眼睛。
只是锦竹才刚走出内室,便撞见了一人,吓得锦竹惊呼出声:“王爷?”
这一声被温景听见。
她的手一颤,下意识侧眸看向门口,听见脚步声,温景来不及躺下去,只能继续坐着,但却将被褥拉了起来,直至头顶,把整个人遮住。
褚昴一走进内室,便看见这样一副场景。
男人大步流星走近床榻边,太过于担心,他没有心思想别的,抬手,一把便将女子遮挡至头顶的被褥拉了下来。
她红肿的双眼映入眼帘。
两人四目相对。
一人眼底的水雾还未褪去,一人神色里的慌乱能溢出眼帘。
“怎么了?”他慌乱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男人连忙拉起她的手来把脉。自得知她有孕后,他便开始习医。如今虽然仅懂皮毛,但却能让他心安。
因为他赌不起。
于她,他不敢仅把她交给其他人。
见他如此担心,温景就更难过,眼眶越来越酸涩,她哽咽着道:“夫君……我没事……”
褚昴的手颤了颤,抬眸看她。
他尽可能平静地问她:“那为何哭?”
不难看出,她应该哭了很久。
闻言,温景当即便抬手擦了擦泪:“夫君,我……”她抽泣道:“我不哭了。”
虽是这么说,但她眼底的泪水却越来越汹涌。
此时,温景哭不是因为难过,她是害怕。
这种害怕的情绪一直积压在她心头,很久。
而现在随着她哭,看着他在身旁,便越来越浓郁。
“夫君,我……我真的不……不哭了。”她把另一只被他握住的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蒙住脸,一边擦去脸上的泪水,一边抽噎道:“你别担……担心,别……别打掉他。”
——你别担心,别打掉他。
这句话宛若重锤,狠狠地击在褚昴的心上,疼的他不能呼吸,心堵得慌。
怪不得她这段时日里,情绪一日比一日淡,话也一日比一日少,有几次夜里,褚昴还曾见她在梦里哭。
他曾以为是因害喜反应,她难受,所以如此。
原来她竟是因为还在害怕那事,她还在害怕他会打掉这孩子。
男人深深地吸了口气,起身将她抱在怀里。
“小景别怕。”褚昴喉间干涩,一字一句地道:“不会打掉他的。”
“不会的。”
是他当初没有顾及她的意愿,才让她如此害怕恐惧,日不安稳,夜不安寐。
“相信我,不会打掉他的。”
到了现在,他哪里还敢。
“别怕,别哭,不会的。”
“不会的。”
“……”
他一遍一遍地重复,一遍一遍地安抚她的情绪。
“真……真的?”良久,她才抽噎道。
“恩,以后都听你的。”男人低首在她满是泪痕的小脸上亲了亲:“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不知道她会这么害怕。
他的小景该是最幸福的,不该害怕,不该哭。
是他的错。
温景被他的承诺渐渐稳定了情绪。
他说都听她的……
这时,门外传来了锦竹的声音。
“王爷,夫人,太医来了。”
闻言,褚昴抬起头来:“让他进来。”
温景却突然小声道:“我不想看太医。”
男人垂眸看她。
温景道:“我没事,不用看太医。”
女子的双眼红肿,水雾朦胧,小脸上,不是白就是红,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褚昴看出她眼底遮掩的排斥和一丝害怕。
她害怕看太医,也是因为那事……
男人安抚她:“好。”
再一抬眸,道:“不用了。”
门外的锦竹闻言,退了下去。
褚昴却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耳边传来了一道细弱的嗓音,她带着哭腔小声道:“夫君,你真好。”
男人闻言,垂眸凝视着她,目光既愧疚又复杂。
小傻子,他哪里好了?
又让她哭,还让她害怕。
只是回应他的,是她信赖又依恋的目光。
他的心头有股莫名的沉重,深吸一口气,没有出声,将她抱紧。
是他行事太过于独断,没有顾虑她。
男人无比庆幸她只是排斥太医,而不是排斥他,害怕他。
他不好,她才最好。
他这样的……是他高攀了她。
只是在褚昴沉思间,突然又听见怀里发出了一道细小的声音。
她小声道:“夫君,我还不想用膳,不想吃东西。”
男人闻言垂眸,对上她水莹莹的双眸,温声道:“乖,必须用膳。”
“可是要吐,会难受。”
他知道,但是……
“那我给你找好吃的。”
“没有好吃的。”
“那就找你想吃的。”
“我也没有想吃的。”
褚昴在冥思苦想该如何劝她,突然,她又道:“不能不吃吗?”
这一次,褚昴没有回避,回应的干脆直接。
“不行。”
“可你方才不是说以后都听我的吗?”
褚昴愣了愣,没料到她会用他的话来反驳。
他被堵住了,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重复道:“不能不用膳。”
闻言,温景怔怔地看着他,神色越来越委屈,突然,她低首埋在他的怀里,闷声道:“骗子,一点儿都不好。”
褚昴:“……”
过了一会儿,褚昴低笑出声,有些无奈。
“恩,小景最好。”是他高攀了她。
————
翌日,皇上下旨。
特许摄政王暂停职务,留府照料王妃。
听说此事还是摄政王主动请辞。
至于这职务究竟会暂停多久,皇上并无旨意。
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如今这朝堂,摄政王想多久回来任职,就多久回来任职。
所以,继豫王之后,又一人因妻子怀孕而特意停职,留府照料。
因为无能兼顾职务。
真是羡煞旁人,特别是京城里的女子。
谁不想嫁给这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男人。
虽然摄政王的名声……让人闻风丧胆。
而被人羡慕的温景,许是因为解开了心结,不再担心害怕,所以心情好转,情绪高涨,孕吐反应竟然渐渐减轻。
虽然也会吐,但却能进食,偶尔,还会有她想吃的东西。
比如,这日夜里,温景做了一个梦。
然后醒了。
屋子里的光线昏暗,她径直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发呆。
褚昴睁眼看着她,目光清明,也跟着坐了起来。
问她:“是饿了吗?”
这几晚,她常半夜醒来,几乎都是因为饿了。
所以男人没有入睡,一直在等她。
温景回眸看他,嘴里分泌着口水,她愣愣道:“我想吃烤兔。”
烤兔?褚昴看着她。
“京城里的杨家烤兔。”她又道。
不知她是如何知晓京城里的杨家烤兔,不过褚昴还是派人去找做这杨家烤兔的师傅。
在那之前,他吩咐膳房先做了一碗云吞。
杨家烤兔还不知要等多久,他知道她饿了。
在吃云吞时,温景才与他讲她今夜做的梦。
“夫君,我梦见我和云姈一起去吃杨家烤兔了。”
之前云姈兴致勃勃告诉她时,她便对这杨家烤兔很感兴趣。
再加上,那一次出城去别郊踏青,她又恰好掀开车帘看见了,还闻见了香味。
而今晚的梦,很香。
“恩。”男人漫不经心地喂着她云吞:“好吃吗?”
“好吃。”她似乎还在回味着梦里的味道。
想吃就好。
男人的眼底满是笑意。
“云姈还带我去吃了别的,恩……很多。”温景不记得还吃了什么,但她有记忆,还吃了别的。
吃了别的?
褚昴却突然从她的这句话里体悟到别的意味。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喂她云吞,而是问:“那我呢?”
什么他?
温景疑惑地看着他。
“我在哪?”
温景这次听懂了:“没有你啊。”梦里只有她和云姈。
没有他?
她的梦里没有他?
她就梦见了和别的女人一起吃烤兔?
褚昴的脸色倏地黑了下来,神色又十分复杂,她有想吃的食物他该高兴,可为什么他心里堵得慌。
“夫君,云吞。”她提醒他。
他一直沉默,似乎忘了他手里还有云吞。
温景也的确是饿了,就干巴巴地看着他。
闻言,褚昴抬眸看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喂她云吞。
直到一碗云吞吃尽,褚昴都没能解堵。
反而,心底还越来越闷。
之后,温景便躺在床上,安静地等待烤兔。
时间流逝,男人一直沉默不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开口:“小景,你今晚吃了云吞。”
“恩。”
“好吃吗?”
温景打了个哈欠,缓缓点头:“好吃。”
褚昴紧抿着唇,他顿了顿,才又道:“那你也做一个和我一起吃云吞的梦好吗?”
其实他还想说,以后不许再梦见其他人。
但他不敢。
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祈求。
“或者……”他犹豫道:“下一次做梦时,不要把我忘了?”
“梦……”她呢喃道。
“恩,梦。”
褚昴定定地看着她,期待她的回应。
只是在他的注视下,她的目光却渐渐变得迷离,然后闭上了眼。
她嘴里留的最后一句话是——
“困了,烤兔……等……不到了……”
褚昴:“……”
作者有话要说:看见宝贝们在问下一本开哪篇文。
其实,我现在更想开《贵妃》那篇文。
这段时间突如其来的一个萌点(捂脸)
宝贝们也看看《贵妃》这篇文(卖萌),真的不喜欢它吗?也很甜的,文风估计和《皇后》那本差不多,偏轻松的(这也是为什么想开这本,想写一本文风轻松一点的调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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