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三个字,让温景怔了怔。
“你为何要杀了钱癸?”
“他该死。”
这么一听,他的回复似乎的确没错,可温景想要询问的却不应该是这个答复。
温景想了想又道:“那夫君接下来可有何打算?”
温景自以为问的小心,且从未曾暴露过她的心思。
哪知,温景的话音落下,褚昴却缓缓侧眸看向了她,眸色不似以往那般沉寂,此时似乎带着打量,多了几分幽暗与深不可测,沉默了一会儿后才收回了眼,不急不缓地道:“按你高兴的来。”
温景闻言一愣,微微眯眼。
他此番回复,是知晓她之所以这般询问的目的。
知晓她是在打听他接下来的计划,才好见机行事,以免她在不知不觉间影响了他的计划。
所以他回复了一句按她高兴的来。
她高兴?
意思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温景沉凝了片刻,突然抬眸,红唇缓缓道:“若我想让温昫宗死呢?”
这话温景问得极其平静,仿若没有任何情绪,可温景却知她此话冒了多大的风险。
眼神落在他没什么表情的面容上,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复。
“恩。”
恩?
温景眯了眯眼,眼前他的神色全然未变,仿佛她说的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可温景却知她方才的那句话有多重。
在这个以君为天、以孝治国的古代,温景方才的那句话已经大逆不道,说出去是会被烧死的。
可他却从始至终连神色都未有一丝变化。
温景在试探他的底线,在试图了解她的这位夫君,可她发现,等她试探了之后,她竟然完全猜不透他。
沉默了片刻后,温景突然笑了,“温昫宗是我爹,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夫君定然是猜到了,所以才应付了一声。”
说他是应付便是撇清他方才那般回复她的罪孽。
哪知,话音落下,褚昴却皱了皱眉,侧眸直直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不是应付。”
温景微怔,对上他沉寂认真的双眸,竟然有片刻不得动弹。
他的眸子太过于认真,温景竟然真的相信了,他不是应付。
他不是应付,那就是认真了。
温景猛地站起了身,剧烈的动作让温景的眼前一阵阵眩晕,好在身旁便是桌子,温景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借着力让自己缓和过来。
可就在那时,温景却突然感觉身子腾空,有人打横抱起了她,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嗓音。
“传太医。”
温景一愣,忙是睁开了眼。
“别。”
褚昴垂眸看向了她。
温景仰头看着他,“多谢夫君,不过我无碍的,不用请太医。”
这般频繁地请太医,温景担心,会让他为难。
何况,她也不想欠人情。
褚昴收回了眼,继续提步往床榻走去,嗓音淡漠,“廿风已经去了。”
闻言,温景语塞,不得不笑了笑,真心感谢,“那多谢夫君了。”
男人是爱面子的,温景不能直言她担心请太医会让他为难或者难做,可温景不知他请御医或者太医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受人恩惠,却不知该如何回报,温景就只能尽力拒绝。
在被他放在床上了后,温景抬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见他侧眸,温景道:“日后请郎中即可。”
雪白的柔荑落在玄色衣衫上,衬托的小手越发纤细脆弱,女子小脸苍白,话音温柔悦耳,轻轻地拉着他,未曾使力,但却仿佛能让人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一处。
一动不动。
褚昴也不知在想什么,竟然许久都未曾回应。
温景又轻轻地唤了他一声,“夫君?”
褚昴这才回神,看向了她,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认真,“你既嫁于了我,我便会护你周全。”
……
温景沉默地看着他。
面前的男人温景猜不透也看不透,他竟然连她说出想要弑父的话都不在意。他是太肆无忌惮,还是不在乎将军之位?
不过无论他所言是真是假,温景此时能感受到他是真诚的。
所以,温景含笑道:“多谢夫君。”
她也会做一名合格的妻。
一夜无眠。
翌日。
午时后,清风徐徐吹拂,暖阳高悬,云霁院外的杏树绽放了满树杏花,生机勃勃。
在床上躺了几天,温景今儿终于出了门。
不过方妈妈担心温景又吹了风,受了寒,所以温景也仅是在云霁院外走走罢了。
不过没过多久,便见陈管家匆匆来了云霁院。
“夫人,豫王来了。”
温景闻言微愣,豫王此时来将军府是作何?
不过既然人已经到了,便没有不接待的道理。
温景点头,轻声吩咐,“请豫王去正堂休息吧,我稍后便到。”
陈管家转身退去。
温景转身回了云霁院,又加了一件披风后才去了正堂。
还未进入大门,便已经能听见豫王的声音。
弱冠之年的男子,嗓音干净爽朗,若不是豫王在京城里的风评,只听这清脆的声音,还会以为是个阳光开朗的谦谦君子。
不过若是细听豫王话音里的内容,便不堪入耳了。
“陈管家你这看人的眼光越来越不行啊!”
眼光不行?
温景还没来得及思索豫王是在提何事,便听他继续道:“你瞧瞧,这一屋子都是清一色的男儿,有什么看头?”
“这男人手摸过的茶有女人手摸过的香吗?”
“下次招人入府,还是多招几个机灵漂亮的丫鬟啊,又养眼又舒服,陈管家你是说吧?”
陈管家似乎没有回应,于是便又听豫王道:“陈管家你听见了吗?”
温景这次听见陈管家回应了。
“这是将军的吩咐。”
话音落下,温景便明显感觉豫王顿了顿,似乎有些顾忌,这次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些。
“是吗?”
“这是他吩咐的又如何?哪个男儿不爱美色?陈管家你就是太老实了!我给你说……”
此时温景已经提步进入屋内了。
对着正和陈管家说的起劲儿的豫王俯了俯身,轻声道:“豫王。”
豫王一顿,嘴里的话咽了回去,忙回眸看了过去,眼前一亮。
这要论美色,还是眼前这人啊!
可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石头上,还是块又闷又狠的石头。好端端的一个绝色美人,竟然嫁给了褚昴那个根本就没有长眼的人。
自豫王在两年前见过温景后,便已经在心底后悔了两年,既怜惜美人,又懊悔不已。
早知京城里竟然有此等绝色美人,他就该先下手为强,也好比让美人嫁来将军府,无人欣赏便枯萎了。
又暗自在心底替美人可惜了几番,豫王忙是起身走近,下意识想抬手虚扶一把,可这手才刚拿出去,便意识到了什么,又讪讪地收了回来。
只能笑嘻嘻地道:“小嫂子不必多礼。”
这声小嫂子叫得真甜。
不过温景却恍若未闻。
闻言,站了起身,面前的男子比她略高了一个头,身材不似褚昴那般宽阔精壮,略微瘦弱了些,却也算身姿修长,八尺男儿。
皮相俊美,唇红齿白,担得起京城第一风流浪子的称呼。
“将军不在府上。”
温景以为豫王是来找褚昴的。
谁知豫王竟然毫不犹豫地道:“我知道啊!”
就是褚昴不在他才能进来的,其实早在前几日豫王便已经来过将军府了,只是没能进府罢了。
知道?
温景道:“那不知豫王今日前来是为何事?”
豫王笑嘻嘻地弯腰,与温景平视,“这不是知晓小嫂子病了?所以今日是特意来探望小嫂子的。”
您可真够闲的!
温景猜测,估计是这几日一来二来的入宫请太医,所以豫王才知晓她病了。
“多谢豫王,不过是区区风寒,如今已经痊愈,就不劳豫王挂念了。”
“怎么能这么说?”
豫王扇着一把白玉扇子,装逼份十足,“既然我叫你一声小嫂子,那便是自家人,小嫂子病了,我怎么能不来探望?”
说罢,豫王便招呼着身后的随从,“你瞧,我还带了宝贝来。”
话音落下,豫王的随从便从身后走了过来,呈上来了一个盒子,豫王抬手打开,献宝似的道:“小嫂子你瞧,千年人参。”
果真是个败家子。
温景扯了扯嘴皮,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出来,豫王便像是知晓她要说什么了,豪气十足地道:“小嫂子不必谢我了,这都是我该做的。”
温景:“……”
豫王余光瞟着温景,可见她真的不说话,内心又着急。
他来将军府可不是真的为了探望温景,是为了他自己。
最后憋不住了只能道:“不过若是小嫂子过意不去,非要谢我,也并无不可。”
温景静静地听着他一个人说两个人的话。
“去去去,快拿下去。”豫王摆了摆手,吩咐随从将人参拿下去。
“小嫂子,你瞧我有什么变化没有?”
温景抬眸,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总觉得这话略有耳闻。
恩,这话若是放在现代,该是女子说出来的。
不过此时从他嘴里说出来,温景竟然觉得毫无怪异。
一切都那么和谐。
温景摇了摇头,“没有变化。”
豫王急了,“怎么没有变化?小嫂子你再仔细瞧瞧!”
于是温景在仔细观察了后又摇了摇头。
抱歉,她真的看不出来。
她甚至已经仔细观察了他的唇色,猜测他是不是要询问她今日涂了什么颜色的口脂。
可很显然,他的唇色虽然很艳,但好像是天生的。
豫王忍无可忍了,只能偏着头凑近,指着眼角的一个地方给温景看,“小嫂子你瞧,就是这儿。”
温景如今看清楚了。
恩,一道小小的淤青。
见温景总算是看见了,豫王长松一口气,开门见山,“小嫂子,你看这军营的生活是人过的吗?我都已经负伤了。”
说罢,豫王的语气带着些讨好,“所以小嫂子,你能不能帮我劝劝昴兄,让他在皇兄面前替我求求情,我真的过不了军营的生活了。”
原来是为了此事。
如今知晓了他的来意,温景便轻松多了。
“此事我恐怕办不到。”
豫王一口咬定,“你办得到!”
温景笑了,“豫王太看得起我了。”
见温景不动声色,豫王急了,在宫里对太后撒娇惯了,所以此时也下意识想要抬手去拉着温景的衣袖撒娇,可就在他快要触碰上温景的衣袖时,突然感觉手腕一疼,豫王尖叫一声。
“啊!”
温景一愣,还来不及思索豫王是怎么回事,便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豫王不请自来,恐怕不太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