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爆发

虞彦歧穿着一身紫色的长袍。上面用金丝线绣着十二章纹,那是帝王的象征,袖口处也用同样的线勾勒出复杂的花纹。再配上他那一张俊朗的面容,倒是多了几分神秘,少了几丝冷然。

阿诺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只不过那极速的心跳在预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那张脸她又没少看,但依旧是看一次心动一次。

这次宴席虞彦歧给阿诺准备的也是一身紫色的宫装,袖口处绣着的花纹也一样。两个人一站一坐,看起来却是意外的和谐和登对。

冬月忍不住夸道:“陛下与娘娘真是檀郎谢女,天生一对啊!”

“就你话多。”阿诺瞪了她一眼,不过眼里流淌着愉悦的情绪。

等打扮好了之后,阿诺想去院子里透透气,毕竟刚刚也睡了许久,去走走精神也会好许多。

乾清宫的花园虽然比不上御花园的大,但是该有的都有,放眼望去,倒是令人心情舒畅。

两人踱步在石子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你要喜欢,以后这里再多种一些。”虞彦歧握着她的手道。

“没必要多此一举,御花园不是都有。”阿诺摇头道。

虞彦歧笑了声,“但是御花园远啊,”他指着不远处的花丛,那里的花儿是盛开地最艳丽的地方,“到时候我在那给你搭一个秋千,然后在后面插上几根葡萄架子,等你玩累了,就可以摘来吃。”

阿诺怔了怔,没有说话。

虞彦歧继续道,“明年开春的时候,我再在旁边搭几个小秋千,以后我们的儿子也可以玩。”

“你这人,怎么想到了那么远。”阿诺小声道。

“不算远。”虞彦歧停下脚步,凝着她,“我是怕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来不及跟你去做,这一辈子就过去了。”

阿诺另一只手覆上他,“不会的,我们还有很长时间。”

虞彦歧勾起唇角,眼里的柔情怎样都化不开。

夕阳西下,还没来得及退却的阳光细细地洒在了两人的身上,岁月静好。

花丛中有一座六角亭,阿诺想进去坐坐。

虞彦歧说:“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他知道阿诺一向是不喜欢那种宴席的,所以吃的东西也不多。他怕阿诺会饿,就提前叫御膳房的人准备去准备吃食。

“好。”阿诺点点头。

两个人围坐在石凳上,宫女人把备好的茶水端了过来。

很快,传膳的小太监就走了过来,食物不多,一碗粥,两个小菜,还有一盘水果和糕点,虽然量少,但胜在精致。

在最后一个盘糕点端上来的时候,阿诺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她猛的抬头,看到一个长相平凡的小太监。

这个香味非常独特,又不常见,所以阿诺有印象。

“你是谁?”她虽然一时间没有想清明白,但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眼前这个小太监有问题。

“奴才是御膳房的。”小太监神色惶恐。

阿诺眉头轻皱,她上上下下的扫了他一眼,视线最后落到了他的手上。十指纤纤,美若柔荑,一看就是经过精心保养过的手,上面没有任何茧子,这不该是一个男子应该有的。

阿诺能看出来的,虞彦歧自然也看出了这个小太监的不一样。

他给了小全子一个眼神。

小全子立即用拂尘抵住那个小太监的脖子,“你是谁?”

小太监似乎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也不藏着掖着,身子直接一矮,躲过了小全子的拂尘。

小全子也不是吃素的,他眼眸一冷,手指一翻几个飞镖就打了过去。

阿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虞彦歧牵着阿诺直接退到安全的地方,隐藏在深处的暗卫也跑出来团团把阿诺保护起来。

虞彦歧以为她在害怕,伸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打着。

“我觉得她身上的香味很熟悉。”阿诺开口,“前几天我在街上还闻到过,可我就是想不起来了。”

“没事的。”

那两人在空中过了十几招,小太监找准时机眼疾手快的落到虞彦歧的面前,虽然面前有数十个暗卫保护着,但她丝毫不慌,趁着他们没注意的时候扬起了手,无数的粉末在空气中沉浮着。

他们下意思地捂住口鼻。

小太监冷笑一声,那眼神就像看一个傻子一样。

阿诺瞪大眼睛,脑中灵光一闪,她终于想了起来这个人是谁。

“宣娘子。”

小太监听到阿诺的声音诧异地转头,随即笑了声,也没有否认,而且还有心情跟阿诺聊天,“皇后娘娘,好久不见。”

阿诺觉得奇怪,宣娘子是有实力,但是孤身一人闯进皇宫,没有绝对的把握,只能是有去无回。

“秦翊川都死了,你还来做什么?”阿诺有些恼。

但她的这句话无疑是在宣娘子的伤口上撒盐,她怒道:“你闭嘴!”她眼神越过阿诺,看向虞彦歧,古怪一笑,“反正很快就有人给他陪葬了。”

阿诺的心跳漏了一拍,“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小全子就喊了一声:“陛下!”

阿诺身子僵了僵,抬头就看到虞彦歧的嘴角流出来的鲜血。

她眼瞳猛的一缩,声音里带着不自觉地颤抖,“虞彦歧!”

“哈哈哈哈!”宣娘子看着虞彦歧就那么直直地倒在她的面前,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慰。

她眼里闪过嗜血的疯狂,“啧啧啧,真可怜,就这么死了呢!”

阿诺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冰冷,止不住的颤抖。刚刚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暗卫们齐齐上前,拿剑指着她,可是宣娘子丝毫不以为意。

“解药拿来。”阿诺半搂着虞彦歧的身子,对着宣娘子冷冷开口。

“解药?什么解药?”宣娘子那个模样,似乎再说阿诺太天真了,“我可没下毒,尊贵的皇帝陛下不是早就中毒了吗?何须要我下手!”

阿诺心里大乱,她探了探虞彦歧的鼻子,还有呼吸,只不过很微弱。

她深吸一口气,虽然心底慌乱,但她面上不显示,不能让敌人太猖狂,“你没有下毒,他怎么会昏倒?”

宣娘子嗤笑一声,好心给她解惑:“你的陛下曾经中的毒还没有解,我只是稍加用了一些相克的香粉把他压制住的毒给提前激发出来了而已。连莫神医都很难医治的毒,你觉得我能解吗?”她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趁着还有时间,要不今天把他的丧礼给办一下?”

阿诺死死地掐着手心,“你别忘了当初你帮过他解毒,我不信你没有解毒的方法。”

“皇后娘娘,你可太看得起我了。”宣娘子不屑一笑,“我自始至终可从没说过有解毒的方子,这是秦翊川为了稳住虞彦歧而说的谎话罢了。”

“你觉得你今天能出得去吗?”阿诺站了起来。

宣娘子苍凉一笑,或许是带着面具有些不舒服,她伸手把脸上的面具撕了下来,露出一张清艳的脸,只不过因为仇恨,所以看起来显得有些刻薄。

她上前一步,暗卫怕她再使计,用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呵呵……”宣娘子的笑声越来越诡异,她头一歪,长剑直接划破她的脖颈,鲜血直接喷了出来,溅了一地。

宣娘子眨了眨眼睛,能给他报仇,真好。

恍惚间,她似乎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与那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他转头对着自己微笑。

就因为那一个笑,让她义无反顾地跟了他十年。

阿诺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宣娘子就倒地了。

暗卫赶紧上前查看,“她死了。”

阿诺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有恃无恐了,原来她从没打算活着离开。

“娘娘……”小全子欲言又止。

阿诺闭上眼睛,掩掉眸里的湿意。她现在不能乱,她一乱,整个东陵国就乱了。

“先把陛下抬会乾清宫,”再次睁眼后,她平静开口,“然后秘密宣太医院院正过来,再派人去郊外找莫神医。”

“那宫宴……”

都到这时候了,宫宴不可能取消,阿诺沉思一会,道:“就说前些日子已经举办了宫宴,本宫有些厌了,就不去前殿了,宴席那边的事就全权交由九王爷代理。”

“是。”小全子拱手道。

阿诺眼睛锐利地扫视一圈,“宣娘子如何进来的,立即去查,本宫不相信她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就能混进来,如果查不出什么结果,那么你们也就没有存在下去必要了。”

她声音冷酷,带着无上的威严,小全子心神一凛,刚刚他好像从阿诺身上看到了陛下的影子。

“另外,刚刚发生的事情,你们一个字都不许泄露出去,否则,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她说的极轻,在场的众人立即跪了下来。

“奴才遵命!”

太和殿内,富丽堂皇,光影交错,怎么看都是一派鲜活景象,推杯换盏间,纸醉金迷。

没有了帝后在此,这些人也就放开了玩。

虞彦清虽然心底有疑惑,但没有显现出来,她他端着酒杯走到了秦翊寒的位置上,冲着他举了举杯,“有什么怠慢之处,还望太子殿下莫要怪罪。”

“贵国的帝后感情甚笃,我等羡慕都来不及呢,哪有怠慢一说。”秦翊寒笑得温和,他端着杯子和虞彦清碰了碰。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边其乐融融,乾清宫却是一派低迷。

太医院院正几年前也帮虞彦歧调理过身子,所以很清楚他的身体状况。

阿诺脸上沉重,她看着刘院正又是施针又是叫人去熬药,忙活了许久,但虞彦歧却没有丝毫醒来的模样。

刘院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收起来银针,他转头对着阿诺道:“老臣已经护陛下的心脉,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压制的毒已经爆发了,再找不到解毒的法子,恐怕……”

虽然阿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免不了难受。

阿诺看向门口的方庸,问道:“莫神医还有多久回来?”

“五六天这样。”方庸给了一个保守的数字。

“刘院正,这五六天,你能稳住陛下的身子吗?”阿诺看着老院正。

刘院正觉得这个任务有些艰巨,但还是郑重地点点头,“老臣会竭尽全力。”

方庸走了过来,现在虞彦歧昏迷不醒,能做主的就是阿诺了。

“虽然这是在乾清宫,里面是铜墙铁壁,但也不能确保有心人会发现。”

阿诺也知道,突然加强戒备,是个人心里都会起疑。

“我准备带陛下去金郊的别苑。”阿诺沉思道。

方庸疑惑道,“但是没有个正当的理由……”

“清明快到了,陛下陪我回去祭祖,”阿诺回答。

方庸一思索,这个办法可行。

“刘院正,这几天就劳烦您陪我们走一趟了。”阿诺朝着刘院正福了福身。

刘院正吓了一跳,他赶紧避开,“这是老臣分内的事,娘娘莫要折煞老臣了。”

“事不宜迟,奴才这就去办。”方庸认真道。

“越快越好。”阿诺点点头,“到时候宫里的事情就麻烦方公公了。”

方庸跟在虞彦歧身边多年,她自是信得过的。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阿诺才无力地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明明才过了没多久,但她仿佛像是过了好几年。

床上的男人静静地躺着,好看的面容但是抵不过他脸上的苍白,有几分病弱之相。

阿诺用锦帕擦拭着他的脸,她心中的仿徨一直得不到释放,就像头上悬挂着一把刀,不知道何时刀就落了下来,把她推进地狱。

她坐了许久,脸上已经有了倦意,但依旧强撑着。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从天堂到地狱,也只不过是一天的时间。

方庸准备地很快,马车已经停在了宫门口。

几人合力把虞彦歧给抬进马车里,阿诺也跟着上了马车。

车子很稳,在出了京城后,有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直往江南而去。而阿诺则换了一辆马车,直奔京郊别苑。

日暮降临,冷风瑟瑟,星星不知道哪时候悄悄跑了出来,带着耀眼的光亮,但是月亮却隐没在了浓厚的乌云后面,就像埋在阿诺心里的阴霾一样,压抑又深沉。

阿诺把帘子放了下来,小全子突然道:“快要下雨了。”

“嗯。”阿诺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