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亮,袁峰就上了菩提寺,先与主持见了一面,谈了来此的用意,主持热情的招待了他们,俩人在禅房里浅谈了些佛理,菩提寺的主持是个年轻的和尚,就表面看是年轻的,谈吐学识都让人敬佩,一指一笑都带着禅意,与他说话袁峰受益匪浅,主持对虺冰几个妖怪也是一视同仁,仿佛来到菩提寺里的众生都一个模样,来者便是客,礼遇待之,与一路行来遇见的那些和尚全然不一样。
要不人家怎么是主持高僧呢。
一盏茶下肚,清戒才捧着狐狸皮过来,交给袁峰的时候颇有些不舍,犹豫许久,才说道:“诵经还不足百日,超度尚未完成,袁施主为何要急急将她取走?”
还不是被你唠叨的要疯了。
袁峰看了眼狐狸皮,拿过来就披在肩上,对小和尚笑道:“死都死了,留一身皮毛在世也得物尽其用,烧了多可惜,大师若想超度她,就算身在寺中也可超度,何必对着狐狸皮念个不停呢。”
清戒蹙起眉,头一次有些不悦,但师父在这儿,也不敢表现什么。
袁峰走了,带走了清戒莫名的不舍和突起的怨念,他心头一颤,低念了句佛号,匆匆回了禅房诵起了经文。
赤珑不知山上某个小和尚因为自己改变的心境,高兴的趴在袁峰肩头说:“终于离开这里了,本仙子可算脱离苦海,重获狐生。”
她那一身油亮水滑的皮毛还带着檀香,显得特没有良心。
鲲和老罴在山下等着他们,租来的马匹焦躁不安的踢着马蹄,想跑又不敢的怂样,袁峰翻身上马,轻轻一夹马肚,那马就跟得到逃跑的救命指令一般飞奔出去。
老罴见状啧了一声,凡马胆小如鼠,真不堪大用。
他哪里知道,这天底下的凡胎生灵,有几只能抗住他们几个大妖的威压,闻到味儿都能吓瘫在地,此马能站着就已经是马中英杰了。
袁峰在路上觉得马中豪杰比不上他的鵸鵌鸟坐得舒服,可惜鵸鵌鸟和夭厉始终没有回来,也不知去了哪里,到了客栈门口,门外站着一个捕快,手里拿着请帖,见到袁峰回来后,立刻走到马下,恭敬的将名帖递了上来。
“袁大人,我是都峡城衙门的捕快刘猛,这是我家大人送上来的请帖,请您到府上一叙。”
袁峰垂眼看着这人,哦,眼熟,是跟踪自己的小尾巴之一,他结果请帖,迅速的扫了一眼,地址就定在衙门,倒是符合官员礼见的规矩,后面又写了一长串没能第一时间见面的致歉说辞,袁峰扫了一眼合上请帖,笑着对小尾巴说:“明日我必到衙门回见鲍大人。”
小尾巴一拱手道了别就匆匆走了,虺冰赶上来的时候,袁峰正站在客栈口看着手里的帖子,马儿已经被小二迁到后院喂草料去了,几人回了客房,袁峰将请帖递给众人,说道:“明日就要去见鲍向阳了,赤珑媚术也不知道对他有几分把握。”
赤珑趴在他肩头嚷嚷着:“自然是完全把握,这世上还没有本仙子迷惑不了的人妖。”
人妖说的太顺嘴,袁峰恍惚了下,才从第三性别里跳脱出来。
袁峰:“话别说得太满,虽然你只是个辅助,但是责任重大,不让鲍向阳起疑的放我们走,你的精神暗示是很关键的。”
赤珑不满的喃喃:“我得媚术才不是精神暗示,精神暗示是个什么法术,听都没听过。”
袁峰:“反正都一个意思,鲍向阳没有打消对我们的怀疑,肯定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朱刚烈这几日勘察出来的结果也不理想,都峡县好几处都刻有传送法阵,这玩意据说是敖州国秘术,法力足够甚至能传送活物,我是不敢再在这里多待了,能走今早走。”
如果他知道都峡县里有这些玩意,他压根就不会进城。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本来想找些鲍向阳叛国的证据,结果证据是找到了,但是危险也升级了,袁峰只想带着自己的猪牛羊与手下们速速离开这里回到招摇,有金印在,任何妖魔鬼怪也不敢擅闯招摇。
没想到一直压制招摇的禁锢此时竟成了保命的法器,袁峰现在觉得招摇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之一。
对明日的见面袁峰也作了部署,他带着赤珑、虺冰和朱刚烈前去都峡衙门,鲲和老罴在外面留守,一旦发生什么事情,随时接应他们。
彭澎、伏长鸣和伏廷依旧假装采买物资,对随时离开都峡做准备。
第二日出发去衙门的路上,袁峰摸着赤珑的脑袋说:“你给点力啊。”
赤珑撇撇嘴,不愿搭理怀疑自己的家伙。
袁峰还是有点紧张的,搞不好是有人身安全威胁的,虺冰看出他紧张来,放在他背后的大手缓缓的抚摸了两下,袁峰抬头对他笑了笑,暗暗握了握拳,笑容满面的对前来迎接他的师爷拱手行礼,俩人很快热情的攀谈起来,半点看不出袁峰三秒前还紧张的手心出汗。
都峡衙门要比造谣衙门豪气多了,青砖绿瓦,红门威仪,脚下踩的石头都被切得平整,边角没有一点损坏,院子里的植被被修剪的整洁大方,一路走来的门槛都被擦的一尘不染,红漆锃亮。
这就是有钱县的衙门啊,衙役的精神面貌都甩招摇三大街。
鲍向阳早就在偏厅等着,师爷引着他们来了之后就站在了鲍向阳身后低头不语,袁峰是第一次看到鲍向阳,此人七尺身材,样貌猴瘦,小眼精明,是个善于算计的面相。
袁峰心理有了谱,热情的走过去拉起了鲍向阳的手晃了晃:“鲍向阳鲍大人吧,久闻其名啊,今日终得相见,我实在是激动了,是我的荣幸。”
鲍向阳胡子微抽,小眼睛眯了起来,心中暗道,此人果然上不得台面,一脸市井商人的模样,这幅嘴脸他见的多了,城东那一条集市上的商贩见到他都是这副模样。
如此小人,居然成了招摇县令,真是踩了狗屎运。
鲍向阳心中讥笑,面上不显,拉着袁峰坐上了主位,表面功夫做的滴水不漏,外人见了都得道一声鲍向阳待客有道,有爱同僚。
袁峰打量着偏厅内部装潢,一副土包子进城开了眼界的模样,夸赞道:“哎呀,大人您这里的装修太漂亮了,哪儿像我在的招摇县衙,房梁都裂缝了,下场雨就得塌方,我真羡慕您,在这么好的地方当官,哪像我啊,去招摇遭罪。”
他说完,眼神隐晦的瞥了眼虺冰和朱刚烈,表示出了对他们的不屑和不满来。
鲍向阳暗中观察袁峰的表情,一时间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笑着说:“哪里的话,招摇很好啊,人妖混居,民风独特,你看你身上的绫罗绸缎,也是外人羡慕不来的好物件啊。”
袁峰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撇嘴道:“这有什么用,又不能吃,招摇吃的东西都快断了,我天天都吃不上肉。”
鲍向阳:“可我听说,招摇粮食今年不是大丰收吗,怎么会没有吃的?”
袁峰一脸苦水的说:“吃饱算什么,你得吃好。天天啃馒头喝迷糊哪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来的过瘾啊,想我之前在我们那儿,也是个大土豪,吃香喝辣美女环绕,过得简直是人间天堂一般的生活,但是到了招摇我,我生活水平直线下降,到了食不饱腹的底部,我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居然要受这种罪。”
咔嚓——
袁峰吓了一跳,看向虺冰的座椅,脸色一白,那红木座椅的扶手被虺冰生生捏碎了,袁峰吓如鹌鹑,低头急饮茶水,脸上闪过慌乱和尴尬。
鲍向阳看在眼里,笑着缓解尴尬的气氛:“袁大人这说的是什么话,招摇好歹是我东土特权最多的地方,受皇上重视,你身为县令,身负我东土人妖两族交好重任,怎能这般说呢。”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对袁峰说:“袁大人慎言,若是惹怒了他们伤了你……”
袁峰不满道:“他们才不敢,我是皇上受命,不都说皇命大于天,谁都不敢不服从吗?他们还敢反抗皇帝?”
鲍向阳再三确认袁峰认真的表情毫无作假的痕迹,才不得不相信这人说的都是心里话啊,差点没笑喷出来,心理骂着这个蠢货。
妖族怎会听命人族皇帝,若不是有契约和金印在,那狗皇帝当真以为朝廷压得住招摇吗?
看来袁峰这个家伙也是个草包,喜形于色,没有城府,又很是愚笨,起先他还怀疑这小子在跟他装,但是凭他的眼力也看不出他装疯卖傻的痕迹,那恐怕他当真是这样的人物了。
鲍向阳一项对自己的能力信心十足,他不信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演戏还不被看破。
其实袁峰也不算演,这都是他刚来招摇的时候心理最深的感触,把这些感触添油加醋激发出来,真假参半,就显得格外真实。
鲍向阳见唯二两只妖怪气的脸都黑了,心情甚好,怕这两只妖忍不住杀了袁峰,他到时候不好收场,就起身说后堂已经准备好了酒席,邀请袁峰去后堂用膳。
袁峰又表现出了对同族的亲近和对食物的垂涎,跟着鲍向阳就往后堂走去,一点没管虺冰和朱刚烈。
到了后堂落座不久,一个衙役匆匆赶来在鲍向阳耳边低语几句,鲍向阳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虺冰,那衙役说虺冰走后,他做的那把椅子彻底碎成了渣渣,看来是被袁峰气的不行,又得忍着不发,鲍向阳点点头,心中又相信了几分。
听属下说他们内部不和,鲍向阳还不知道不和到这种程度,表面功夫都懒得维持……,不,等等,这帮人会不会合伙演戏骗自己呢?
要不然这智商,也太低了吧。
鲍向阳目光锐利起来,盯着袁峰琢磨,袁峰看着满桌子的肉,眼睛冒金光,席面一开,直接奔着红烧肘子去了,活脱像个几百年没见过肉腥的恶鬼,贫民窟里爬出来的饥民。
袁峰消灭了一个肘子,眼圈竟然红了,泪要掉不掉的挂在眼眶上,惊得鲍向阳一激灵。
“怎,怎么了这是?袁大人,饭菜不合口?那也不至于哭啊。”
鲍向阳赶紧递出手帕,让袁峰擦擦眼泪。
袁峰接过手帕,把吃的满嘴流油的脸埋了进去,鲍向阳心都跟着抽了,那可是他新买的手帕啊。
袁峰擦擦眼泪,擦擦嘴巴,摇着头难过的说:“不是,是我好久没这么吃肉了,在招摇这两年,我过的日子简直……”袁峰抖着嘴唇,一言难尽的看着鲍向阳:“鲍大人,你说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做点小买卖养活自己和儿子,怎么就突然遇见这种事情,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招摇,那日子都不是人过的,我在这里吃这么好的东西,可想着我儿子还在招摇啃窝窝头,我,我当爸的,我心里难受啊。”
鲍向阳:“哎哟哟,别哭了,别哭了,既然这样,那……那你敞开了吃,我请你。”
袁峰呜呜呜:“谢谢鲍大人,你人真好,你是个好官。”
鲍向阳:“哪里哪里,袁大人快别哭了,来人啊再上两盘红烧肘子。”
鲍向阳那手帕也不想要了,里面估计眼泪鼻涕一个不少,他看着哽咽着啃肉的袁峰,若是演戏,这戏也太过了点,袁峰看起来也不是个傻子,演戏也应该往逼真上了演,哪儿能这么奔放。
难道是真的?
鲍向阳又看向虺冰,这只不知道原型的妖怪已经气得闷头喝酒,那酒杯都被捏的有些裂纹,另一只妖怪沉着脸闷声猛吃,估计也是化愤怒为食欲了。
这么一大桌子好菜,几个瞬间就被面前仨人吃的差不多了,准备的美酒也被一人喝个精光,鲍向阳开席就忙着安慰袁峰,竟然酒水没进多少,肚子此时还咕咕叫着,但是让他吃别人的残羹剩饭,他是下不去那个嘴的。
虺冰喝醉了,朱刚烈扶着他下去暂且休息,估计也不想看到袁峰这个丢人的县令,想要眼不见为净。
鲍向阳眼眸微转,将盐水鸡往袁峰面前推了推,趁机开口说道:“袁大人,这是本地散养的鸡,肉质紧致鲜嫩,你尝尝。”
“谢谢。”袁峰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说:“我荒得久了,一时间没忍住,让鲍大人见笑了。”
鲍向阳:“哪里的话,你我是同僚,又都是同族,见你在招摇受苦,我也于心不忍啊。”
袁峰端起酒杯,“那我敬鲍大人一杯,今日与鲍大人一见如故,竟让我在这个异世中有了些慰藉,我先干为敬。”
袁峰仰头喝了酒,见鲍向阳也喝完了,才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的看着鲍向阳。
鲍向阳笑道:“袁大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袁峰犹豫了下,仿佛下定了决心,搬着椅子靠近鲍向阳,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鲍大人,我……我想问您一件事。来到这里以后,我还有没有机会回去?”
鲍向阳一愣:“回去?”
袁峰:“对,我本来就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我那边还有朋友,还有家产,我过不惯这里的生活,每天面对那些妖怪我都提心吊胆的,他们在外面看着好像很听我的话,但其实私底下各个都不服我,我是个人类,又有个儿子,在招摇过的日子当真是提心吊胆,我不想当县令,我就想有一天能找到机会回去。再说了,我就是个商人,我哪儿会当什么官啊。”
鲍向阳眼眸沉了起来,他若有所思的看着低头诉说苦恼的袁峰,他不确定这些话有几分真实,又有几分试探,但是袁峰试探他,其实他也在试探袁峰。
袁峰不想当县令,这对他来说再好不过,招摇虽然是东土之巅皇族心头肉刺,但也是东土最难啃的骨头,若是这里群龙无首,那对他们的大计可是一大助力。
不管袁峰是真不想当,还是假的,他都会让他变成真的。
鲍向阳原本是打算不管袁峰知不知道金河龙脉的事情,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把他在这里干掉,但是今日见了他,却有了别的想法,招摇县要乱,但不能这个时候乱,金河龙脉消失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不能再生乱子了,最起码要赶在主上下达新命令之前不能。
袁峰与招摇不和,其实不就是一个最大的隐患吗?若是他能将袁峰拉拢过来,岂不是在东土的骨头里买下了一个隐患,这隐患看似弱小,但好歹是明面上的县令,想要做什么,可比他们来的容易。
袁峰不但不能死,还得让他安安全全的回到招摇。
鲍向阳心中有了打算,对袁峰更是热情,攀谈之间推心置腹,简直是一个知心大哥哥一般,安抚了袁峰那颗受尽苦楚的小心灵。
最后离开的时候,袁峰是抹着眼泪走的,鲍向阳很满意,乐呵呵的回了衙门。
衙门的门一关,袁峰抹泪的手就放下了,虺冰被朱刚烈背在背上,此时也睁开了眼睛,三人迅速的对了个眼神,快速的离开了衙门大街,为了防止鲍向阳留一手跟踪他们,一路上袁峰丝毫没管虺冰两人,身子甚至离他们很远。
等到了客栈,确定身后无人跟随后,虺冰才从朱刚烈背上跳下来,几步走到袁峰面前,掐着他下巴将头给抬了起来,挑着眉眼冷笑:“吃香喝辣美女环绕?在招摇过得不如意,想回去,嗯?”
袁峰被掐的双颊凹陷,嘴巴撅起,急忙拍着他的手低声叫道:“疼疼疼,你轻点,我那不是骗他的嘛,我在招摇过的如意,可如意了。”
袁峰拉下虺冰的手,贱兮兮的说:“我演技不错吧,把你都骗了?”
虺冰眉目郁气难消,当真是被袁峰那些说辞气到了,或者说,是有些怕,有些慌,怕他说的都是心中所想,慌的是他真想回家。
虺冰头一次这么清楚的意识到袁峰来到这里是被迫的,以往这件事实让他有意无意的忽视,来到这里的每任县令哪一个不是被迫而来,但之后留下的也心甘情愿,招摇没那么好,但对县令的供给却是绝对最好的,在招摇可说一不二,有权有势,就连朝廷,也不会多加为难,朝廷为难的只会是招摇百姓,招摇的县令,只会吃喝玩乐就足以。
只要你不作妖,朝廷就不会对你下手。
可袁峰不是这样的人,袁峰刚来的时候就想着回家,为此还去找水神,跟他做了约定。
如今,袁峰还想回家吗?
虺冰不确认,所以今天听了那些话他才会慌,他知道那些话里有些是真的,可他不敢确定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虺冰气的突然,冷静的也突然,他看着袁峰担忧的目光,淡淡的说:“你演技确实很好。”
好的让他都分不清。
袁峰摆手笑道:“哪儿啊,我这是逆向思维,我不是专业演员,若是演的认真,保不准哪里就露馅了,稍微过一些反倒容易取信于人,鲍向阳肯定会怀疑咱们演戏,但是我这一场下来,估计他内心都自我推翻好几轮了,最后反而会更加信我是真的,你们配合的也很好啊,朱刚烈在饭桌上那场化愤怒为食欲就演的很逼真啊。”
朱刚烈不好意思的说:“我当时被一桌子肉迷了眼睛,你们说啥我都没听清,就知道吃了,大人,您别夸我,我当不起的。”
袁峰:“……,本色出演。”
朱刚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鲲和老罴几人也回来了,一进来就问情况进展如何,袁峰简单说了下情况,便拍着赤珑的脑袋说:“你在酒席上怎么那么安静,我几次将你的脑袋对准鲍向阳,你好像也没动静啊。”
差点让他以为她真是个没有生命的狐狸皮。
赤珑回来就没说过话,此时被袁峰问起,才慢悠悠的抬起狐狸皮,抬着脑袋蹙眉说道:“那个鲍向阳不简单。”
袁峰:“??”
赤珑舔了舔嘴巴,才说道:“他不是半妖,也不是人类,他是幻妖,他不可能是鲍向阳!”
鲍向阳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祖籍可上查六辈,绝对是东土人士,之前大家怀疑他家祖上可能在某一代跟敖州国妖怪通婚混了血统,又投靠了敖州国,这才有隐藏半妖身份的方法入朝为官。
半妖本就身份隐蔽,不觉醒血脉妖力无法被人察觉,但妖怪不同,妖怪没办法完全隐藏在人族中,哪怕有手段也不可能四十来年都隐藏的丝毫不漏,鲍向阳或是人类,或是半妖,但绝对不可能是妖族。
赤岭这句话一出口,惊了一屋子人,鲲更是脸色惊异,他看了眼老罴,见到老罴吞咽着口水,怼了他一下:“干什么呢你。”
老罴擦擦嘴角的口水,委屈的说:“我,我就是被幻妖刺激了下。”
虺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朱刚烈和伏长鸣脸色很是难看,伏长鸣说:“幻妖不是绝迹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敖州国的妖怪,但是在百年前就已经消失了啊。”
朱刚烈:“没错,我听说是被凤凰吃绝种了。”
凤凰?
袁峰突然想到兽王宗大门前那些壁画,说的不就是兽王宗祖师爷伏凤的故事吗?
后来鲲有跟他说,世间只有一只凤凰,现在正封印在青丘山上。
袁峰看着赤珑:“这个幻妖很难搞?”
赤珑翻了个白眼:“当然难搞,幻妖是所有妖怪中幻术最为了得的妖怪,我狐族媚术虽也天下无敌,但与幻妖的幻术比起来,还差那么一点点,之前我以为世上再无幻妖才会夸下海口。鲍向阳是只幻妖,我若对他使用媚术,他立刻就能察觉,到时候咱们今晚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问题了,我只能装死了。”
袁峰听完也是一阵后怕,还好赤珑不傻,否则今晚就危险了,当时他可是好几次暗示赤珑下手的。
“我们明日一早城门刚开就走。”
这里不能再呆了,他心里总是慌的厉害,传送法阵的证据已经收集的差不多,等回了招摇就给老皇帝写折子告密,也算是尽了招摇县令的责任。
这都峡县的事情太复杂了,县令都不知道是不是被换了,在事情变得更复杂之前,还是现车为妙。
众人当晚就将牛车装好,买的鸡鸭牛羊都关在了牛车上的铁笼子里,喂好了饮水饲料,让它们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就要狂奔回家了。
晚上,虺冰在床上将袁峰抱得很紧,袁峰也感觉到他今日情绪有些不对,估计是他今天不知道那句话惹了这家伙,多说多错,男人还是要在床上好好讨好,于是就任凭虺冰将他缠成木桩子。
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听道耳边轻轻的一声叹息,“你还想回家吗?”
那是虺冰的声音,袁峰立刻清醒过来,虺冰的眼睛亮的发光,死死的盯着他,兽瞳冰冷,但袁峰却一点都不害怕。
他握紧了搂在腰间的手,往虺冰的怀里凑了凑,说:“不走了。”过了一会儿,抬手轻拍虺冰的后背:“睡吧。”
睡吧,醒来之后,我还在。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城门被推开,犀牛车队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都峡城,途径水甘镇的时候接走了齐丰和袁明泽与小铭,赤珑的三百多万只狐狸会分批前往招摇,以防数量庞大引起旁人注意。
中午,鲍向阳吃完了饭,听说招摇的人城门刚开就离开了,突然就有些不对劲,在书房里渡了两圈步,鲍向阳就坐不住了,他突然招来当日跟菩提寺清戒大师一起去水甘镇降妖的几个捕快,之前一直忙着招摇人的事儿,他也没来得及问水甘镇的情况,此时突然想到这茬,就将人给找了过来。
细细听着几人的回答,鲍向阳也没听出奇怪之处,那只被斩杀的狐妖皮,他昨日还在袁峰肩膀上见过,也没什么可疑的。
但是袁峰他们走的这般匆忙,让鲍向阳心理怪怪的,怪的莫名其妙。
鲍向阳琢磨着,琢磨着,突然停下问捕快:“招摇来了多少人?”
捕快被问的莫名其妙,他们几个回来之后就被派到其他地方办案子抓凶徒去了,被大人这么一问晃了下神,随后回道:“来了九个人。”
“九个?”鲍向阳声音调高,心里快速数了好几遍袁峰带来的人,怎么数都是八个人。
捕快点头道:“对啊,九个,其中一个被袁大人留在了水甘镇。”
鲍向阳皱眉:“谁?”
捕快说:“招摇捕头,齐丰。”
鲍向阳紧皱的眉慢慢的松开了。
哦,齐丰啊,那个总看不惯招摇县令的家伙。
袁峰把他扔在水甘镇好像也说得通,估计是跟他不对付,找了个借口丢下了。
鲍向阳莫名安心了,摆摆手让捕快退下。
金河龙脉已失,他已经向君上报明此事,想必很快,东土就要乱了。
鲍向阳嘴角翘起,愉快的哼起了小曲子。
他替身卧底的戏码也快到头啦,等干完了这一票,他就在君上赐封的领土上娶几十个老婆给他生孩子,扩大他幻妖一族,让他们幻妖一族再登辉煌。
某关押在青丘冰寒谷底的凤凰打了个喷嚏,他用金翅灵羽揉了揉鼻子,砸吧砸吧嘴。哎,又是一场无妄之梦,这辈子,他可能再难尝到梦中那美味的幻妖肉了,当年怎么就那么嘴馋给吃光了呢,真是一点都不懂持续发展的重要性,悔不当初啊。
凤凰抬头看了看一线天空,空中白雾朦胧,寒气逼人,冻得他的小羽毛都挂上了寒霜,凤凰喃喃的说:“老狐狸什么时候来给我喂食儿啊。”
凤凰顿了一下,再开口,声音竟变得温婉细腻:“二哥,整日只惦记着吃食,你怎么不想想如何逃出去。”
凤凰又顿了一下,声音成了最开吃的低沉男音,不耐烦的说:“你不是在睡觉吗?醒这么早干嘛?去去去,别耽误我吃东西。”
凤凰女:“我睡了一百年了,美容觉也超时了啊,结果一醒来就看到二哥你坐等投喂,真是丢了我母应龙的脸。”
凤凰男扇扇翅膀,伸伸腿:“有人投喂的鸟生多滋润,只要我抬起脖子,就能吃到好吃的,就是食物有点单一,今日跟老狐狸提提意见,给我捉些蚱蜢来,上次那只小夭厉弄来的蚱蜢就挺好吃。”
说到蚱蜢,凤凰女也咽了咽口水,但是抬头看着那一线天,所有的心思都沉入谷底,“哎,我感觉我们的翅膀都生锈了,身体肥胖如猪,若是有一天逃出去了,我都怕我们飞不动了。”
凤凰男用翅膀推推肚子,疑惑道:“有那么胖吗?”
凤凰女:“……”她不想跟这个吃货二哥说话了,为什么娘亲要将他们生在一个身体里?凤凰凤凰,不应该是双胞胎吗啊啊啊。
凤凰女越想越悲伤,趴在地上难过的说:“麒麟大哥跑哪儿去了,他怎么还不来救我们啊。”
凤凰男:“鲲上次来见我的时候跟我说,麒麟大哥也被封印了,现在不知道沉到哪个海湾去了。”
凤凰女:“……咱们这一家子,多招人恨啊,全封印了?那龙族呢?娘亲的族群应该还有人吧。”
凤凰男:“……,那个,我听小罴子说,三百年前,咱们还有个曾曾曾堂孙孙,已经修成地仙,可惜被人陷害,陨落了。”
凤凰女瞬间怒了,喷着三味真火怒怒吼着:“谁,是谁害了我的乖曾孙孙?我要焚了他全族。”
“是人族。”
“咳咳咳咳。”
“还是人族里的皇族。”
“咳咳咳咳咳咳咳。”
乖曾孙孙,对不起,曾曾曾(无数个曾)堂祖母发誓再不害人,你的大仇自己咽吧。
作者有话要说:应龙生两子,麒麟与凤凰。
辈分上来说,凤凰是虺冰的曾曾曾好几辈的堂祖母。
堂亲是按照母系族群来论的。
有私设,大家不必考据,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