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104 都峡之变(五)

三天后,犀牛车踏入都峡城,放眼望去,一片大草原,草原中心,水脉交汇之处,有一座宏伟的城池耸立其中,城墙红砖,城楼绿瓦,城门土黄,前面还插了一排彩旗,骑马的汉子摇着马绳驱赶着牛羊在草原上奔跑,远处是群山,近处是绿水,生态环境好的让招摇人眼红。

朱刚烈赤红这眼珠子说:“大人,咱们回家也建草原吧。”

鲲:“你们放弃大森林了?”

上回去临安城回来,他们不是吵着闹着要植树造林,发展林木事业吗?

朱刚烈握着大拳头:“大森林哪儿有大草原好啊,这视野多开阔啊,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的,跟咱们招摇城外面那一大片田地似的,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啥时候那片田地能长满绿叶,这次到都峡一看,这就是我梦中家园啊。”

伏长鸣跟以前的招摇团来过都峡,已经看习惯了,伏廷对此也没什么反应,倒是彭澎的反应跟朱刚烈如出一辙,朱刚烈为了大草原,彭澎却是盯上了那成群的牛羊。

进城以后,清戒就与他们告别,抱着狐狸皮赤珑回菩提寺了,这把赤珑气的密语传音在袁峰耳边严肃抗议,被袁峰安抚了一阵才乖乖跟着清戒走。

菩提寺是敌是友尚不可知,赤珑跟着回去也好暗中调查一番。

都峡县令鲍向阳并没有出来见面,只派了个师爷过来打发了袁峰一行人,从衙门出来以后,伏长鸣和朱刚烈的脸色就一直黑着,自家大人好歹也是个县令,跟鲍向阳平起平坐,一路奔波来到都峡县,居然连脸都不出来见一见,只拍了个没有官职的师爷出来,这不就是当众打大人的脸吗?

往年那鲍向阳,也没这般嚣张,今年这是怎么回事?

伏长鸣气的胸脯呼呼喘,小爪子痒痒的想抓人,在他心中,袁峰大人是最好的大人,这么好的大人居然被人轻慢,他都快要气死了。

伏廷悄悄拉住伏长鸣的手,低声说道:“哥哥不气,我出来之前,下了痒痒粉,帮你和大人解气。”

伏长鸣眼睛一亮,转而担心道:“会不会给大人惹麻烦?”

伏廷笑道:“不会,那是用织娘姐的卵袋做成的痒粉,痒过三日就好了,不留痕迹。”

黑寡妇织娘在他们出发前就生了,生了五百六十只小蜘蛛,母子平安,但这五百六十只小蜘蛛里有多少能养活,有多少能成年,有多少能入道化形就不可而知了,一般情况下,这种高产妖族,最后能够成功化形的后代百不出一,能够入门的有一半就不错了,剩下的一半,要么活不到成年,要么终生只是一只普通的蜘蛛。

母体灵力有限,再在妖身怀孕,能够供给子女的灵力也微乎其微,高产妖族的母体灵力供给分配更是稀薄的很,无法助后代成妖化形,它们比其他同类优越的只是妖族的血脉,但是否能够觉醒完全要靠自己,越是高产族群,这种优胜劣汰的生存方式越显残酷,反倒是金雕这类低生育妖族,倒是一生一只妖。

织娘和邹福早就有心理准备,生产以后,他们就根据孩子们显现出来的妖力进行了划分,没有妖力的孩子和有妖力的孩子单独抚养,否则放在一起,有妖力的孩子很可能会吞吃掉另一方。

伏廷作为医术高超的大夫,在织娘生产的时候一直在外面守着,这卵袋也正是那时候他向织娘讨来的,做成无色无味的痒粉只是为了试验卵袋的毒性,都峡衙门的人上赶着做试验品,他很开心。

袁峰找了一家普通的客栈安顿下来,衙门本给他们准备了住处,但是被袁峰给拒了,明知道衙门里不安全,他自然不会让自己陷进去,找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回绝了。

一安顿下来,彭澎就带着伏长鸣和伏廷去集市上打听鸡鸭牛羊的物价去了,袁峰换了身衣服,带着虺冰和朱刚烈也出了门,他准备在都峡城里到处转转,朱刚烈嗅觉灵敏,袁峰让他留意都峡城里的人有没有不是人类的。

但他也不抱什么希望,鲍向阳能隐瞒身份,说明敖州国人手里有隐藏身份的办法,但袁峰还是想确认一遍。

袁峰摇着折扇,一身绫罗锦缎,蓄起来的长发盘起来,带上一根金雕发簪,腰间别着香囊玉佩,十根手指头有六根都带着金玉饰品,宛如行走的钱袋,高调的不得了,生怕没人宰他一笔。

出了客栈门,袁峰对朱刚烈说:“小朱啊,你去找彭澎他们,告诉他们不要瞎买东西,咱们的海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去帮我盯着他们点。”

朱刚烈明白自己的任务,见袁峰这般说,立刻接道:“是,大人,我一定盯着彭澎不让他乱花钱,那个……大人我身上没带钱,能不能给我点海盐,我,嘿嘿嘿,我也想买点纪念品回去。”

袁峰瞪了他一眼,不耐烦的掏出一袋铜钱扔到他怀里:“不准乱花哈。”

“知道了大人。”朱刚烈揣着钱,乐呵呵的跑开了。

上午的集市人声鼎沸,都峡城最大的酒楼就坐落在集市的正当中,袁峰穿着这么一身招摇的衣服拉着虺冰就钻了进去,直接点了一桌子的菜,坐在靠窗的地方,跟小二谈话的时候,那声音也是高了几度,不加掩饰。

等小二走了,虺冰才奇怪的开口:“你做事怎么突然这般引人注意了?”

袁峰品了口酒,这酒楼的酒水果然如客栈老板说的甘美,听了虺冰的问话,他笑了笑,侧头瞟了眼楼下的长街某处,表情悠闲,开口低语道:“金河龙脉前脚消失,后脚我们就到了,鲍向阳只要不是个傻子,肯定会怀疑我们,派人盯着我们,既然他们愿意盯,我就大大方方的让他们盯着,目标明确,不怕他们跟丢。”

虺冰一愣,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袁峰的计谋,他低笑出来,“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一定会盯着你,不会去盯着朱刚烈他们?”

袁峰:“一个财会,一个大夫,两个小捕快,其中一个还是猪精,我把齐丰这个大捕头留在水甘镇,除了他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之外,也是因为他能力出众,周围县城全都清楚,有他在,鲍向阳怎么能放心呢?示敌以弱,我就是个知道吃吃喝喝谈生意的商人,而你,不过是我来之后才跟在我身边的前大龄无业游民,伏长鸣做事直率却不够聪明,朱刚烈的真身就足够人对他降低防备,彭澎和伏廷就更不用说了,在外人眼中,我们这个小团体没有一个能用的人。我让彭澎带着伏廷和伏长鸣先去集市打听市价,再派朱刚烈以我的名义去监督,好让鲍向阳觉得我们内部并不信任,朱刚烈若是跟彭澎有什么冲突半路离开,不也顺理成章嘛?”

“我好歹也是个县令,有什么秘密被发现,也合该是我知道,那几个家伙,在我不信任他们的时候,会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他们吗?我就是想让鲍向阳这么想,这么一来,他就肯定盯紧我,忽略朱刚烈和彭澎。”

袁峰摇着折扇,靠在了椅背上,看着长街上那些东躲西藏想要靠近的可疑人士,意味深长的说:“我倒要看看,鲍向阳能忍多久。”

“菜来喽,客官请慢用。”

袁峰拿起筷子塞到虺冰手里,招呼道:“来来来,咱们先吃,让他们在下面晒着,看谁熬得过谁。”

虺冰忍不住笑了,夹起一块排骨放到袁峰碗中,宠溺道:“好。”

*

朱刚烈跟着彭澎在家禽市场打听了一圈价格,找了个油头跟他们吵了一架,转身就走了,拿着袁峰给他的钱袋子从街头迟到街尾,从街尾吃到隔壁街头,身后跟了一路的小尾巴烦躁的要挠墙,大骂不愧是猪精,这么能吃。

朱刚烈吃的开心,吃的悠闲,渴了喝水,热了吃冰,苦了后面盯梢的人一路滴水未进,晒得嘴唇爆皮,最后实在是看不出朱刚烈除了吃还有别的心思,又跟了一刻钟就暴躁离开了。

朱刚烈撇嘴一乐,拐了几个弯彻底消失。

盯着朱刚烈的捕快回了衙门,被人拦住询问结果,他暴躁的恼道:“那就是一头蠢猪,除了吃什么都不会,被他们那个财会拐弯抹角的骂都听不出来,我跟了他一路,没发现异常就回来跟大人报信来了。”

拦他那人笑道:“猪不就是蠢笨嘛,你看你嘴唇都干裂了,先去喝点水再去回大人的话,也不差这点时间。”

“好嘞,那我先去喝点水。”

捕快钻进了膳堂,喝了一大碗水后去了后堂,鲍向阳整理着公文,师爷站在一旁打下手,捕快进来的时候,简单交代了自己大半天的收获后就退下了。

鲍向阳放下毛笔,吹了吹公文上的墨迹,师爷在旁边轻轻说道:“看来招摇的人还是老样子,谁也不服谁。”

鲍向阳冷笑一声:“招摇县令半年一换,如何服众,衙门一盘散沙也不奇怪。上次听临安县的项彦淮说这个招摇县令如何厉害,我还担心来着,结果不过是一个商人,来我都峡头一天就跑集市上去调查市价去了,呵,哪里有官的样子,也就项彦淮那个老书呆子才会被他耍的团团转。”

师爷:“那招摇财会那边盯梢的人手要不要召回来?”

鲍向阳沉思片刻,摇头道:“不,还是继续让人盯着,但是袁峰那边多加些人手,金河龙脉一夜消失,偏偏是他们来都峡这段时间,我们要调查清楚,此事到底跟他们有没有关系,若是无关,就让他们办完事情快快离开,若跟他们有关,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师爷吓得弯低了腰,等鲍向阳的怒气平息了些,才敢开口问道:“那大人打算何时见他们?”

鲍向阳:“不急,耗他们几天。”

另一边

吃完了饭,虺冰看了眼楼下位置隐蔽的一伙人,问袁峰:“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鲍向阳?”

袁峰喝了口茶水,嘿嘿笑道:“不急,耗着他,现在是他着急才对。”

秘密都被人发现了,他能坐得住就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