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60 鵸鵌牌台灯

田义很久没去棒棒巷接活了,自从跟着袁大人去海边晒盐,他们几个兄弟就一心一意的跟着大人干,成了西海晒盐场的工头,前几天田义媳妇生了,是对龙凤胎,长男么女,一下子儿女双全,可怕全家乐坏了,两位老母亲更是高兴的多吃了一碗米糊糊,自从有了盐,家里的条件好了不少,米糊糊里也有了肉味儿,今日去衙门领了过冬的粮食,田义在街上买了块肥肉,准备回家熬成油存冬。

回到家,看着媳妇身上的新衣裳,田义打心眼里感激和尊敬袁大人,将手里的米肉送到厨房,又去院子里揪了把小葱,晚上打算奢侈一把做个葱炒蛋,家门就被人敲响了。

田义甩着手上的水过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是六子,惊讶极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晒盐场是不是出了事儿,结果六子推着他就往院子里走,嘴上还叨叨叨的催促:“赶紧带上你那些家伙跟我去趟衙门,大人的院子被烧了,房顶都漏了天大的窟窿,等着你去救急呢。”

田家媳妇听到男人的声音,抱起两个孩子进了屋,六子就看到个背影,不好意思的挠头说:“是我冒失了,弟妹在家呢?”

六子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还没田义长得大呢,但是岁数却不小,一百一十八岁了,当田义的□□爷爷都够了,叫一声弟妹,那是田义高攀了辈分。

田义进杂货房取了多日不用的工具背在身上走出来,听到六子的问话点头说:“嗯,刚才在院子里哄孩子呢,六子哥,我们快点走吧,别让大人等急了。”

“对对,那边情况老惨了,你还得再叫几个兄弟一起过去……”

田义叫上几个经常一起做工的兄弟跟着六子去了衙门,走过偏厅进了后院,刚过了种满蔬菜的小花园,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木头烧焦的味道,特别的呛鼻,田义捂着口鼻咳嗽着问:“什么东西烧着了这么大的烟?”

这规模恐怕整个院子都烧没了吧。

田义惊悚的想。

六子也捂着嘴巴,弯着腰说:“大人带回来只三头鸟妖当坐骑,那鸟妖不服管教将院子给烧了,被大人揍了一顿,屎尿都揍出来了,被火一烧就这个味儿了。”

田义等人:……

你能不能别说的这么恶心,为什么要告诉他们啊,这叫他们怎么开工??

有人已经开始反胃了,六子却一脸平常,屎尿怎么了?谁没个屎尿屁,就是味道不太好。

妖怪的逻辑永远跟人类搭不上线,哪怕一起生活了三百年也壁不可破。

大家伙实在受不了这个味儿了,让六子找来几条布巾围着鼻子才勉强进去,一进去就被现场的断梁残瓦给吓住了,断掉的房梁上还着着火呢。

田义哆哆嗦嗦的拉住六子问:“咱们大人武力值这么厉害呢?”

六子沉默了会儿,点点头。

能将鵸鵌鸟打的上梁揭瓦嗷嗷惨叫的人类,估计也只有他们大人这一个了。

后院暂时是住不了了,小少爷的作业也被烧没了,大人带着一家子去外面租房子去了,他们这边得抓紧时间修缮。

六子想想就想哭,衙门还是太穷了,连多余的房子都没有。

院子和房子乱的不像样子,想要修缮得先把断木残瓦和倒下的墙砖给搬出去,收拾的时候他们发现,满院子扑满了鸟粪,连屋顶上都有。

这特姆是个什么鸟,拉这么多!!!

鵸鵌鸟真的很冤枉,这真的不能怪它,它食量大,每天排便却很有规律,跟一般直肠子的鸟不一样,人家的消化系统非常的完善,上午九点,下午三点,晚上九点是它的排泄时间,若不是那碗鸡汤拖住了它如厕的脚步,何至于被主人追着打的时候,顾着逃命而没忍住就那啥了呢,很丢脸的啊QAQ,作为一只爱干净的鸟,它想死的心都有了嘤~

此时,鵸鵌鸟怯生生的跟在袁峰的身后,袁峰左手牵着白胖的袁明泽,右手牵着干瘦的夭厉,夭厉的手脸都被擦干净了,衣服也换上了袁明泽的衣服,明明是六岁孩子的衣服,穿在夭厉的身上,竟然空荡荡的,本来应该短一截的袖子都因为他太瘦小了而勉强整好——肩那里直接塌了下来。

夭厉虽然活了很久,年龄追忆起来恐怕也上百岁了,但是心理年龄始终停留在孩童阶段,渴望着亲情与疼爱,过去在青丘游兽那里想要吃上一口食物,想要睡在干燥温暖的洞穴,都要抱着搏命的心理准备战斗抢夺的,没有人会因为你还是一个孩子而谦让你,夭厉也曾经被打的遍体鳞伤被扔在肮脏的水坑里苟延残喘过,抢夺食物的时候手臂从肩膀被撕下来的时候也有过,要养很久很久才能恢复,后来长大了,能力强了,没有人敢惹他以后,周围连欺负他的妖怪都没有了,寂寞的他都开始怀念以前跟大家打架的日子了——喂喂,你那是单方面被欺负吧。

从来没有人拉着他的手给他买吃的,也没有人关系他身上脏不脏,肚子饿不饿。

这种体验很新奇,让人舍不得放开。

夭厉抬起头,看着袁峰,又侧头看着另一边的袁明泽,回头看看跟在后面偷偷瞪着他的鵸鵌鸟,心理默默的给自己排了个位,稳定老二之后暗暗高兴了下,嘿嘿,不是老么,老么是被主人打出屎尿的那只鸟。

鵸鵌鸟:……

袁峰数着兜里的钱,海盐在招摇县流通以后,成了硬通货,衙门也分到了一批,被袁峰当做工资分发了下去,自己也留了点,但不多,晒出的海盐大多数都带出去跟临县换了粮食和种子,招摇县的存盐大多数只够食用而已,真没有多少富裕的,但不保证有些人家拿出来跟商人换些其他急需的物品。

院子被鵸鵌鸟毁了以后,胡一三和齐丰表示要将房间让出来,但袁峰也不好意思让两个得力干将去住院子或者跑到哪个小树棵窝一宿,算了算兜里的钱和海盐就决定带着一大家子出来租房子住,田义那边的工钱也要结算,这么一算下来,手里的钱就紧吧了。

但是给小孩子买点零嘴的钱还是有的。

主要是夭厉看什么都很眼馋的眼神太招人眼了,口水都要流到衣襟上了,袁峰多的买不了,但给袁明泽和夭厉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小孩子都喜欢吃甜的,在这里糖算是稀罕物,糖葫芦用的都是蔗糖,要比细白糖便宜些,但一串糖葫芦下来也不便宜,电视剧里一文钱两文钱一串那都是骗人的,满满的糖浆裹下来少说要六七文,更何况这里还是食物短缺的招摇县。

走到一处的时候,袁峰眼熟的认出几个卖糖画的小贩,这些小贩穿的要比其他小贩好很多,有了海盐以后,他们的生意也涨了不少,谁家没个馋甜的小孩,糖画可以定大小,买个半个手掌大小的糖画够家里的小孩甜一上午了。

袁峰发现摊位上的糖画又翻新了,前面他躲债捂脸逃跑的形象是热销品,一直就没下市,现在又增添了新的剧情,脚踩临安地界图的,棒打临安县令的,还有他和一个白须道人斗法完胜的,袁峰咳嗽个不停,捂着脸逃离了这里。

这帮糖画艺人花样翻新的速度怎么这么快,他才回来几天啊,而且脑洞太夸张了,他哪有跟裴本书打过架,更没有欺负过项彦淮好不好。

也不能怪这些手艺人,他们为了弄到第一手最新消息,请跟着袁峰出去的衙役们喝酒,喝醉后打听出来的消息就变得零零碎碎的,他们东拼西凑,就出来个棒打项彦淮,与裴本书斗法完胜的荒唐剧情了——裴本书晕倒那都是鵸鵌鸟的锅,项彦淮也没挨打就是气的卧床不起而已。

租房找的是民居里一个常年空着的房子,房子里落满了灰尘,也没有个院子,直接对着街面,这本来是个很好的地段,按理来说不应该租不出去,但因为之前死过好几拨人,才没有人来租,袁峰不怕这个,见价钱低廉就给租了下来,院子修缮好了以后还要凉一段时间才能入住,袁峰直接租了一个月的,签了租契,房主客客气气的跟袁峰道别就离开了。

袁峰找来抹布和水盆,去外面公用的井口打了水,跟虺冰一起将屋子里里外外的擦拭干净,袁明泽和夭厉坐在马路边上啃糖葫芦,鵸鵌鸟就躲在后面偷偷的探头,三只头齐齐流着口水(﹃),它现在这个处境,闻闻味儿也是好的。

屋子打扫好后,六子就带人送来了被褥,这些被褥放在柜子里躲过了一劫,如今被六子都给送了过来,顺便也是认认门,未来的一个月他可都要往这边跑的。

吃了晚饭以后,袁峰就不让袁明泽读书了,保护眼睛,但是书院马上要开学,袁明泽的作业都毁在那场大火里,急的小孩都快哭了,抽泣的说:“这都是元老师布置的,我没有写完,元老师会生气的,呜呜。”

袁明泽的夫子姓元名辰,并不是招摇本地人,他是都峡人士,身负功名,是为举人老爷,三年前去京城赶考的路上糟了难,落水受了伤,河流一路将他冲到了招摇边界,差点就死了,幸亏被招摇城的一位农家姑娘给救了,那姑娘知道外地人不能进招摇,若是一旦踏入招摇就再也出不去了,于是在招摇边界找了个山洞将人背进去,每天送吃送喝送药的照顾,养好了元辰的身子,一个多月后,姑娘见元辰的身子骨硬实了,就凑了点吃食给元辰当做盘缠,让他赶紧上路去赶考。

元辰捧着宽大树叶裹着的田螺、河虾、青涩的山果、甚至是一小袋陈了不知道多少年,表面都风化的米,再看看面前催促他赶紧赶路的姑娘,突然就决定不去赶考,跟着姑娘回家成亲去了,之后就去老乌龟的书院当了名授课夫子。

这可是招摇县唯一一个有功名的文化人,还是个举人老爷,简直是全县的宝贝,其他镇上的人挤破头也要把孩子送到招摇书院的目的就是为了他。

袁峰自然听过元辰的大名,感慨老师洒脱的人生规划,他妻子这哪里是找夫君,简直是为招摇引进人才。

袁明泽很喜欢元辰老师,元辰主授诗词与古今历史,讲课风趣,为人也随和,一点也没有夫子的架子,还常常给他们讲故事,更不会动不动打板子,但生气起来也绝对能吓住一屋子小朋友,袁明泽喜欢是喜欢,但也挺怕他的。

现在作业没了,明天就要开学了,哭的那叫一个惨,他不要在课堂上被老师批评,他明明是个听话的好孩子,都是坏鸟烧了他的作业QAQ。

但天黑了,点灯写作业太费眼睛了,可不管袁峰怎么哄,都没办法阻止袁明泽铁了心写作的心思,这事儿虺冰也没办法,他能力再通天也没办法将黑夜变成白天,头疼的看着父子俩。

鵸鵌鸟在窗外听了很久,偷偷的挤进屋子里,贴着墙根往桌子边靠近,众人都在因为袁明泽的事情翻新,谁也没注意道鵸鵌鸟的行为,等到屋子里突然天光大亮的时候全都惊了,纷纷看向窗外,窗外还是黑的,只有屋子里亮如白昼。

白昼下鵸鵌鸟的身影也难以隐藏,袁峰看向桌边的大鸟,大鸟的三颗头高低错落的抬起来,从嘴巴里喷出白色的火焰,那火焰虽然是白色,却并不炽热,也不知道鵸鵌鸟是怎么控制的,那火焰不但不烫人,而且光源也非常柔和,它们将头伸到高出,光源洒下来时就如天然的阳光一般。

袁明泽才不管鵸鵌鸟是怎么做到的,欢呼一声拿出笔墨纸砚,也不怪鵸鵌鸟烧了他作业了,对着鵸鵌鸟大大的咧嘴笑了下,低头就奋笔直书,夭厉好奇的站在他身后,羡慕的看着他写字。

袁峰盯着鵸鵌鸟。

虺冰盯着鵸鵌鸟。

鵸鵌鸟张着嘴,心虚的瞄了一眼袁峰,再喵一眼虺冰,最后眼睛望着横梁不动了。

它就像个台灯,还是那种护眼台灯,一直站在桌子前陪着袁明泽做作业。

袁峰看了一会儿,起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厨房就传来了盆碟的声音,还有隐隐的饭香。

鵸鵌鸟一愣,激动的留下了饥饿的泪水。

这饭香好熟悉哦,是它平时吃的味儿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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