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057 缘定三生

盯——

鵸鵌鸟羽毛下的肌肉越来越紧绷,灼热的视线仿佛要烧穿它的六只小眼睛,它感觉头上有一座山,压在它的身上,就要呼吸不上来了,凝视的压迫感让它呼吸不顺畅,为了逃避这种窒息的窘迫,它慢慢的、慢慢的,扭开了脑袋。

雌性鸟头往左扭,稚子鸟头往右扭,中间的雄性鸟头直接低头埋胸。

袁峰被气消了,偷吃东西,还装睡,这鸟智商可以啊,他冷笑一声:“……,哼哼。”

他笑一声,鵸鵌鸟就跟着颤抖一下,笑的多了,鵸鵌鸟就恼羞成怒了,它堂堂一大妖兽,不就是吃了几口人食儿嘛,以前在山上,那些鸟妖都上赶着进贡讨好自己,哪怕是修成人形的妖怪,见到它那也是退避三舍,它是翼望山上最美的崽儿,谁也不能与它争锋!!!

“哈哈哈!!!”雌鸟头的小暴脾气立刻炸了,也不装晕了,伸着长脖子,对着天空就喷了把火,红火窜上了天,在蓝天白云下炸裂开绚丽的红花,噼里啪啦的比烟花还漂亮,毕竟烟花在白天里可没这么明显这么亮。

周围的路人和商贩被红火柱吓了一跳,当街看到一只妖怪喷火还是挺吓人的,但是看到火柱上了天变成漂亮的烟花,全都啪啪啪的鼓起掌来,真好看啊,这是谁家养的妖兽,还能表演呢,主人训练的真好。

人们发现喷火的鸟妖被绑在铁皮车上,车边站着几个人,身上穿着华丽的衣服,布料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在阳光下还闪着温和的荧光,若是有修士在这里,凭着这些人身上的锦缎就可以判断出他们是招摇来的人或妖。

招摇的布料是所有修者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裴本书就特别的渴望过,但因为朝廷的法令,只能望尘莫及,带着浓郁灵气的布料若是经过炼制,能具有一定的防御能力,做成衣服那就是自带防御的法衣,可惜东土灵蚕稀少,灵布更是难得,所以被鵸鵌鸟烧毁了所有法衣的裴本书这时候正在山上哭呢,而在场的百姓也没能认出袁峰几人的身份,只是赞叹他们身上的衣服真华美,他们的配饰真漂亮,他们长得真好看,他们一看就是有钱人。

有钱人养着的必定是妖兽,能够化形的妖怪是不会屈服于人类的,知道是有主的妖兽以后,周围人们的胆子都打了起来,纷纷张望观察着鵸鵌鸟,有更大胆的对袁峰说:“这位公子,你家的妖兽很厉害啊,就是黑不溜秋的不太好看。”

富贵人家圈养妖兽除了彰显自己的实力外,还要具备足够高的观赏性,通俗一点就是要漂亮,鵸鵌鸟是挺漂亮的,英姿飒爽七彩绝伦的那种漂亮,可惜被自己玩火自焚烧成黑煤炭了,一时半会恢复不了原貌。

那人说的大声,鵸鵌鸟灵性十足自然听得懂人话,稚子鸟生气的对着那人喷了口火,胡一三眼尖,抬起袖子当了一下,避免了那人被烧成灰烬的下场,也亏得鵸鵌鸟只是心中不满想教训下对方,用了最低微的红火,可是它的教训落在凡人身上,谁能承受的了?

袁峰吓出了一身冷汗,对着鵸鵌鸟的鸟头就拍了一巴掌,板着脸训道:“不能伤人。”

被拍的雌性鸟头蒙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是代鸟受过,顿时暴躁的哇哇大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凭啥打我啊,跟我有毛关系啊,喷人的明明是那只小鸟头不是我!!!

袁峰听不懂,只觉得鵸鵌鸟做错事难以管教,一时间有点头痛。

雌性鸟头还在委屈的大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鸟做事一鸟当,馅饼,就算你是我认定的人类也不能污蔑我。

“哈哈,哈哈哈。”不过,你要是给我买好吃的我就原谅你了。

雌性鸟头盯着案板上还没炸的生油炸糕,大方的说,垂涎之色溢于言表。

袁峰虽然听不懂鸟语,但从心灵之窗的鸟眼里看出来鵸鵌鸟想吃油炸糕了,那模样就跟他在宠物店接待的嘴馋小奶狗一样,不觉得就心软了几分,而且,喷火的鸟头已经露出心虚的表情,他打巴掌的效果已经有了(大雾),训斥后给个甜枣是训练宠物的基本准则。

袁峰给老板付了钱,又买下了摊位上所有的油炸糕,让鵸鵌鸟吃个过瘾。

老板开心的收了钱干活,热油里噼里啪啦的响声就没停过,雄鸟头从胸口抬起来,贴着雌鸟头的脸颊蹭了过去,稚子鸟头也悄悄的伸过来,被雌鸟头发现,追着它啄,稚子鸟头东躲西藏但也绝不退缩,为了口吃的也是拼了破相的危险顶鸟嘴而上了。

有刚才那口火,围观的人群也不敢嘴欠了,稀罕的看了几眼就各自散去,毕竟那只妖兽太丑了,还危险。

被嫌弃的鵸鵌鸟不知道,它的眼睛里只有油炸糕,眼眶都要变成油炸糕的样子了,想想之前为了口吃的,在临安县东躲西藏,还要被人骂,多委屈啊。

它可是翼望山一美霸,如今却被人骂,委屈死它了。

摊位上的油炸糕都没够它吃的,老板连剩余的面粉都给包了,接完这个单,老板可以直接收摊回家。

吃饱以后,鵸鵌鸟充满依赖的看着袁峰,一路上都没移开眼神,心理夸奖自己的眼光真好,它一定要把气运之子×衣食父母的大馅饼好好看牢了,要盯着,不错眼珠的盯着,不能让他跑掉,也不能让其他妖兽染指。

袁峰数着减了一大半的钱袋子忧心忡忡,养这只鸟好费粮食啊,他这么穷好怕养不起。

鵸鵌鸟一点不知道因为自己的能吃让它的衣食父母起了不想养它的心思,心满意足的躺在板车上被拉着走,并盘算着等它伤势恢复,如何霸占它的亲亲馅饼。

虺冰淡淡看了一眼心思全写在脸上的鵸鵌鸟,伸手搂住袁峰往前快走几步,远离鵸鵌鸟的视线。

鵸鵌鸟三颗头齐齐扭着脖子往后看:???

袁峰奇怪的看着虺冰:“怎么了?”

虺冰:“太阳大,晒着不舒服,想快点回去。”

袁峰想到虺冰是条黑水蛇,阳光太烈会让他非常不舒服,他抬起袖子用双手撑开挡在虺冰的头前挡住炽热的阳光,加快脚步的说:“是不是难受了?我们快点回去,我们包下整个浴室让你好好泡泡。”

“嗯。”

虺冰扬起嘴角,搂紧了袁峰,俩人快步往客栈走去,犀牛车队也加快了脚步,只苦了后面被绑着的鵸鵌鸟,差点被突然加快的犀牛车颠吐了。

回到了客栈,袁峰找掌柜将客栈里那间小一号的公共浴室包了下来,小公浴里有个大澡池,平时让客人泡澡解乏用的,此时袁峰让小二放满了凉水,虺冰进来后,衣服都没脱就变出原形滑了进去,他的本体要比现在的大出好几倍,伸长了身子可以从丽麂水域的东头伸展到西头,围绕半个招摇城。在这里,他就只化出十米长,却也沾满了池子。

凉水消除了身上的燥热,也让他焦躁的情绪平复下来。

“好些了吗?”袁峰拿着瓢往虺冰的蛇头上浇水,问道。

“嗯。”虺冰将头放在袁峰身边,吐着蛇信子,捕捉着空气里袁峰身上的味道,嘬一口卷进嘴里,吧嗒着味道,再嘬一口卷进来,满足的眯起眼睛,兽瞳都醉了几分,与记忆力的味道略有不同,但同样醉蛇。

他还记得,三百年前,跟在开国先帝身边,追杀外族到西海,那一日雷云漫天,紫光如游龙一般炸裂在头顶上,西海的水扬起与天同高,带着腥气劈头盖脸的砸下来,肥沃的土地被烧灼成一片白,生灵被拔干了水分,如同干尸一般插在泥土里,他满嘴的咸,身上的鳞甲一片片的脱落,外族擅咒,哪怕他满身功德也难以抗衡,拼着一身修为护着大军东逃,他留守在招摇以一己之力护住这片土地上仅存的生命,也将外族困在了这里。

他遍体鳞伤,修为所剩无几,躺在干裂的土地上也让外族胆战心惊,吓得他们不得不渡海远逃,招摇仅存的人类惧怕他,不敢上前,早早的逃了,留他一人在这里等死。

开国先帝的军队护着他们的皇帝逃回了都城,大军驻守在临安、安义、都峡三镇,毁了道路,也断了招摇百姓逃离的生路,他们彻底放弃了招摇,守着三县要道谨防外族反扑。

他的副将站在奄奄一息的他面前问道:“你后悔吗?”后悔与人类签订契约,后悔带着全族身赴前线当东土之巅的刀,当东土之巅的盾,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眨了眨眼,扬起鳞片脱落大半的嘴角:“鲲,你出生在溟海,我出生在青丘,明明都是东土生灵,却难见天日,妖族式微,总要有人带他们出来,我即为天道选择的水神,就有这份责任。人类也并非都是坏的。”

鲲冷笑,讥讽道:“挖我族丹,剥我族皮,炼我族骨,你跟我说人类不都是坏的?风仪,我看你是被打傻了。”

“那我族吃人,杀人,夺人修为,又当如何?善恶本不与种族相关,全凭秉性,若我两族都如你这般,何时才能放下仇恨,我妖族又何时能有出头之日。”

鲲被怼的无话可说,他心里气急,天上的雷云越积越厚,鲲抬头看着黑漆漆的雷云里闪现的紫电,双眼溢出水汽,哑着嗓子说:“风仪,你身为天封水神,满身功德修为,再过些时日就可修成正果,脱离妖道,成为天上的神明,你若不趟这场浑水,不管人类死活,这场天雷劫伤不了你分毫,助你天神,可如今,却是夺你命的利刃。”说到这里,鲲忍不住哽咽,他心中绞痛,却听到地上的好友说了句:“唇亡齿寒。”

一瞬间,所有的怨气、愤恨都如泄了气般,再难凝聚,鲲突然懂了风仪,说到底,风仪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妖族。

雷声越来越密集,被雷云笼罩的地方利风突起,刮得睁不开眼睛,他和鲲都知道,天雷劫降至,马上就要迎接第一道天雷,他是即将成为天神的龙,雷劫自然不可小视,鲲若呆在这里,必会被劈的渣都不剩。

他对鲲说:“我今日难逃一死,外族已经被我驱逐海外,你回到京城,找到人族皇帝让他对线当日承诺,契约石在我七寸之处,你取了便走吧。”

他看着天上的紫光,笑道:“能死在成神的天雷劫下,我也不枉此生,以后妖族所有,就仰仗你了。”

鲲擦去眼泪,拿了契约石,深深的看着地上的黑龙,嘴硬道:“我才不会管这些闲事,若不是你,我管别人死活,你就仗着自己是妖族最厉害的,管天管地终于把自己管死了,活该,爷坐在青丘山上看人妖大战,也不会步你后尘。明日,我来这里祭拜你,走了。”

雷声震震,鲲化身为鹏,展翅上天,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他知道鲲只是嘴硬,最是心软,又好吃,嘴里说着讨厌人类,其实最喜欢人类美食,常常变成人溜进人族城镇找吃的,他没有钱,就用水里的鱼、天上的鸟换吃的,被修仙门派发现追杀出城也改不了贪嘴的毛病。

有鲲在,他死也安心。

天雷酝酿时,黑云中心被撕开了一条裂缝,从里面掉出个孩子,赶在天雷砸下来之前掉到了他的身上,那道天雷砸在小孩的身上,激起一片金光,天雷一道一道的落下,金光越来越盛,从羸弱到强盛,晃得睁不开眼。

劫云散尽,他活了下来,扭头看着身上昏睡的孩子,一时间哭笑不得。

传言中,妖鬼渡劫之时,若是能得到运气之人的庇佑,就可平安度过雷劫,此子浑身财运亨通,确实是个很好命的气运之人,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此子运气好,这孩子身上的财运之气本来羸弱,能护他一生吃穿不愁,不为钱财憋屈,却仅此而已,不能大富大贵,但因为他的天神雷劫,将财运之气淬炼成了滔天富贵。

他想了想,还是自己幸运,若是没了这个孩子,恐怕明日鲲真的要带着酒水来祭拜自己了。

那孩子醒的时候,呆呆的,不哭不闹,也不因为他的模样惊慌恐惧,从锁骨到胸口的伤口因为雷劫淬炼已经愈合,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他让自己龙脸上的表情尽量亲和一些,小心翼翼的问背上的孩子:“小孩,你饿了吗?”

小孩吃惊的瞪大眼睛,好像很震惊他会说话,然后掐了自己的脸蛋一把,喃喃着说:“我是到天堂了吗?我看到一条大黑蛇对我说话,难道我死了?”

他被误认成蛇也没有生气,龙角在爆发法力的时候已经脱落,也不怪孩子认错,他只是奇怪为什么小孩说道死的时候那么开心,后来知道了,因为小孩以为他死了,就能见到他的爹娘了。

“你见过我的爸爸妈妈吗?我爸爸很高,长得很漂亮,我妈妈矮一点,只到爸爸的胸口,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

“没见过。”

“那我画下来。”

小孩在地上画了两个丑丑的人,五官都扭曲了,期待的问他:“见过吗?”

他摇摇头:“没有。”哪儿个人类眼睛会长在一起。

小孩很失望,吧嗒吧嗒的掉眼泪,让他手足无措,他最怕幼崽哭了,还不会哄,只能绕着他讲笑话,天知道他根本不知道几个笑话。

“黑寡妇吃了自己丈夫,结果生下来的孩子缺了只眼睛,走路歪歪扭扭,特别有意思。”

“豺狗喜欢上了狼族的三公主,结果争夺配偶权的时候被咬掉了尾巴哈哈哈哈。”

“你知道南海鲛人吗?他们垂泪成珠,被人类抓走圈养,逼着他们哭,哭瞎了眼睛就被扔回南海,鲛人的王也抓了几只人类,逼他们哭,哭不出珍珠就砍掉一根手指,他们打赌砍掉几根手指头人类才能哭出珍珠,可是人类的眼泪根本成不了珍珠啊,他们真傻。”

“呜哇啊啊啊。”结果小孩哭的更惨了。

他彻底懵了,不敢再讲笑话。

小孩要去找爸爸妈妈,他就跟着找,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换了他的恩情也算是了结了这场因果。

但是小孩的父母死了,他注定找不到的,因为他还活着。

“你叫什么名字?”他想打听出来小孩是哪里人,还有没有亲人,他将人送回去,若是他家有什么困难,他帮他解决,也算还了恩情。

“我叫袁峰,今年十岁了。”小孩抬头看着他,问:“你叫什么啊?”

“我……”□□讳不能随便告诉别人,虽然他只是一个地仙。看着小孩亮晶晶的眼睛,他笑着撒了谎:“我没有名字。”

小孩皱眉:“怎么可以没有名字呢?那我以后叫你多麻烦啊。”

小孩摸了摸他身上冰冷的鳞片,想了想说:“我给你起个名字吧,我在福利院的时候听院长讲过,古时候有一种很刻苦的蛇叫虺,他住在水里,努力的修炼啊修炼,终于有一天变成了最厉害的龙。我希望你也能够刻苦修炼,变成最厉害的龙,我叫你虺冰好不好?”

他哑然失笑,他本身就是最厉害的龙,快成为天神的那种,哪儿里还需要刻苦修炼,他笑着问:“为什么叫冰呢?”

小孩理所当然的说:“你身上凉的啊。”

因为凉,所以叫冰,因为希望他成龙,所以唤虺,这是个很有寓意的名字。

“好,从此以后,我叫虺冰。”

小孩一路上苦练画画,他想要将父母画的更像一些,这样别人一看就能认出来了,他在浮出盐粒的白色土地上画,在树干上画,在石板上画。

可是招摇已经很难看到人类,找了那么多天也没有遇见一个人类,小孩难过的哭了,哭的他头疼,他将小孩卷起来举到眼前说:“你想要什么?除了爸爸妈妈,我都可以给你。”

小孩红着眼睛,慢慢的止住了抽噎,他抬起头,盯着他的兽瞳说:“我想要一个家人。”

他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至亲朋友,他被关在漆黑的屋子里饿得奄奄一息,他在福利院里被人排挤,他是被抛弃的那一个,没有人爱他,没有人宠他,他渴望一个能够爱他宠他护着他的家人,极其的渴望。

他在小孩的眼中看到了这些,很奇怪的,他就是懂孩子在想什么,在渴望什么,那么小,那么脆弱,让他不忍心见他伤心。

“好,我答应以,我当你的家人。你救了我,我以后就是你的家人。”

养一个孩子并不难……吧。他偷偷的想,等幼崽成年后,就可以把他赶出去,算一算几年的时间,应该不会太艰难,他会好好打猎,会好好教导他分辨草药和如何捕猎,把自己会的都教给他。

小孩破涕为笑,从怀里掏出一块石板,手里拿着尖锐的小石子在上面刻刻写写笑着说:“好,我要写下来作证,你不能反悔,从此以后,你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童言童语的小愿望却特别的真诚,他笑着说好,但当他看清小孩手里的石板时表情彻底凝固了。

天道之上有石,名三生,掌管着天下生灵的姻缘命数,从花草授粉到人间姻缘,都刻在三生石上,他被封为地仙水神以后,天道就归还了他的三生石,从此以后,他的姻缘脱离天道,为的就是让他一心修成正果,不让命定的红鸾姻缘阻挠了他的天路。

他不知道小孩是如何拿到放在鳞甲下的三生石的,但他写了,他应了,姻缘既定。

他的功德上有了他的名字,他的财运上刻上了他的影子。

上天注定缘定三生,谁也逃不掉,谁也改不了。

他有些茫然,看着尾巴里卷着的孩子,小孩笑的那般开心,珍惜的将三生石塞到怀里,伸出一根小指头对着他说:“我刻好了,你不准反悔。”

你知道你刻的是什么吗?

你知道你承诺的事情有多重要嘛?

你许诺了我三生情缘,天道已经认了我们的三生情缘,再也不能改了,你长大以后,就算是反悔,也不能改了。

“拉钩啊,拉了钩就是一辈子不能改了,你答应过我的。”小孩等不到他拉钩,瘪了嘴,委屈巴巴的说。

他愣了愣,用尾巴尖勾住了小孩软软的小手指,看着他的眼睛,低低的说:“……,好,只要你不后悔,我也不后悔。”

“我才不后悔,以后你就是我的家人了,哈哈哈哈,虺冰虺冰,你要跟我回家。”

“好。”

回家。

从今以后。

风仪是属于肩负责任的水神的。

虺冰,是只属于你的。

可惜,他没能跟他回家,在一个雨夜,小孩被吸到了天上,如来时一样消失无踪,仿佛他的到来,只是为了拯救他的性命,与他约定一场三世的情缘。

*

袁峰发现虺冰睡着了,拎着水桶悄悄的退出浴室,吩咐小二不要打扰里面的人,也不要进去(怕吓到他),回了客房换了一身清凉的衣服,去找儿子,袁明泽也不怕热,此时正在马棚那里看鵸鵌鸟,犀牛们被算在马棚了,马棚里其他客人的马早就吓得缩在一起,有些甚至吓尿了,嘶嘶嘶的低声叫唤。

袁峰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要离开的客人来牵自己的妈,那匹高大英武的马都等不及开门,直接从马槽上空跳出来的,也难为它那么大的长腿在半空中紧贴着肚皮,后腿伸的溜直蹦出来,难度五颗星还多,跳出来后,叼着主人的包裹就逃出去了。

袁峰骄傲的看着犀牛们,犀牛们看到袁峰也高兴的叫了几声。

袁明泽回头看到了爸爸,跑过来拉住袁峰的手,指着黑不溜秋的鵸鵌鸟问:“爸爸爸爸,回去的时候我可以骑着它吗?”

袁峰摸摸儿子的头,拒绝道:“不行,这只鸟还没有被爸爸训练好,等爸爸训练好了,再给你骑。”

袁明泽失望的问:“现在不能骑吗?”

袁峰抱起儿子往回走:“当然不能了,它有野性,不老实,万一把你摔倒了爸爸该多伤心啊,你可是爸爸唯一的宝贝儿子,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袁明泽用力点头:“嗯,我是爸爸的家人,我要好好保护自己不受伤。”

“对。”袁峰亲了亲儿子的额头,满足的笑了笑。

他是真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有家人的,幸亏他捡到了他的儿子。

夜里,虺冰醒了过来,他做了长长的梦,关于袁峰的梦,他从水里出来,幻化成人,擦干了身上的水分穿好衣服,走进了袁峰的房间,袁明泽在他怀里睡熟了,父子两个人头挨着头,特别的亲密,可以看出感情有多好。

虺冰站在床前看了许久才悄然离开。

第二天,项彦淮派人来告知袁峰,新粮已经收好了,让他带人去收粮,袁峰当机立断决定今日收了粮就走,项彦淮知道后也没有多想,甚至高兴他们能赶紧走掉,于是新粮陈粮装车的速度很快,办理的手续也很快,一直到付盐之前都非常的顺当。

付盐以后,项彦淮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简直可以用铁青形容。

他站在秤前,盯着一袋袋盐称好,听到属下报上来的重量后,看着袁峰的眼神就没有那么和谐了。

“袁大人,您给的重量不对吧,怎么只有说好的三成?”

袁峰微笑着说:“怎么会呢?我可是按照之前说好的价钱一分没少的给了您呢,粮价三倍的价格,换算成盐价,就是这些海盐啊。”

项彦淮都快气笑了,他就知道招摇的人忒特姆不要脸了,白纸黑字的商契写着,居然也敢翻脸不认人!!

“你这哪里是按照市场三倍的价格付给我的,你明明是按照市场价格算的盐。”项彦淮忍着怒火,摆着官威怒视袁峰这个年轻小同僚,毕竟是泡在官场二十多年浮浮沉沉的男人,官威摆出来自有压人的气势。

袁峰当真是被震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他既不有求于他,又不怕他,对方想镇也镇不住他。

袁峰:“项大人你别急,咱们好好缕缕哈,你看,你卖给我的粮食是市场的三倍,我付给你的盐价格也是市场的三倍,没问题吧?”

项彦淮:“对,没问题。”

袁峰开怀一笑,两手一摊:“那就没问题了呀,细盐虽然比不上我的海盐,但毕竟做买卖讲究诚信,我就不跟你抬价格了,就按照你们的细盐盐价三倍的价格给你们吧。”袁峰那语气,仿佛自己吃了多大的亏,多慷慨一样。

项彦淮一个后仰差点没晕眩过去,失控的咆哮出来:“谁说按细盐盐价走了,我说的是粗盐,粗盐!!”

“咦?项大人,您可没说过是粗盐啊,我以为是按细盐盐价走的呢,做买卖多大的事情啊,你怎么不说清楚呢。”袁峰埋怨着拿出冰蓝色的石头,举着石头对着项彦淮叹道:“契约石都成立了,这要是改口也不好啊,总不能,你要把你此生的好运都给了我吧,那我多不好意思啊。”

项彦淮见到那石头,脸色就白了,契约石他自然认得,契约一成,反悔者一生气运都要归对方所有,那等着他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项彦淮指着袁峰,呼吸都困难了,他还想挣扎:“不,那不是……那不行……”

袁峰垂下眉眼,把玩着契约石,声音幽幽道:“项大人,做买卖最忌讳出尔反尔,你当初没说清楚,怎怨我理解错误?若是按照粗粮的盐价走,我怎么可能同意,大家都是聪明人,海盐价值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上供到京城,大人的律例上自然会记上一笔大功劳,何苦在这里配上自己一生?”

项彦淮沉默了。

他知道袁峰说得对。

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县令,项彦淮感叹一声后生可畏。

他不敢赌,哪怕知道如何反击袁峰,他也不敢赌,有契约石在,他赌不起反悔的代价。

袁峰付了盐,立刻带着大家出了临安城,片刻不留的离开了这里。

路上,六子疑惑的问袁峰为什么这么赶,袁峰说:“赌赢了还不赶紧跑,留在那里被人堵吗?”

六子没懂,看着袁峰。

袁峰见众人都没有明白什么意思,笑了笑,继续道:“之前赊的欠款我们早就付了盐,走的是粗盐三倍的价格给的,项彦淮又不是傻子,恐怕早就反应过来我说不知道是在撒谎,他没有反驳我,是因为他不了解契约石,不了解契约石到底是按照谁的意志签订的契约条例,他赌不起如果反驳了我,契约石会不会判定他毁约,所以,他才认了我说的话。”

六子:“可契约石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啊,约定是什么就是什么。”哪怕有漏洞,那漏洞也同样存在。

也就是说,项彦淮如果指出袁峰撒谎,搬出他们之前付账时海盐的重量,就可以破了袁峰的局,可惜他不了解,所以不敢赌。

袁峰:“他不敢,他就输了。”

他故意那般自信,把握十足的样子,让项彦淮起疑,让他不敢。心理战也是商场上的手段之一,也是他事先研究项彦淮,足够了解他,才能打赢这场仗。

他花费了这么多心思,总算凯旋而归,他有点想招摇了。

*

招摇县内

牛二郎带着小孩去了招摇城,过门卡的时候,小孩拉住了牛二郎的手,牛二郎一愣,之前小孩都不让自己碰,这次怎么突然亲近自己了?难道是害怕守城的官兵?

牛二郎摸摸小孩的头,安慰道:“别害怕,守城的大人们都很亲和的。”

小孩抬起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过了城门,小孩暗暗的松了口气,跟着牛二郎走到了衙门口,牛二郎指着衙门侧门说:“这里就能找到县太老爷了,我是民,不能随便去敲门,你有事情,你可以去敲,哥哥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如果以后有事情,你再来柳家沟找我。”

小孩点点头,看着牛二郎走远后,并没有去敲衙门的门,而是看着衙门口慢慢的笑了,转身走向旁边的巷口钻了进去。

他阴森森的站在阴暗的巷子里,抬头望着头上蔚蓝的一线天,慢慢的张开嘴巴,从苍白的小嘴里吐出浓浓的雾气,雾气慢悠悠的飘向上空,飘出巷口,往人群聚集的集市飘去……

集市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很多摊主摆摊卖货,隔个两三个摊位就有一处卖吃的摊位,自从油炸蚱蜢走红以后,招摇县的人就掀起了一波抓虫子的风潮,从水里、地里、树林里抓来的昆虫都变成了人们嘴里的美食,就连集市上都有专门卖油炸虫子的摊位出现了。

鲲听闻了消息,立刻混进城里找好吃的,他手里提着河鲜,见到想吃的就跟摊主还,摊主也不挑,见着有需要的就还给鲲吃。

鲲从街头一路吃到街尾,心情特别舒爽,就在他要结束自己美好的一天是,突然一股不太美好的烟雾从天边飘了过来。

鲲一眼认出那是瘟气,人妖沾染上必会生病传染,很多人类历史上的瘟疫都是这么传播开来的,鲲脸色一变,往瘟气方向走去,在那团瘟气晃晃悠悠飘下来,就要沾到一个男人身上时,鲲一个箭步过去将男人撞开,张嘴嗷呜一口吞了那团气体,一吸气,那么大一团的瘟气就都进了他的肚子。

“有病吧你。”被推开的男人瞪了鲲一眼走了。

鲲也没理会,他全部的兴趣都放在了瘟气飘来的方向,他等了等,又一团瘟气飘了过来,同样的方向,同样的慢悠悠,同样的进了鲲的肚子。

鲲来劲儿,往瘟气来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吞了不少瘟气,吃的他胃里暖洋洋的,等他走到巷子里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仰着脖子正吐气呢。

那小男孩也看到了他,黑黝黝毫无感情的大眼睛鬼气森森的盯着他,鲲笑了笑,也仰脖张嘴,将天空上的瘟气吸了下来吃掉。

小男孩睁大了眼睛,怒气冲冲的瞪着鲲,鲲走到小男孩身边,蹲下来看着他:“你吐的?”

小男孩不理他,照着他的面门重重吐了口气,瘟气扑面而来,浓的都能看到黑气了,鲲面不改色,张嘴嗷呜一声,照吞不误。

“你接着吐啊。”

小男孩被激怒了,突突突突吐了好几口,恨得的立刻让鲲染病当场去世。

鲲也乐呵呵的张口就吃,喂到嘴边的食物哪儿有不吃的道理。

于是,一个吐,一个吞,俩人僵持了三个时辰,一直到月挂枝头,小男孩终于脸色苍白吐不出一点瘟气了,虚弱的跌坐到了地上。

鲲讥笑的揪着小男孩的后领子将人拎起来,在手里晃了晃:“小鬼赶来招摇闹事,不知道招摇是你爷爷我罩着的吗?跟爷爷走一趟,老实交代你是哪儿来的。”

小男孩挣扎着扒拉鲲的手,鲲哈哈一笑,化身为鹏,抓着小男孩就飞上了天,招摇过市一般从招摇城的上空飞了过去,吓得百姓们连连尖叫,有活得久认识鲲的妖怪也吓得够呛,好奇这位传说中的大妖怎么跑到招摇来了?

不行,必须得赶紧通知县令大人和胡师爷齐捕头。

半个时辰后,急风鸟从衙门里飞出来,往东飞去。

*

临安县衙门

项彦淮捂着头唉声叹气,他失算了,他果然不是做生意的料,被个后生刷的团团转,气的他头疼,不是生袁峰的气,是生自己的气,他怎么就这么笨,这么笨。

商会的会长皮永亮安慰着自家的县令大人:“大人,您也不必如此上火,这桩买卖咱没赔,毕竟还有还账的那批海盐,怎么算咱都不亏,等秋税上缴的时候,我们将海盐连同税收一起送到京城,皇城的人吃了我们送上去的海盐,必会褒奖大人您,那时候功劳自然都是大人您的。”

项彦淮被这么一安慰,心理终于舒服点了,他点点头:“皮会长说的是,是本官想不开了。”

皮永亮说:“大人一时间气急,没有想通也是自然的,临安秋收刚过,税收刚起,大人日后公务繁忙,万不可因为这种事情气坏了身子,为了临安城百姓,大人也要保重身体啊。”

“你说的对。”项彦淮点点头,端起茶杯刚喝了一口,外面的衙役着急忙慌的跑进来,无措的看着项彦淮。

项彦淮皱眉训斥道:“这般失态成何样子?出什么事了?”

衙役赶紧告罪,咽了咽口水,将衙门口的事情急忙回报出来:“大人,门口来了好多商户,说之前招摇的县令在他们那里赊了很多的账,报的是咱们衙门的名字,现在他们拿着赊账的欠条来衙门要账来了,人……人特别多,半条街都被堵住了,大人,咱们怎么办啊?”

“啪嗒。”茶碗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项彦淮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袁峰:吃饭吃肉不吃亏,欠了我的都要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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