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老校区沉寂无比,枯叶满地,暗灰水泥地历过久远年代,龟裂成块状,深绿墙皮破破烂烂的,露出后面的红砖。
无人铲雪,路面已结了一层薄冰,踩上去咔嚓作响。
一行人走过,地面咔滋咔滋的响个不停。
冬日天色雾蒙蒙的,时不时飘些雪花,无风也冷。
乐意将饮品袋搁在一处窗台,继而拢了拢衣领,捧着手哈出一口热气,今天温度不低,尽快解决。
他紧随齐飞宇身后,穿过教学楼,跨进老校区的讲堂。
这里比停车场更偏僻,防盗门一关,任你在里面大喊大叫,也没人能听见,真是个搞事情的好去处。
乐意眉梢扬起,边走边活动身体。
原主这身体缺乏锻炼,弱得不行,上回揍齐飞宇几个人,险些把他腰给闪了,每回动手,还得热身。
齐飞宇停在讲堂中央,背对乐意,面朝阶梯式课桌。
乐意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也跟着停下。
静默了大概半分钟。
齐飞宇转过身来,说:“我原本是真心拿你当兄弟的。”
乐意没接话,心说,我信你个鬼。
他继续说:“我拿你当兄弟,但你居然想搞/我。”
这话,乐意不能当没听见了,说:“注意你的措辞,我对你没兴趣。”
齐飞宇脸色立马气成猪肝色,又气又急:“你他妈说什么!老子不是那个意思!”
乐意摊摊手,示意他继续。
齐飞宇却一改神色,发出一声胜券在握的得意笑声,接着,他双手三次击掌,仿佛在做什么暗示。
乐意:“?”
这货到底要做什么?
下一秒,他就明白齐飞宇神神秘秘在搞什么飞机了。
讲堂四个方向的窗帘刷地被拉开,墙角的位置站出来几个青年,个个壮实,寒天雪地的冬日身穿紧身短袖,一身腱子肉鼓得像要撑裂衣服,臂膀上左青龙,右白虎,一看就是混社会的边缘人士。
乐意了然的勾了勾嘴角,原来齐飞宇是在打这个主意。
他毫不露怯的直视他们,问:“一对一,还是?”
齐飞宇古怪的笑了声,“一对一?你当这是比赛哪。”
这乐意不仅像那个谁说的一样废柴无用,还他妈傻逼,一对一,亏他说得出来。
那几个青年围拢过来,其中一个活络着指关节,每一个动作都令指节发出“喀嚓”声,颇有几分威胁意味。
他们个个眼神凶恶,若真是原主,恐怕真会被唬住。
乐意面无表情睇过他们,直想摇头,胸肌这些练得那么大有什么用,打架用的是巧劲和速度。
齐飞宇得意的下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他退到门边,说:“几位大哥,这小子就交给你们了,好好教训他,让他长长记性,晚上我请几位大哥一起喝酒。”
为首的青年叼着根烟,颔首应了,那神情透着一股子王八之气,看得乐意手痒。
齐飞宇又扫了乐意一眼,“呵”的发出冷笑,“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你会后悔惹到我。”
话落,他走到门外,轰地一声,合上讲堂的防盗铁门。
乐意目光慢慢掠过几个青年,他们不仅比他高,还比他壮,站在正常人视角,他的确打不过。
他平静的问:“你们喜欢打脸么?”
几个青年全一脸莫名,齐齐愣了愣,其中一个笑着说:“小弟弟,就算你现在求饶,也晚了,我们啊,特别喜欢打脸,尤其你这种脸还不错的。”
随即,叼烟的青年用食指弹了下烟灰,“啧”了声,说:“跟他废什么话。”
说完后,他给了个动手的指示。
乐意叹了口气,“那别怪我欺负你们哦。”
青年们对视一眼,举起铁锤般硬朗的拳头,猛然砸向乐意。
乐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满目锐利。
*
齐飞宇坐在讲堂外的石阶上,背靠贴护栏点烟,但打火机不太灵光,好几次都没点燃。
他正气恼地把它甩出去,却落在了一个人脚下。
齐飞宇昂起头,见到最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人,眼睛倏然瞪大。
蔺风城一手拖着头盔,一手扯了扯衣领,问:“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吃惊过度,齐飞宇叼在嘴里的香烟“啪嗒”落在地上。
他震惊的看着蔺风城,反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蔺风城睨着他骤变的脸色,说:“我去哪儿,没必要向你报备。”
顿了一秒,他眼神微敛,“对吧,表哥。”
闻言,齐飞宇眉眼徒然压低,狠狠瞪着蔺风城,气得直喘粗气。
蔺风城是他表弟这件事鲜为人知,况且蔺风城也一贯看不上他,那眼珠子就跟长脑门上一样,从不正眼瞧他,但凡叫他“表哥”,都没好事,要不是蔺家有钱,谁还跟他家来往。
齐飞宇暗中咬紧后槽牙,心里直说,今天运气咋这么背,在这儿遇见蔺风城这傻逼瘟神。
蔺风城看也不看他,径直越过,就要去开他背后的讲堂大门。
“不准开!”
齐飞宇大叫一声,拦在他跟前。
蔺风城站定,眉头微蹙,不太高兴的样子。
齐飞宇飞快解释说:“我朋友在里面,你不能去打扰。”
蔺风城显然不信,一针见血的说:“你朋友在里面,你却在外面,那他在里面做什么?”
“要你管!”
齐飞宇说完这话,便梗着脖颈,很是硬气的回视蔺风城,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但仔细看,会发现他不过是虚张声势。
蔺风城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表情诡异的平静,格外像暴风雨来临之际的宁静。
齐飞宇吞咽一口唾液,一时间后背发凉,他稍微后退半步,深怕蔺风城一个暴脾气把头盔砸他脑袋上。
这时,讲堂内忽地传来一声闷响,很像什么重物倒地了。
蔺风城拖了下头盔,腾出手把皮手套摘了,舒展一番手掌,很像要动手揍人的样子。
齐飞宇挨过他的拳头,怕得要死。
他当时就怂了,忙说:“他在里面……在里面……”
迟迟给不出合理的缘由,蔺风城沉默片刻,懒得听他解释,直接把他推到一边,抬起修长的腿,准备一脚把门踹开。
这防盗门四边门框被锈斑腐蚀得七七八八,恐怕稍微一点重力,当场就能塌。
岂料,防盗门忽然从里朝外被人霍然推开。
蔺风城始料未及,险些一脚踢空,摔飞出去。
他忙抓住阶梯的铁护栏,堪堪稳住出丑的姿态。
但他手臂夹着的头盔没那么幸运,随着他动作的惯性,一下飞了出去,“嗙”地撞在讲堂的大讲台上。
头盔的护目镜当场就散架了。
蔺风城:“……”
蔺风城目光凶悍的瞪向始作俑者,却跟一双澄澈透亮的琥珀色眼睛对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