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睡到自然醒,路明月就出发回小镇了,哪还有空因为网上那些吵来吵去的无聊话玻璃心。
荣与期理所当然地也跟着。
车上,路明月在和王梁打工作电话,已经讨论了半个多小时。
荣与期坐在一边,手里还抓着她另一只手。
一开始,他还挺安静,等时间长了像是不满她对他的忽视,时不时搔搔她的手心。
路明月痒痒得缩回手,又被他精准的抓回去,故技重施,像在抗议。
路明月心中好笑,只能忍着,加快讨论进程。
终于,等到她挂了电话。
荣与期问:“戒指怎么不戴?”
路明月还在翻看手机图片,一心二用,随口应着,“那么大颗,太招摇了。”
“不是还有个小的?”
路明月转脸看看他,瞥见他左手无名指上的男戒,撇撇嘴,“有钻石,我不习惯带那么亮闪闪的东西。”
小的那个是比结婚仪式上那枚紫色鸽子蛋小不少,但也足足五克拉,戴着不方便,她回去是要在葡萄园干活的,可不是当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奶奶。
她继续捧着手机回信息。
荣与期看着她,突然轻声说:“老婆,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路明月微怔,转脸看他一眼,复又收回眼,理所当然道,“干嘛?几个月前啊。”
“撒谎。”
他轻哼一声。
路明月惊讶地回头,脑子飞快地转着,记忆已经在疯狂倒带。
荣与期瞥一眼她裙下的腿,眼里似有光在闪,“膝盖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路明月心中一震,摸了摸自己膝盖。
她膝盖上是有个伤痕,但是很浅,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想了想,他以前曾提过他在荣家花园见过她,她当时理所当然以为是在草坪上和顾嘉沅她们一起玩时他曾留意到她。
原来不是……
她的记忆似是回到某个时刻,脸上倏地出现一丝窘迫,“你……知道是我?”
他定定看她,神色已经给她答案。
好吧,路明月承认,她那天确实见到他了,只不过因为后续一段很糗的小插曲,她选择性遗忘。
若不是他现在提起,她恐怕永远都不会想起来。
她叹口气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荣家鼎鼎有名的小荣先生。”
荣与期微微挑眉。
两人都被勾起回忆。
那时,小朋友还在争论着到底是女王厉害还是公主厉害时,有人叫了一句,“快看,与期哥哥来了!”
所有人都一窝蜂地围过去,就连那帮只知道跑啊跳啊的小小孩也跟了上去。
路明月一个人站在草坪上,有些莫名其妙。
她很好奇,跟过去看,好不容易在人群缝隙中看到一个少年的身影。
身姿挺拔,穿着白色西装,打着黑色领结。
她有点被震住,因为从没看过那么好看的人,闪闪发光一样,眼睛、眉毛、嘴巴、鼻子,就连他的头发丝好像都比在场所有人的都好看。
她愣在那,呆呆的看着。
一个举止优雅,穿着华贵的女人在同少年说话,他脸上并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回着什么。
那些比他大的还有比他小的都围在旁边,没有一个人敢太靠近他,目光的焦点却全在他身上。
他们的眼神里有赞叹、羡慕、崇拜……
明明之前有几个在她面前还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
那一刻,她深深明白什么叫天之骄子,什么叫人和人之间的差别。
终于,她回过神来,知道这就是奶奶时常挂在嘴边赞叹不已的“小荣先生”,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却冷静聪慧得让人不敢只当他是个少年。
而她的名字就是因他而来?
那一刻,十岁的路明月心情有些复杂,甚至情绪难得的有点低落。
她独自回到草坪的垫子上,无聊地左看右看,在一堆道具中拿了一个红鼻子的小丑面具随手玩着。
坐了一会,她忍不住往那个方向看过去,刚刚聚集的人群已经散了,顾嘉沅她们不知都去了哪里。
那个小荣先生也不在了。
她撇撇嘴,觉得这里到处都很漂亮,看多了却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家和程程他们一起去河沟里捡泥螺抓螃蟹好玩。
她站起身,理理白色的裙子,往人少的地方走。
经过一处紫藤花架搭起的亭子,亭子下有两张休息的桌椅,旁边没有人,桌上放着几瓶酒饮和倒置的杯子。
相比别处的灯火通明,这里光线很暗,十分幽静。
路明月发现了,这个花园里只要有桌子的地方,上面都会放一些吃的喝的,供人随便取用。
她理所当然地坐下来,研究桌上的几瓶酒。
都是外文,根本看不懂。
她纠结地点来点去,最后挑了一瓶包装最好看的酒,拿起杯子倒了一点。
没敢倒多,只在杯底铺了薄薄一层而已。
她端起杯,无比认真地喝了一口,回味三四秒之后,十分老成地自言自语,“年份久的黑皮诺,丹宁顺滑,酸度柔和,好酒好酒。”
她摇头晃脑,无比惬意地给自己又倒了点。
这时,一个好奇的声音响起,“你在看什么?”
“噢,”来人嗤笑,“原来是一个小酒鬼,还挺像模像样。”
路明月抬头望去,惊得口里的酒“咕咚”一声咽下去。
她被呛得咳嗽两声,一眼瞥见被自己带来的面具,顺手把它戴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一个穿黑衣的少年已经来到桌边,饶有兴趣地看她一眼,回头,“认识吗?谁家的?”
路明月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倒吸一口凉气。
那位无比贵气的“小荣先生”就倚在一根粗粗的雕花柱子旁,掩在枝繁叶茂的花架下。
路明月不知道在她来之前他是不是就已经在了,自己竟然一点没注意到。
他往她的方向漫不经心看了一眼,语气淡淡,“不认识。”
“想也是。”
黑衣少年自顾自地坐到路明月对面,伸手要去摘她脸上的面具。
路明月条件反射地往旁边躲了躲。
黑衣少年笑,假意威胁,“小妹妹,把面具摘了看看,我倒要看看是谁胆大包天偷喝我放在这的酒!”
路明月眉头一皱,有些羞愧,原来这不是随便给人喝的酒。
“钟吾哥,别理她,这是乡下来的小厨娘。”
突然又有个声音冒出来。
路明月记得她,是个叫“佩佩”的,好像和顾嘉沅关系不错。
黑衣少年哈哈大笑,“什么小厨娘?嘉沅又找你们玩过家家?”
佩佩有些不高兴地鼓着腮帮子,“不是过家家,是音乐剧!嘉沅还说要让你去给我们做国王,正在到处找你呢。”
女孩眼神移往旁边,扑闪着大眼睛,期期艾艾地说:“与期哥哥,可不可以邀请你去看我们的音乐剧?或者演国王,嘉沅本来要叫你的,可是怕你不答应。”
荣与期随意往这边扫了一眼,冷淡的很。
钟吾知道他不喜热闹,更无心和这些小孩子玩,更何况还去演“国王”?
忙说:“不是说了让我演国王?赶紧的。”
说着,他抓着佩佩的小胳膊离开。
佩佩有些不大情愿,看看荣与期,又看看路明月,“喂,你怎么还不走?不是说了去给我们演厨娘。”
路明月隐藏在面具底下的嘴角动了动,不等她说话,佩佩就已经被那个黑衣少年拉走了。
她悄悄瞥一眼荣与期的方向,见他微抬着头望着别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且她这时才发现,他的白色西装已经脱掉,随意地搭在一旁架子上,领结也被扯得松在一边。
似乎,他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自己大概是侵入了他的隐秘地盘,她不敢再逗留,蹑手蹑脚站起身,尽量不发出一丝响动。
走下台阶,鬼使神差地,她偷偷回头好奇地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眼睛正好也在往这边看,就这么远远地望着也如寒潭的冰一样,能冻死个人。
路明月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慌忙回头,大步往前走。
接着,只听“嗤——”的一声,像是有布帛之类的东西被撕裂。
她人也被拉得一个踉跄,“咚”地一声单膝跪在地上。
顾不上疼痛,余光瞥见那位天之骄子正在看她,她顿时满脸通红,臊得整个头顶似乎都在冒热气。
不过下一秒,她就很快释然,反正他也不认识她,更何况自己还戴着面具。
她深吸一口气,转脸看看,裙摆被最后一层台阶旁的柱子勾住,不仅撕裂了一大块,整个还翻了上去,露出里面的打底裤。
好在大晚上,估计他也看不清。
她镇定地拉下裙摆,不慌不忙站起来。
“膝盖破了。”
那个方位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她低头看看,膝盖果然在流血,看起来还有点惨烈,她这才意识到腿上火辣辣的疼。
他从暗处走出来,脸上波澜不兴,“你叫什么?”
路明月没说话。
她觉得从没有过的丢脸,不想让他知道她的名字,不想让他以为自己是个偷喝酒还摔跤的蠢小孩。
他慢慢走近她,停在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
他可真高啊,看起来已经像个大人。
路明月一边羞愧,一边忍不住观察他。
他突然伸手过来。
路明月反应很快地后退一步,躲开他想摘她面具的手。
他手停在半空中两秒,轻轻放下,“谁带你来的?”
路明月还是闭嘴,坚持做一个哑巴。
“徐时。”
他转脸往某个方向唤了一声。
很快,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来到他身边。
他似乎已经对她失去兴趣,淡淡说:“带她去处理伤口,换身衣服。”
等她再回到奶奶身边,已经换了一件裙摆是白色蓬蓬纱的公主裙,漂亮极了。
原先的两只小辫子也被拆开,重新绑了一个公主头,头顶是个大大的粉色蝴蝶结。
奶奶吃惊不已。
带她换衣服的一位阿姨解释道,“小姑娘摔了一跤,把裙子摔破了。”
荣老夫人看着连连点头,“这样一打扮真是好看,可不比今天来的那些小姑娘差。”
……
这天过后,几个月之前,路明月没有再见过荣与期,而这段记忆连着那件公主裙和蝴蝶结一起,早已被她尘封在某个角落。
-
其实路明月不知道的是,自她十岁去过荣家那次,多年后,两人还有过交集。
荣华集团给南港几所大学都有资助捐款,南农大也不例外。
这一年学校借此邀请荣与期在学校的毕业典礼上致辞。
荣与期鲜少在公众面前露面,这种小事按照惯例也并不需要他亲自出马,照例由徐时代表。
学校选了十几位品学兼优的优秀毕业生上台,校领导请徐时一起给大家颁发证书。
一天,徐时拿文件给荣与期签时,顺便带来集团最新期刊。
荣与期随意翻了翻,翻到南农的那次活动记录,里面有徐时和校领导、以及优秀毕业生的合影。
他当时盯着照片看了很久,久到徐时很惊讶地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他只是淡淡地说:“没事。”
随后合上杂志,放入抽屉里。
那是二十一岁的她,站在并不显眼的位置,穿着和所有人一样的学士服。
他很诧异自己竟能一眼就认出她,也许只是因为一眼望去她皮肤最白,笑容最灿烂。
还有那双无比璀璨的眼睛,眼角眉梢是让人无法忽视的自信。
看来,她是个优秀的学生。
后来两年,他“偶然”得知她在继续深造,大多时间呆在国外。
他偶尔会关注她,只是好奇她现在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如她小时候所说,成为一个“女王”。
仅此而已。
直到几个月前奶奶打了一通电话过来,之后她来南港酒店找他。
也许从那天开始,他的心动了。
想到这,他心里温柔一片,轻轻搂她靠着自己。
路明月依偎着他,嘟着嘴,“那天我就记得自己好丢脸。”
荣与期笑,他却觉得很美好。
他记得她摇头晃脑装大人的样子很可爱,还记得那双叫人印象深刻的眼睛,以至于他后来能轻易认出她。
两人靠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当年的事。
这时又有工作微信过来,路明月坐直身体查看手机,回着语音。
断断续续又是很久。
终于,路明月放下手机,歉意地看看他。
她知道他前阵子工作安排得很紧凑,就是为了能空下一个月时间去度蜜月,结果反而是陪她去乡下工作,她心里怎么能不内疚。
她瘪瘪嘴,抱歉地说:“等忙完这段,我们再补上蜜月好不好?”
荣与期轻轻吻她发丝,不在意地说:“我已经开始蜜月了。”
路明月一愣,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是啊,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每天都是蜜月。
她不由笑,这个人有时浪漫起来真是每句都能直击她的心窝。
她立即大方承诺道,“该补的还是要补的,仪式感不能少,等忙完这段我来计划行程,包你满意。”
荣与期十分满意地点头,想了想说:“那就先把洞房花烛夜给补上。”
路明月倏地转脸,瞪大眼睛怀疑地看他,“昨晚不是已经洞房……过了?”
荣与期像是略略思索了下,语气颇为认真地说:“不尽兴。”
还煞有其事地摇摇头。
路明月张口结舌,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他也能说得出口,还要不要脸了?
口水咽了两下,她发自肺腑也无比认真地说:“我……挺尽兴。”
他嘴角翘起,眼里煜煜生辉,“老婆,那是我配合的好。”
配……合……
路明月脑海中自动闪现昨晚那个让她居高临下酣畅淋漓却又精疲力尽的姿势,他哪里配合了?
而且人家言而有信,说不动她就不动她,从头到尾真的没动过一下好么?
她完全是自力更生,好在自己从不缺乏进取精神,最后也算学有长进确实很尽兴就是了。
尽兴得她差点耗尽全身力气。
想到这,她轻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拿走他放在她腰间的手,抱怨道,“知不知道我大腿和小腿现在有多酸?今早下楼梯我都是扶着旁边栏杆下来的。”
荣与期轻笑,重新把她捞回怀里,把玩着她的手指。
很自然地说:“要不晚上我再帮你捏捏?”
路明月如临大敌一般瞪着他,身体都不自觉离开他几分,“还捏?”
荣与期被她的表情逗笑,其实他昨晚一开始真没起那个心思,主要是她被按得舒服时不时地发出一些令人遐想的声音。
于是,他捏着捏着就捏出火了。
他轻咳一声,低声哄着,“是我不对。今晚换我来伺候你好不好?”
接着,他在她耳朵边又说了一句极私密的话。
路明月耳根发烫,不敢看他半是戏谑半是期待的眼,把脸埋进他衬衫里。
他摸摸她脑袋,低下头去,不死心地问:“好不好?”
鼻尖满是他好闻的气息,她羞窘得恨不能咬他胸膛一口。
嘴里却已经不听指挥地快速答道:“晚上再说。”
这就是答应了。
他低低笑了起来,捧起她的脸亲吻,“宝贝,我要和你度一生的蜜月。”
路明月忍不住翘起嘴角,忍着羞窘,深情回吻这个将一生属于她的男人,在心底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