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晋客气地和荣与期点头致意,随后看向旁边,神情明显有些怔愣,眉头微蹙两秒之后才面露些惊讶,“你和荣先生认识?”
路明月暗暗猜想他一开始肯定没认出自己,微笑着如实相告,“今天第一次见。”
杨晋了然,这样才合情理。
他目光转到荣与期身上,似有些迟疑,随后温和地笑笑,解释一句,“抱歉,我和……明月有些私事要谈。”
荣与期瞥一眼路明月,嘴边似有一丝似有若无的讥嘲,淡淡道,“二位请便。”
路明月看在眼里,轻轻皱眉,对杨晋突然亲昵的称呼有些不适。
两人并不熟,只在上次饭局上见过一面,总共说到不超过三句话。不过当时加了手机号,他偶尔打电话提出约会要求,都被她客气地拒绝。
正思忖,杨晋已经自顾自拉她走到一边。
路明月不动声色地抽开手臂,心生怪异,不管是那次饭局,还是他作为公众人物给外界的印象,一直都是彬彬有礼,温润和暖。
杨晋像是并没有察觉她的心思,有意打量她两眼,笑着赞赏,“你今天很漂亮。”
“谢谢。”路明月客气地笑。
杨晋看着她,轻咳一声,“我今天在国外有演出,刚从机场过来,因为家里的交待先来这给欧老贺寿,本想这边结束就联系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他这是在向她解释为什么没有尽快回电话给她?
他的语速有点快。尽管路明月并不了解他,却直觉这并不是他平常说话的方式。
她若无其事地笑笑,没说话。
杨晋目光微微闪烁了下,接着又问:“你怎么会来这?”
“来找你。”路明月故意这么说,趁机看他神色,注视着他的眼睛。
杨晋自然没料到是这个答案,面色微愣,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微垂着眼,主动提起,“你爸的事我已经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不是在国外忙着演出,匆匆忙忙从机场赶来?消息也会这么灵通?看来杨文中也已经知道老路出事。
路明月心中渐渐狐疑,没问他从哪得知的消息,只是如实说:“还不清楚,需要委托律师去了解情况。”
杨晋眼中似有一番挣扎,只是极短的瞬间,随后化为平静,低声道:“我可以帮你。”
路明月面色如常,实际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佯装希翼道:“怎么帮?”
“伯父现在的情况很有可能会被定成非法集资,我会请最好的律师帮他做无罪辩护,但是,”
杨晋脸上明显地现出一丝为难,“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会比较难。”
见路明月皱眉,他语速略快地解释道,“你可能不懂,那个住宅楼只是瑞阳地产底下一个子公司投资开发,你爸拿来的两千万早就已经分散到几个外包的小公司账户上,现在不可能再让他们把吃掉的钱吐出来。当然了,”
他话锋一转,“我可以想办法拿出一千万尽快还给被伯父借款的人,这样至少可以减轻处罚。”
路明月脸上露出惊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打算拿出一千万帮我?”
杨晋的目光极快地掠过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停留在她头顶,沉默片刻之后才开口,“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
“和我结婚。”
路明月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同时,她敏锐地注意到他说的是和他结婚,而不是嫁给他。
“你知道,”杨晋已经恢复富家子弟的那种优雅做派,语气略带轻松,“一千万虽说不多,但也不算小数目。只要你和我结婚,我爸肯定会愿意拿出这笔钱帮忙。上次见过面后,他对你印象很好。”
说这话时,他脸上又露出那种温和的笑意。
路明月心底越发怪异起来。
那次饭局,老路什么居心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要早知道根本不会去。
她当时心里厌烦并不配合,只顾着自己吃饱喝足,整顿饭下来连话都没说几句。
杨晋父亲怎么可能对她印象好?
而且,杨晋一表人才,素有“钢琴王子”的美誉,网上有众多粉丝,不缺女孩爱慕,又怎么会仅凭一面就说要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人?
实在是太蹊跷!
盯着杨晋良久之后,她才问:“你要我和你结婚,是因为……喜欢我?”
“当然,”他笑得温暖和煦,“我对你一见钟情。”
-
荣与期看向不远处交谈的两人,一个斯文俊秀,一个美丽大方,外形也算般配。
孙长洲站在边上正汇报这季度酒店运营情况,一心二用,顺着荣与期的目光也往那瞧了一眼。
荣与期收回眼,漫不经心问:“看你今天表现,像是见过路明月?”
孙长洲不敢有所隐瞒,点头,“两个月前,路小姐和她父亲曾在顶层花园餐厅同杨家父子吃饭。”
荣与期没接话,抬手看表,站起身,“走吧,和欧家打声招呼。”
不远处,八卦的声音传来。
“最近不是在传杨晋看上一个小姑娘?原来就是今天大出风头的这位。”
“那怎么又和荣先生……”
“听说只是在门口遇上的,呵——你说这女的厉不厉害!”
……
徐时皱皱眉,跟上荣与期,想起路明月请求帮忙的事,询问:“是不是把法务部张律师的联系方式给路小姐?”
荣与期脚下不停,语气冷淡,“不用了。”
-
而另一边,路明月脑中转过无数个念头,还是想不出杨晋出于什么目的要她和他结婚。
她抬起头,正要说话,有人过来拍拍杨晋肩膀。
“什么情况?你和路小姐认识?”
来人二十几岁,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和杨晋明显很熟。
杨晋熟稔地回拍他肩膀,自若地笑笑,却没有解释。
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一副了然的表情,“懂了懂了!”
接着善解人意地转开话题,“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赶紧的,给大家弹首曲子,就你最近被网友转得很火的那首!”
回头还不忘对路明月说,“路小姐,一起来!”
被拉走之前,杨晋低语,“你考虑好了打电话给我。”
路明月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即使她从没经历过爱情,也知道他眼睛里对她没半点爱意,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暂时抛开那个解不开的题,她巡视一圈,已经不见荣与期的身影,猜测他或许已经离开。
在优雅的钢琴声中,她独自离开宴会厅。
电梯刚刚有人进去,门还没来得及关。
她加快脚步往里走,却忘了自己穿着高跟鞋,人又有些心不在焉,脚刚踏进去就一崴,紧接着就失去平衡往旁边人身上倒。
同时,另一只脚也反应不及地踩上一只蹭亮的黑色皮鞋。
下一瞬,她感觉自己胳膊被一只有力的手扶住,视线所及是一抹高雅的灰色,鼻尖沁入淡淡的草木香,不像是香水,倒像是衣服熏染过后的味道。
电梯往下降。
她慢慢抬起头,跌进一双如潭水般深沉的眼睛里,正是刚才没找着的荣与期。
只见他好看的薄唇轻扯,“投怀送抱?”
路明月心中暗窘,忙借着他手臂的力量站直身体,瞄一眼被她踩得不再完美的黑皮鞋,面含歉意,“对不起,荣先生。”
荣与期静静凝视她片刻,嘴边掠过一丝凉薄的笑,缓缓开口,“路小姐真是深谙此道。”
路明月愣住,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她往后瞥,徐时低头敛目,脸上更是看不出任何内容。
安静的空气中,只有电梯运行的声音。
路明月摸摸手臂,感觉这里的空调温度有些低。她悄悄窥视荣与期生人勿近的侧脸,不动声色往旁边挪动一小步。
就在她默默数到六十三秒时,电梯终于到达一楼。
门缓缓打开,荣与期大步流星走出去。
徐时在门口脚步微顿,似是有什么话要说,犹豫一下还是跟上荣与期的脚步。
路明月落在后头,心里有些莫名其妙,这些豪门千金公子哥都这么难伺候么?
之前在宴会厅时,他甚至已经愿意帮她,怎么才一会就变了个态度?
就因为刚才踩了他?她也道歉了,没这么小气吧!
想着今晚过来的目的,她暗咒一声,还是果断走快几步,追着出了酒店大门。
那辆黑色的宾利已经停在门口,徐时正打开后车厢的门。
眼见荣与期要坐进去,路明月急急地叫:“荣先生!”
荣与期停在车旁,朝她这边望了望。
徐时默默退开两步。
路明月踩着高跟鞋匆匆来到车旁,提起之前的事,“还请您给我安排一位律师。”
荣与期冷眼打量她白皙的脸,从长长的眉毛到秀挺的鼻梁,最后落在她娇艳的红唇上,淡淡道,“路小姐既然与杨晋有私交,又何必舍近求远找上荣家?”
他眸内渐渐浮上一层讥色,嘴角轻撇,“你是不是太贪心了?”
路明月愣住,下一瞬,她陡然明白过来他在电梯里说的“深谙此道”是什么意思。
他必定以为她与杨晋关系匪浅,却又借着不值一提的旧交情攀上荣老夫人请他帮忙,两头不落,别有用心。
甚至刚才在电梯里那一摔,他也认为她是故意投怀送抱,想要趁机勾搭他。
路明月微仰着头看他。
荣与期似是无意再和她多说,弯腰坐进车里,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淡声道:
“老太太年纪大了,早就不管事,希望路小姐不要再随意打扰。”
这话听在路明月耳朵里就是:从哪来滚哪去,荣家和我不是你想攀就能攀!
她顿觉一阵难堪。
荣与期瞥一眼徐时。
徐时暗叹,走过来歉意地看路明月一眼,准备推上车门。
路明月低着头,木然地往旁边让让。
这一天她就没歇过,先是为飘得没边的父亲奔波,再让个自以为是的小公主刁难,接着被一个对她无半点爱意的男人求婚,现在还要被这个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侮辱人格?
她心态有些爆炸。
徐时正要关门,她一个健步上前,手搭在车门上。
“路小姐!”
徐时惊呼,手上连忙收势。
但还是晚了,车门已经顺势推上,好在卸了一半的力。
“啊!”
路明月惨叫一声,急忙抽手,捂着被夹到的手指佝偻着身体靠在车上,等着那股剧痛平缓。
荣与期眉头微动,似是没想到她会有这番鲁莽的动作。
很快,吐出一口气,路明月站直身体。
“荣与期。”
她直呼他的姓和名。
荣与期依旧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路明月用那只受伤的手指着他,冷冷一笑,“你和杨晋,一个自私凉薄,一个虚假伪善。你们,全都配不上我!”
说完,她重重关上车门,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离开。
徐时惊恐地瞪大眼睛。
长这么大,他从来没看见过有人敢指着荣与期的鼻子骂。
坐进副驾时,他余光瞥见后面,那张俊美的脸上早已冰冷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