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登时红了脸,俊朗的面容上闪过羞窘,“你、你知道了?”
他这副忸怩害羞的样子,惊得傅绫心中直咯噔作响。
我的老天爷,她把他当兄弟,他却把她当未婚妻?!
傅绫额角乱跳,蹙眉径直道:“我昨日方知晓此事,阿承,我实话告诉你,一直以来我都视你做兄长,咱们之间的婚事还是作罢的好。”
陆承脸上的红晕渐渐淡去,黑眸中涌上浓重的黯然,他勉强露出笑:“我知道对你来说此事太过突然,你一时间难以接受也属正常,你别急着拒绝我,左右还有一年的时间,就当做给我一个机会,我们试着相处一段时日,好吗?”
他满脸紧张地看着傅绫,神情满是期待,使得傅绫再也说不出推辞的话。
“也只能暂时这样了。”
傅绫清凌凌的杏眸直望着他,眼瞧着他的耳根一点点泛起绯色,她大感惊奇,忍不住踮脚伸手摸了摸,咦,还这么烫?
陆承侧过脸,耳尖通红,长腿岔开,俯身迁就着少女的手指。
大街上人来人往,各色异样目光投来,有孩童捂嘴偷笑。
陆承面上作烧,却不想制止傅绫,直到她摸够了,发现了别的玩意儿,这才直起身紧跟着她往前走去。
途经宴春楼,两人不期然遇到了陆蕴仪。
陆大小姐虽生得娇滴滴,却极爱舞刀弄枪行侠仗义。
“哥哥,绫儿!你们来晚一步,没见着我方才教训那吃霸王餐的人有多英勇!”
陆蕴仪一张粉脸上满是得意,腰间悬着柄宝剑,嵌满五彩宝石,光彩夺目,直晃人眼。
傅绫走上前抚摸一把,笑道:“这柄剑不错,借我把玩两日。”
“喏。”陆蕴仪大方解剑,“绫儿你要是喜欢,我们家里还有很多,随你挑。”
陆承嗔怪妹妹:“怎么这么没大没小?怎么说绫儿也比你大上几日,该叫姐姐。”
陆蕴仪挽上傅绫的手,对兄长吐了吐舌,“就不。”
三人在酒楼落座,叫了些酒菜,吃饭期间说及道观的事,陆蕴仪两眼放光,难掩兴奋:“绫儿,我听说你师父长得特别好看,是真的吗?”
傅绫啃排骨的动作微顿,“你怎么忽然好奇这个?”
“哎呀你别管,回答我是不是?”
“唔,师父他确实生得很俊美。”傅绫慢吞吞地擦手,脑海中闪过师父穿着素色道袍的模样,清冷如仙,继续道,“不过,很不好相处。”
“原来是朵高岭之花啊,怪不得。”陆蕴仪轻抚下巴,低声说八卦,“城中有名的珠夫人,似乎也许对你师父有了侵犯之心。”
傅绫险些被茶水呛到,杏眸圆睁:“什么?珠夫人?那个家财万贯坐拥男宠无数的珠夫人?她想侵犯我师父?!”
陆蕴仪连连点头:“没错!这可是我亲耳听到的,珠夫人以宅中闹鬼为名,请你师父前来作法,驱鬼为虚,觊觎他的美色为实。”
前阵子师父确实带着几名弟子下山,为一户人家驱鬼,当时傅绫偷懒装病躲了过去,并不知晓那户人家便是赫赫有名的珠夫人。
傅绫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当日师父便被这妇人轻薄了去?
不对,若是如此,几位师兄怎么没露出半分来?还是说被师父勒令噤声?
“你是不知道,珠夫人府中的丫鬟小厮提及此事,皆说得绘声绘色,啧啧。”陆蕴仪吃了杯酒,目露钦羡,“弄得我也想见见你师父本尊,到底有何能耐,使得阅人无数的珠夫人念念不忘。”
傅绫:“……不如你也随我上山做道士?”
陆蕴仪凝眉思索,却被陆承在额上敲了一记,“胡思乱想什么?绫儿也不是真的出家,只是暂住在道观罢了。”
他悄悄看了眼傅绫,状若无意问:“绫儿觉得我与长宁道长,哪个更为俊美?”
傅绫脱口而出:“当然是我师父。”
陆承:“……”
有一点心碎。
陆蕴仪则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哥,人家长宁道长常年穿着朴素道服尚且越过你,要是哪天换身衣裳,长身玉立往那一站,啧啧,那就更没你什么事了。”
“你是不是又想被爹关禁闭?”
陆蕴仪立马安分地闭了小嘴。
傅绫倒是顺着她方才所说想象了一下,师父若是换上贵公子的衣衫,唔……只怕会招来更多的珠夫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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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道观后,傅绫又穿回了道袍。
自幼穿习惯了,下山换上寻常衣裳她反倒诸多不适。
将外婆姨婆准备的吃食依次分给众师兄弟,她给老师父送去一份后,看着余下的食盒发起了愁。
娘亲说这是单独给师父准备的,要她亲自送去,以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外面天色渐黑,傅绫犹豫许久,拎起食盒往师父房中走去。
春气渐暖,庭院里的玉兰开得极盛,微风吹过,片片白色花瓣蜷曲着飘落在地,香气袭人。
房中亮着灯,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映在窗上。
傅绫深呼吸一口,轻轻敲响了房门,“师父,弟子成素。”
人影似是顿了一下,低沉清润的嗓音传来——
“有何事?”
“师父,我娘亲准备了些点心,叫我拿来孝敬您。”
夜色静谧,偶尔响起几声促织叫声,傅绫等了片刻,仍不见师父回应,她心下一松,正欲将食盒放在门口,便见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一阵潮湿的水气拂面,傅绫怔了怔,就见师父转过身走到桌边,烛光微晃,映得他身上寝衣素白如雪。
心口忽地急跳数下,傅绫忙将食盒放到桌上,“师父您慢慢享用,弟子先告退了。”
“成素。”师父低声叫住她。
傅绫讪讪转身,眼眸低垂,“师父,您有何吩咐?”
她不敢直视师父,眼角余光只瞥见他闲散坐着,长腿修长,桌下空间都显得局促。
“多谢令慈,你家中亲人可都还好?”
“他们都好,有劳师父关心。”
师徒两人一问一答,皆很生硬。
恍惚间,傅绫似乎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她好奇抬眼,却被眼前的景象唬了一跳。
师父他想是方沐浴完,面颊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血色,双眸莹然,微微上挑的眼尾增添几分艳色,越发显得俊朗摄人。
长发微湿,领口大敞,露出修长的锁骨,大片白皙肌肤上隐隐残有浅淡水痕。
瞧着……极为妖冶惑人。
傅绫心口突突直跳,仿佛窥见了什么不该看的。
梅霁低声开口:“成素,为师有一事存积于心许久,不知该找何人言明。”
“啊?”
傅绫一时愣住,师父他……怎么会突然和自己说这个?
等等!难不成是指珠夫人轻薄他一事?
她登时来了精神,竖起耳朵,口上却恭敬道:“师父若是信得过弟子,不妨说与弟子听。”
“你坐下。”
“哦好。”
傅绫乖巧坐在他旁边,离得更近,她才发现原来师父眼尾处有一颗极细小的朱砂痣,平日里她畏惧师父,从来不曾注意过。
咦,师父的肌肤也好光滑!
唔,师父的嘴唇看起来也很红润。
她兀自神游天外,忽见师父眉头微蹙,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成素?你可曾听到为师所说的话?”
傅绫大窘,忽闪着眼睛道:“求师父再说一次,方才弟子没听清。”
梅霁轻叹一声,“为师染上了一种怪病。”
傅绫大惊:“师父可找大夫瞧过?”
旋即意识到这话问得愚蠢,师父本身便医术高明,若是有法子,他便也不会露出如此愁容。
“弟子可以做什么,师父您尽管吩咐!”
梅霁凝望着她,目光一错不错,“成素当真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傅绫心中一梗,但话已说出,只得硬着头皮认下:“是!弟子愿为师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梅霁轻笑一声,“倒不必如此,你只需每晚戌时来我房里,助我修炼一个时辰即可。”
烛光下,他唇角含笑,俊美如仙,看得傅绫一时间有些挪不开眼,下意识地便应下了。
直到回房之后,她方想起——
她道行低微,又怎么能帮助师父修炼?
师父为何不找几位师兄呢?
唔,难不成是师父看她根骨清奇,实是修道的奇才,所以才对她青眼有加?
一定是这样!
傅绫很快睡得香甜,却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梦。
梦中她一身红衣,在与一名男子拜堂成亲。
鸳鸯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影绰间她只看到那人身量很高,垂在身侧的手白皙修长。
傅绫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想着定是与陆承的婚约有关,惹她措手不及不止,还来梦里扰她清净。
她性子向来爽直,啧了一声,便扯下了盖头,正欲将陆承那厮好骂一通,却不期然撞上了一双漆黑眼眸。
那人眼尾微扬,朱砂痣艳冶非常。
傅绫震惊不已,她她她……怎么会与师父成亲?!
她大喘着气从梦中惊醒,拭去鬓边细汗,喝了半盏茶后,仍抚着胸口惊神未定。
太可怕了。
与师父成亲真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