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迦打开门,房间里亮着灯。还没来得及喊出于廷的名字,他已经出现在眼前,衣衫不整,模样很颓。
到家很快,能看出他在生气。只不过这出气的始作俑者,要画个问号。
她放下手里的包和羽绒服,漠视眼前的人,也没开口说话。
他也同样没给她好脸色,语气冷硬,“谁送你回来的。保时捷,白色。”
窗户边,是能够看到小区里的景象的,他也应该看到了。
她没慌乱,淡然解释,“冰琪,她老公开的保时捷,我坐她的顺风车。”
也是在她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冰琪,所以才敢借了她的名。
至于开的什么车,并不重要,于廷也不会真的探究到底。
他显然是不太信,“冰琪她老公有保时捷?我怎么不知道。”
她没为他停留,仍保持着自己的节奏,换拖鞋,洗手,收拾房间。仿佛跟他解释这些是一件多么无聊透顶的事。
而于廷竟然还乐此不彼的跟在她身后,似是非要弄出个所以然来。
她笑了笑,“不信的话你给她打个电话。”
他觉得实在可笑,“我有病?”
姚迦唇角翘了翘,没再理他。
正要挽起袖子洗脸,腰上冷不丁多了一双手,将她的身体禁锢住。粗重又带着酒气的呼吸打在耳后,让人又痒又热。
姚迦睁开眼,镜子里,于廷眼眸紧闭,在她的侧颈游走。水龙头还在哗哗作响,热气爬上玻璃,镜子里那张满含绝望的脸渐渐模糊不清。他的唇来到脸颊,唇边,堵住了她的呼吸。姚迦清醒过来,挣脱他,说:“我要洗澡,脏死了。”
刚离开没两步,又被他一把捉住,从正面抱住她。脸贴脸,哼哼唧唧,酒味更重,“别走,让我抱一会。”
她眼神怔着,没有波澜,没有血色,只是死死盯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任由他抱了半晌,突然听到他略带哭腔的□□。
“对不起...”
这道歉来的没有道理。她问,“怎么了。”
他摇摇头,“没什么,就是今天同学聚会,让我想到大学时候,我那时候太特么混蛋了。”
是指哪方面混蛋?
姚迦没有问出口。
因为真的已经没有意义了,都不重要了。
“你哭了?”她问。
他还是摇头,拒不承认。
姚迦笑,“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说哭就哭。”
他突然来了精神,声音正常起来,“男人就不能掉眼泪了?谁规定的。”
她脸上始终平和,什么都淡淡的,抿唇道:“嗯,但是你是个例外,可以哭。”
他从她身前撤开些距离,悻悻的来了句,“快去洗澡吧,酒味难闻死了。”
而后转身离开她的视线。
姚迦不禁失笑,贼喊捉贼他最拿手。
洗完澡出来,于廷已经完全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看不出是不是睡着。
她刚一躺回床上,两条修长的手臂像蛇一样攀上她的腰,她没有挣扎,静静的任他抱着,而后送出亲吻,缠绵,以及身上的每一处。
这一夜,姚迦还是如预想般失眠了,尽管她很累,很疲惫。可那些话却像是一种诅咒,一直纠缠着她,让她痛不欲生,夜不能寐。
她熬啊熬,不知熬到了几点,再醒来,枕头却是湿了一片。
会过去的,她提醒自己,只要强迫自己不去想。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甚至一天比一天严重。
怕引起怀疑,姚迦不敢跟于廷申请回家,或者去找赵晓丹借住,他一定会百般阻挠还不让她如愿。
她现在懒得再应付这些争吵,现在的她犹如一具没有了血肉的残骸,任何事都无法让她提起兴趣,是只要一想到,就觉得一定会失败的那种无力,索性无动于衷,什么都不去做。
姚迦的变化于廷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他每天都被新公司绊着,一整个焦头烂额。再加上,他原本就对这些事不敏感,就更加顾不上她了。
无所谓,她也从没在这方面有过任何的期待。她早该知道,从来都不该对他有期待。
然而,是什么让她发现她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呢。
某天,姚迦刷到一个短视频,说人在生活中找不到出口,濒临崩溃时,可以试试倾诉给陌生人,有时候一句话,一个观点很可能就会让你豁然开朗。
她并不认识其他陌生人,倒是有一个生活之外的人立刻闯进了她的脑海。
她这次没犹豫,直接打开他的微信,发了句:“在忙吗?”
对方似乎很惊讶,立刻回:“??”
“在,不忙。”
“怎么了。”
姚迦:“没什么,想聊聊,方便吗?”
顾泽洲:“方便,我要去哪找你。”
她心跳的太快,手也控制不住的发抖。
“不用,就在微信上聊可以吗?”这才停止了抖动。
过了一会他回:“哦,也行…”
到了下班时间,姚迦收拾好东西,边等车边回他:“我问你,如果你现在的生活和感情不能再带给你快乐,你会怎么做。”
顾泽洲:“是哪种不快乐,如果是和伴侣产生了矛盾,看看能不能试着沟通一下,把彼此的想法都告诉对方,看看能不能解决。”
公交车赶过来,姚迦上车,“是那种不可调和的矛盾,也不能说是矛盾,是看不到希望吧,就像是你发现过去的所有都是错的,连你们当初在一起都是错的。”
顾泽洲:“这些他都知道吗?”
姚迦:“不知道,都是我一个人的心理活动。”
顾泽洲:“姐,你自己的想法是什么,你其实更倾向于什么呢。”
姚迦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车外的人流攒动,每个人看上去都那么洒脱,仿佛无牵无挂。
她再次划开屏幕,回道:“我…有想过分手。”
顾泽洲:“如果是指和于总的话,希望姐你能慎重考虑,于总他…其实挺好的,对你也很好。”
姚迦看着屏幕上的这几个字,都气笑了,她特别想甩过去一个电话,或者冲到他面前,质问他,究竟好在哪。
可是,她不可能这样发疯,她还尚存理智。
罢了,所谓的和陌生人聊天,也不过如此,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她就不该相信这些。
姚迦不再回复,合上屏幕,等下车。回到家,他那边又发了来,“?”
“怎么不回复?”
她还没放下手里的东西,实在没法回,然而这时,屏幕上又突然亮起一通电话。
姚迦应接不暇,只能先把买的菜放地上,接电话:“喂?”
“呃…”对方犹犹豫豫的,片刻,终于开口,“这个时间,你是不是已经下班了?”
她握紧手机,“嗯”了声,又听到他说:“怪不得。”
“什么?”她问。
“没什么。”
“我刚刚,是不是说错了什么。”顾泽洲说。
她怕他误会,立刻解释,“没有,只是刚刚在路上,不太方便回消息。”
“这样,我还以为…”他尴尬一笑,又赶紧道,“其实,我也就那么一说,在这方面也是个失败者,没什么特别好的见解,其他的,只能你自己做决定。”
“嗯,没关系,其实我已经有答案了。”
他声音顿了顿,出口有点不自然,“哦…是吗?”
“谢谢你提供给我的灵感。”
“我?”他笑了。
“所以你决定和他好好沟通,重新开始是吗?”
姚迦没答,只是回给他一个捉摸不透的笑,说,“没什么事的话,要不先挂了?我这会还要做饭。”
顾泽洲其实很懂得分寸,这会被她这么一说,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哦,好。你先忙。”
她是真的想通了,从那句刺眼的“对你很好”开始。她内心的厌恶真真实实反应了她的答案。
原来在这段关系中,她没有得到过爱,更没有得到过所谓的“对她好”。这些天的深夜痛哭不是在惋惜感情,不过是心疼这些年的自己,那是她在为过去的自己告别。她终于发现,这段感情,从头到尾,都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结束,也不过是要对得起自己而已…
这天晚上,于廷加班没有回来。姚迦意外的睡的很好,也不再掉眼泪。
正好第二天周末,她没有去于廷公司,而是将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个遍。期间于廷有打来电话问她为什么没去找他,也被她用累,懒得动给推脱掉了。他显然生气了,话都没给她说完就挂了电话。可是这一次,她的心里不再激起任何波澜,甚至觉得庆幸,觉得解脱。
生气带来的后果是无穷无尽的麻烦,于廷当天六点多就到了家,这在平时简直罕见。他进门,扫了眼一尘不染的家,语气里带着随意的不屑,“你今天一天就在家干这个?”
姚迦还在忙活,眼也没抬,语气淡淡,“家里该打扫了,都快发霉了。”
他走到她身前,拦着她的去路,“你就因为这个饿了你男人一天?”
她顿住,抬头,终于丢给他一个眼神,“我上班的日子也这样挨饿吗。”
他狡辩道:“那能一样?我今天等了你一天,结果你说不来就不来了。”
她笑了笑,“行,那我下周也不去,你要是高兴可以继续等。”
听了这话,于廷脸色唰的变了,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问,“你不对劲,我得罪你了?你为什么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她哀叹一声,懒得解释,放下扫把,转身。
他跟在后面不依不饶,“你干嘛去。”
她回:“做饭。”
然而在厨房也没能得到清净,于廷又杵在厨房入口,问,“你到底怎么了?啊?迦迦。”
姚迦洗菜洗的专注,没那个时间理他。
他急了,“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到底怎么你了。”
抓了把脸,怒吼道:“天呐,我TM快被你逼疯了,你能不能说句话!”
这话让她双手一颤,手里的锅把都差点甩出去。
她强迫自己镇定,转身,轻声来了句,“等我做完饭,成吗。”
姚迦把两菜一汤端到桌上,示意对面的于廷坐下。呲啦一声,他猛扯椅子,落座都带着气。
姚迦能想到他现在怎样气鼓鼓的一张脸,始终没抬头看他,只是拿起米饭和一双筷子,正要往嘴里送。却又像想到了什么,陡然停下,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很轻的话。
“于廷,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