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一楼大门,姚迦拐了个弯,去了公共洗手间。她盯着镜子出神,手指小心的拨着刘海,那双明媚的眼看似平静无波,却隐藏着惊涛骇浪。
姚迦随便洗了下手,甩掉水珠,又涂了一圈鲜红的口红。准备就绪后,摁电梯上楼。
手提袋被她死死揪着。
在门口等了会,开门的是个小男生。她愣了一秒,这模样有种强烈的熟悉感,让她恍惚以为是于廷本尊,还是个少年版的。姚迦回过神,简单打了声招呼进去,那人似乎也在疑惑她是谁,盯了她半晌,就差问出口了。
只是,今天来生日宴的人鱼龙混杂,想要都认识也不现实。姚迦没等他开口,先一步斜了进去。
她在客厅扫了一圈,没看到一个熟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转头,徐霜一脸兴奋的和她拥抱,“姚迦?真的是你啊!”
“我在后面瞅你半天了,心想这是谁啊,这么美。”
姚迦眉心一展,“你更漂亮好吗。”
徐霜拉着她往沙发的角落走,两人咬耳聊天,姚迦总觉得周围时不时有人在看她,转眼,于廷的两个兄弟就坐在沙发那端,估计是向人介绍了她,才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了她是于廷的前任。
姚迦坐的浑身不自在,起身,准备先把生日礼物送出去再说。
于廷抽完一根烟,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抬头恰巧看到一抹黑色的侧影,从大厅入口闪过。他以为这是哪个兄弟的女朋友,没太在意,双手插兜,倦怠着迈开长腿走去客厅,一眼瞥见沙发角落里端坐的女人。
他只在入口处停留两秒,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样貌,就条件反射般后退着躲回了房间。
他靠着门框,心里没来由一阵焦躁,就算只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他依旧认得,那个女人就是姚迦。
自分手后,两人彻底断了联系,他之前还在感叹两人是真的无缘,这么久了都没碰过面,还在想这辈子是不是都不会再见了。哪知她竟然主动出现在了他的生日会上。
她一定是后悔了吧,如果当初不冷落他,多多关心他,腾出时间和他见面,他们怎么可能沦落到如此境地,怎么可能会分手。九年的感情啊,她明明不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啊。
他也是。
只要她肯回头…
只要她肯服个软…
“廷子,该出来了,一直窝在房间里干什么。”李郡敲了下门。
他声音不自觉开始打颤,“行,就来。”
“哎郡子。”
他想问李郡姚迦怎么会在,但没人回应,已经走了。
于廷没耽搁太久,打开门,双手插兜走去客厅,一脸愤懑的表情。
客厅立刻噤了声。所有眼神齐刷刷投向他,再转去姚迦的方向。
看热闹的真不少,她身后还有人扬起手臂,喊了句,“廷子,这坐!”
客厅一阵哄笑。
于廷充耳不闻,微微侧身跟李郡说:“说两句吧。”
“为什么我说。”他反应有点大。
“你今天生日,你不说谁说。”
“?就不是你生日了是吧。”
两人眼看着要吵起来,混乱中突然有人喊了声。
“李郡。”
姚迦手提Gucci袋子,轻手轻脚走过来,站定后,丢给于廷一道眼神。
于廷整个气势都软了下来,眼神泛起从未有过的柔色,回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东西。插在裤兜里的手默默拿出来,一时有点不知该往拿摆。
时隔多月,她的脸看上去比之前瘦了一大圈,体重看着也下降了不少。于廷记得从前很喜欢摸她手臂和大腿内侧的软肉,肉乎乎的,很好玩。可现在呢,她就像条纸片,又薄又细,恨不得风一吹就倒的样子。
为什么分开后不能照顾好自己,怎么突然间那么瘦了。
她顶着这副样子来这里,是指望他心疼她?
所以宁愿自虐都不愿意示弱是吗?
她在跟他赌谁先低头?
可笑,他于廷在这方面什么时候输过。
两人仅仅对视了一瞬,姚迦就把眼神挪去了一边,看向李郡,伸手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一脸从容道:“生日快乐啊,大寿星。”
李郡傻了,看了看角落的徐霜,看看于廷,最后看了看姚迦。不明白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在场的人也都看迷糊了。空气中,没有一丝别的声响。
李郡没绷住笑,垂着脑袋说,“这...”
“这你让我咋收。”
又扭头看向于廷,“廷哥?”似在征询他的意见。
于廷一脸淡漠看着前方,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公司里的那帮人也跟着起哄,“廷哥,郡哥喊你呢,怎么不理人啊。”
“廷哥,你那位性感妹妹呢,今儿怎么没来。”
他这才给了点反应,从兜里掏出根烟咬在齿间,没点燃。轻描淡写道,“哪来的性感妹妹,要不你给介绍一个?”他往姚迦那轻瞥了眼。
那人立刻来劲了,“行啊,哥想要啥样的,”
“性感的啊,你不是都说了。”
余光里,姚迦的那抹黑色身影还在,双手并在身前,和李郡说话。脸上装点着波澜不惊的笑。
于廷唇角抽搐了下,对面那人直接拉过来一个女人,上身批着件皮草,光着腿,细的跟麻秆似的。
“你不是早看上廷哥了吗,现在机会来了。”
那女人锤了他一下,“哥,哪有你这样给人介绍的,我不要面子的啊。”
于廷垂着眼没看他们,心里扬起一丝冷笑。公司最近来了个大单,在短时间内增添了不少骨干,越做越像样了。再加上他外形不错,他这个于总的名号也跟着打了出去。相应的,往他身上扑的女孩自然也不再少数。以前有姚迦做借口拒绝,后来分手了,他没了说辞,基本上都会配合着瞅两眼,但是从没有哪个女人真的让他记到脑子里。
可眼前这个女人,在那么冷的天里把一条细腿冻成了青紫,画面看上去着实有点惨不忍睹。他有时候非常佩服一些女人的爱美之心,简直命都可以不要。
他没多想,脱下身上的长大衣,递给面前的女人,“不冷吗?拿去盖腿上暖和会。”
她抱着大衣,高兴的合不拢嘴,“谢谢廷哥。”
再转头,姚迦已然不见踪影,也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他蹭了蹭李郡肩膀,脑袋点向姚迦刚刚站的位置。
李郡有点懵,“什么?”
“人呢。”
“谁?姚迦?”于廷默认。
“走了啊。”
“走哪了。”
“回去了啊,你不能不让人回家吧。”
到了家,姚迦脑海里挥之不去生日会上的那一幕,她看上去很冷,楚楚动人。而他又十分绅士的给她递了外套,如此贴心。
其实她早就应该想明白,没了白薇薇,还有李微微王薇薇。他的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她根本不是那么无可替代。
所以,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她有点后悔今天这一出傻傻的举动,又有点感谢,至少让她看清了,过去终究是过去式,没人想要从头再来,何况那是于廷。
姚迦终于还是接受了陈一峰的追求,她本来就是要和他在一起的,只是这最后的挣扎不但没能成功,反而让她变本加厉带着镣铐去做最初的决定。
然而当她真正尝试走下去时,发现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捱。
在工作中,陈一峰从不吝啬对她的特殊,即使同事们已经发现了端倪。下了班,他会载她去吃美食,偶尔也看场电影。她陪他看漫威,看欧美大片。他也陪她看慢节奏的生活电影。
这种恋爱方式虽平淡,却有种别样的温馨舒适感。
偶尔她还是会从身边人口中听到于廷的名字,还会瞬间恍然这是谁,直到脑海中慢慢浮现起他的轮廓。那种呼吸都会痛的感觉又会再度袭来。
仔细想想,她差不多有一个多月没见到他了,身边应该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经历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不知他是否总结了其中失败的经验,从而更好的面对现在身边的她。
她承受了一个男人最坏的十年,终于没扛过去,在一念之间,放弃了所有。而那个女人,迎接而来的却是最好的他,那个懂得爱和责任,不会再轻言放弃的于廷。
那种遗憾,不是一时的顿痛,而是伴随一生的伤口,即使表面愈合,内里也是千疮百孔,腐烂不堪。
日子就在这种遗憾和温馨的生活中一晃而过,她没想过会再见到他,那天领导给陈一峰下发了个任务,去一家绿化公司商谈合作事宜,每每遇到这种锻炼的机会,陈一峰都会带上她,姚迦又觉得只有他们两个去,多少有点心虚。于是又叫来另外两个女同事一起。
起初她并不知道这次要光顾的公司是于廷的光合廷郡,只是觉得这一路的路线非常熟悉,直到光合廷郡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陈一峰泊好车,在下车前还和她们三人八卦,“知道吗,这家公司老板挺牛的,是俩和咱们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之前公司一直没什么姓名,哪知道今年突然就起来了,真是年轻有为。”
身后的同事刘彤出声道:“叫什么名字,有女朋友了吗?我看看我听说过没。”
“其中一个叫于廷,咱哪能知道人家的私生活,看样是有,即使没有也肯定不缺女人。”
他稍稍回头,“怎么,想努力努力?”
刘彤拨了拨刘海,嗔道,“什么呀,别笑我了,人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陈一峰蹙了下眉,“别啊,别这么说自己,你们女人怎么总喜欢妄自菲薄。”
“迦迦。”
他喊她。
“嗯?”姚迦扭头。
“你来说,刘彤到底好不好看。”
姚迦当然不会驳对方面子,“挺漂亮的。”但是配于廷,的确有些差强人意。
“看吧,连我老婆大人都认可了。”
本来这是句玩笑话,可姚迦却笑不出来,两人关系虽是明牌,但她还是不想成为大家口中被八卦的对象。可陈一峰看不得她在单位里任劳任怨,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给她庇护。目前来看,她在单位的日子的确比过去好过很多,可要是万一分手了呢,她岂不是会陷入比之前更艰难的境地?
姚迦轻咳了声,刘彤拿出镜子检查妆容,一边漫不经心抱怨,“啧啧啧,又虐狗。”
另一个同事小王说:“陈主任是不是想说,反正都没我老婆漂亮。”
他微微颔首,不好意思道:“你这话我不反驳。”
刘彤嘴角撇的老高,捶了他一拳,“嘁!”
几个人贫了一会要进去,姚迦忍不住想打退堂鼓,还没开口就被陈一峰驳回去了,她明白他想锻炼她的心,又实在不想找别的理由骗他,只能下车,跟在身后。
进入大厅,大家都有点摸瞎。姚迦始终窝在最后,怕暴露自己,尽量克制住不引路。
陈一峰实在找不到电梯口,只能去问前台。前台妹妹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姚迦吓得立刻将脑袋撇去一边,假装在参观环境。
进了电梯,看着逐渐攀升的数字,剧烈的心跳在心口疯狂作祟,既怕见到他,又不想他们这层知道。
她后悔自己没有戴顶帽子过来。
到了三楼接待室,助理小赵出来给她们一人端了杯水。她全程低着头,再加上小赵根本没往她们脸上看,算是逃过一劫。
等待的间隙,大家无所事事,陈一峰的眼神自然就落在了她身上,“你别那么拘谨,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我在呢,你就在一边看着就行,怕什么。”
她把手臂舒展开来,抿唇笑笑。陈一峰逐渐逼近,眼神盯着她,恨不得把她吃了,“我觉得我真的要破戒了。”
“什么?”她抬了抬眼。
“不想修行了,我真是比唐僧都苦。”
她终于没忍住破功,露出好看的牙齿,“什么呀。”
他没再说什么,一点点朝她唇上袭来。
此时,门猛然被打开,一道男声焦急又快速的在耳边响起,“抱歉啊,刚刚有点事耽搁了,久等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