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壮汉听了他的话,彻底放下了心,他们盯着少女玲珑有致的身躯,都露出了觊觎贪婪的目光。
少女狼狈地被人拽着头发在地上拖动,她的脚上伤痕累累、血肉模糊,随着拖动在地上擦出一道长长的血印。
她痛哭着求饶:“我不要去那里,不要!救救我!”
贺阑神色未改,冷眼旁观,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若有所思。
凄厉的呼喊划破长空,“啪”地一声脆响,少女的脸颊顿时红肿了一大片,五指印清晰可见,刺痛了初好的双目。
她看不下去了。
几步走到近前,先是对着身侧的男人行了礼。
“小王爷,又见面了。”
贺阑听着她疏离的语气,心中涌起一丝异样,那情绪转瞬即逝,他淡然地点头,“江姑娘。”
初好直起身,转身对着柳静耳语一番,随后便侧身对着贺阑,一语不发。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地上的少女还在哭泣。
没一会工夫,柳静便从管事的手里拿过了少女的卖身契。
“姑娘,办妥了。”
江初好沉着脸,仔细看了看契书,轻声缓语:“姜柔?”
少女怯怯地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怕自己冲撞了贵人,忙不迭又伏低了身子。
初好眼中闪过怜色,多好的一个美人儿啊。
弯下腰,手轻轻将少女脸上的血污抹掉,神色温柔。
姜柔的身子抖了抖,下意识往回缩。
“柳静,带她回吧。”
“是。”
柳静与另一小厮去搀,姜柔佝偻着身体,泪如雨下,哽咽道:“谢谢您,谢谢您……”
贺阑却没有看她,他的目光一直看着江初好的手,白皙的手指沾染着血污,白中的一片殷红,格外刺眼。
初好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
贺阑紧抿着唇,侧脸紧绷,似是在尽力隐忍着什么,他从怀中抽出一条手帕,递到初好的面前。
初好眼中闪过诧异,微微摇头拒绝了他,拿出了自己的手帕,随意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血已干涸,干燥的手帕擦不掉,初好擦了几下没擦掉,便作罢了。
她不在意地收了帕子,目不斜视地从男人身旁走过。
错身而过,贺阑拧着眉,视线依旧牢牢盯着那沾了污秽的玉指,嗓音紧绷,“江姑娘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吗?”
“怎么,小王爷还要来管我的事吗?”初好顿住步子,反问道。
少女面上不带怒色,但眼里的排斥是显而易见的。
她向来怀着善意迎接这个世界,不管怎样,此时此刻她都没办法袖手旁观。
萍水相逢,素不相识的人,他冷眼旁观,她没办法指责些什么,各人有各人的选择。
眼前的男子,是高高在上的皇亲贵戚,是有资本藐视众人的贵人,众生平凡,哪里值得他多看一眼?
贺阑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指了指满春阁的牌子,语调平静,“来路不明,何必惹事上身。”
满春阁背后的势力复杂,多管一事,便会多一分未知,多一分危机。
初好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小王爷世事洞明却独善其身,到底是明哲保身还是冷漠凉薄。
“小王爷所言有理,只不过民女平生就爱管个闲事。此女子甚是可怜,民女实在没法视而不见。”
贺阑不赞同道:“姑娘当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
初好纳闷:“王爷您认识她?”
“未曾见过。”
“那您又如何知晓她是坏人?”
贺阑目光沉沉看着她,不再开口。
初好虽看不惯他的做法,但也不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提醒。
平心而论,贺阑的考量与担忧确实有必要,但她不能因为顾虑这又顾虑那,眼睁睁看着那女孩被□□至死,死在她的面前。
她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贺阑的话虽然不中听,虽然他冷淡的态度真的很让人恼火,但初好依旧感谢他出言提醒。
然而更多的,便再没有了。
初好冲他抱拳,微微颔首,神色恭敬,“多谢王爷好心提醒,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
一句话,算是划清了界限。
男人面色不佳,他一瞬不瞬看着少女决绝的背影,无端生出一股烦躁。
韩深见贺阑神色有异,又品了品江姑娘的话,暗自感叹。
每个人站在不同的立场,都有自己的考量,也都有自己需要守住的承诺与该做的事。
若是旁人,三番两次出言不逊,只怕早就被他送进了地府。
韩深小心翼翼地瞧着主子的脸色,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贺阑沉郁地看着远处,缓缓吐出一口郁气。
韩深许久未曾见过他这般失落神色了,叹了口气,“王爷?”
回答他的是无尽的沉默。
贺阑抬眸看着街上来往的人,耳边依稀围绕着满春阁管事的阿谀奉承。
“回府。”
——
初好本计划将剩下的铺子巡视完,然而此刻也没了心情。她让人将姜柔先送回了府,请个大夫来给她治伤,随后打发了柳静,独自坐在茶楼的雅间里,手托着腮,怔怔着望着窗外。
心有些闷闷的。
她来到这里这些天,一直没有很什么的融入感。可刚刚与小王爷的对峙时,她才头一次有了真实的感觉。
初好一个人静坐着,直到天色渐晚,烛光燃满长街。
“姑娘。”
是江垣和柳静。
初好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漫不经心道:“人安顿好了?”
“是。”江垣答。
顿了顿,又将查到的事情一一道来。
姜柔半月前随养母来到京城投亲,却不想养母背着她联系了一户人家,原打算把她卖过去当丫鬟,却不想那户人家的主人见色起意,看上了她的样貌,强占了她。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主子要了丫鬟,收入房中当通房,或是抬了做妾皆可,问题便出在那家的主母身上。
那主母是个厉害的,因为娘家的胞兄是个小官,因此她在家中地位颇高,说一不二。
主母将姜柔虐待了一番,今日一早让人把她送到了满春阁。
三言两语道出了短短一生,初好听罢,良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她没什么能力改变这个世道,也没有那个野心和抱负,她只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旁的只能量力而为了。
把时间浪费在感时伤怀上是最亏本的,时间便是金钱,她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作了一番心理调整,初好又恢复了原先活力满满的样子。
“江垣,你的要账能力如何?”
话题转变得突然,江垣一时间有些愣神,他掏了掏耳朵,满脸问号地看着江初好。
初好摸了摸下巴,转头对着柳静道:“去拿纸墨。”
柳静也是一头雾水,只得照做。
纸笔备好,初好拉着柳静的手,闭着上了眼睛。
工具人柳静:???
不出片刻,初好又睁开眼,在纸上写写画画,写完又拉着她的手闭上了眼。
来回反复了几次,直到最后一笔落下,终于松开了柳静的手。
初好歪着头端详纸上的字。
啧,丑。
柳静的手终于得了自由,她轻轻将手心里的汗在裙子上擦了擦,一步一步往后挪。
初好再抬起头的时候,柳静已经退到了门边上。
初好:…………
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看向她的眼神为什么给她一种“你是变态”的感觉?
摇了摇头,目光又转向江垣,捏着纸,笑眯眯地朝他走去。
江垣:我想跑。
啪。
江垣的肩膀一沉。
他斜着眼瞥了眼肩膀上那只白皙的手,收回视线,又对上主子不怀好意的眼神,腿有些发软。
少女晃着手里的名单,红唇一张一合,笑眼弯弯,嗓音甜美,“江垣,明日带上打手,陪我去要债呀!”
江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