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句话应该这样理解：我的凡心容不下他,却容得下你。
不过……你要这么理解，也行吧。
纪随一言不发地转开头。
宋清漪将他这个反应理解为默认，不禁感慨：“你都已经长成这样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情敌。”
纪随闻言,徐徐转过头来,看着她：“长成这样？什么样？”
宋清漪想了想,诚实地复述道：“盛世美颜，人间妄想。”
纪随眉尖挑了下：“我想听你自己的想法。”
宋清漪：“？”
纪随淡道：“那是网上乱加想象和滤镜之后的溢美之词，并不真实。”
宋清漪惊了：“还，还不真实啊？”
“嗯,”纪随定定看着她，“至少人间妄想我不认。”
“为什么？”
“得不到的才是人间妄想，而我，”纪随黑瞳静静注视着宋清漪,“也许很容易得到。”
很容易得到？
宋清漪愣了下,想了想,反应过来,点点头：“也是，你都是有情敌的人了。”
纪随：“……”
纪随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用的什么手机？”
宋清漪瞥了眼手边放着的手机：“苹果，怎么了？”
“没什么,不是老年机就好。”
纪随意味不明说了句,长指迅速解锁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推到宋清漪面前：“加一下，方便联系。”
宋清漪：“……”
宋清漪放下筷子，擦了下手,打开手机，扫二维码以前抬头看了纪随一眼：“有您这张脸在，我就算真用的老年机，也要分分钟给它换成智能机的啊。”
纪随神色微动，看向她。
宋清漪笑眯眯地冲他眨了下眼睛。
“滴”的一声，扫码成功，宋清漪立刻发了好友请求过去。
纪随敛目，通过。
宋清漪顺手给他发了个笑脸表情包。
是个小姑娘，笑盈盈的样子。
纪随看了眼，直接摁下锁屏，将手机放回桌上。
宋清漪倒也不介意，放下手机继续吃早餐，忽然听纪随淡道：“以后别这么笑。”
宋清漪抬起头：“？”
纪随看了她一眼：“我会误会。”
宋清漪：“……你说我还是表情包？”
纪随静静看着她，黑瞳深邃，目光透彻。
宋清漪：“……”
好吧。
她刚刚确实有那么点儿故意。
因为小伎俩被不动声色戳穿，心有不甘。
“你是怎么知道我常用老年机这个理由，”宋清漪轻咳了一声，继续说完，“拒加微信。”
纪随默了默：“听人说的。”
宋清漪有点茫然：“谁？”
纪随看着她，眸深如晦。
这时，餐厅里又有人进来，宋清漪听见一道脆生生的女声传来：“纪先生！”
纪随面无表情抬了下眼，宋清漪循声看去。
骆闪闪和赵安澜结伴而来。
骆闪闪朝两人挥了挥手，满脸笑容地跑过来，赵安澜在她身后，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看起来情绪也不怎么好，不情不愿地跟着。
骆闪闪见到宋清漪，漂亮的大眼睛刷地亮了，飞快地跑过来，惊喜道：“宋教授，没想到您也在这里！”
宋清漪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应该是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没想起来。
骆闪闪已经热情地自我介绍起来：“我是骆闪闪，他，他是赵安澜，赵导。”
她扯过赵安澜到宋清漪面前。
赵安澜对宋清漪心里正有气，只是淡淡抬了下眼皮。
这不耐烦的样子，总算让宋清漪想起来他们是谁了。
那，确实挺尴尬的。
结果骆闪闪仿佛完全感觉不到似的，生怕宋清漪想不起来，还不遗余力地提醒：“我们见过啊，就在您的实验区，我们在拍戏，你忽然进来，被纪先生扑倒了。我们都以为你是纪先生的私生饭，你又说你要猴子，我们还以为你是来给他生猴子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清漪：“……”
生猴子……
给纪随？
她默默抬手撑住额头，挡住不必要的目光，省得被人看到她一脸尴尬。
纪随唇角弯了弯。
他看向骆闪闪：“别站着，坐。”
对于纪随难得一见的体贴，赵安澜惊讶极了，他震惊地看了纪随一眼。骆闪闪神经大条，立刻毫无芥蒂地坐到了宋清漪身边，自来熟地解释：“所以赵导才会以为你是别有用心的私生，其实都是误会，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宋清漪一言难尽地笑了笑：“放心，我都懂。”
纪随不轻不重问：“懂什么？”
宋清漪：“……”
她其实不太懂，她这么说只是想让骆闪闪别再说下去了而已。
宋清漪无言以对地望着纪随。
这个人，是有毒吧？
干嘛要说破？
宋清漪扯开话题，随口道：“对了，你刚刚说听人说的，听谁说的？”
纪随看了眼骆闪闪，面不改色道：“她。”
宋清漪转头看向骆闪闪。
骆闪闪：“？？？”
我是谁？
我在哪儿？
妈妈我想回家……
纪随道：“骆闪闪一直很仰慕你，为了演好女科学家这个角色，查了你很多资料，可以说，她的表演就是以你为原型。”
宋清漪略显惊讶地看着骆闪闪：“真的吗？”
骆闪闪：“……”
保持住微笑，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骆闪闪看了看纪随，干笑道：“纪先生说的……都对。”
“那你从哪里看到……”
宋清漪想问，那你从哪里看到我拒加别人微信时一般会拿出老年机，然而骆闪闪没有做贼也心虚，非常有自知之明地知道，不管什么问题她都回答不上来，连忙站起来，打断宋清漪的话。
“那个……宋教授，我真的是太饿了，我先去拿吃的，你和纪先生慢聊！”
说完，朝赵安澜使了个眼色，就赶紧溜了。
宋清漪看着骆闪闪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觉得这个女演员奇奇怪怪的。
她转过头，咕哝了两声。
纪随看向她：“什么？”
“没什么，”宋清漪随口扯开话题，“对了，她为什么一直叫你纪先生？你们一块儿演戏，为什么要叫得这么生疏？”
纪随看了她一眼，淡道：“避嫌。”
宋清漪：“……”
你刚刚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啊。
宋清漪：“那怎么感觉她有点怕你？”
纪随：“大概因为，我是人间妄想吧。”
宋清漪：“……”
你刚刚真的不是这么说的大哥！
宋清漪：“你不是说你不是人间妄想吗？”
纪随顿了顿，抬眸，沉黑的眸子看着她：“看对谁。”
对有些人，确实不是。
宋清漪：“……”
活得这么双标，也确实是不容易了。
用完早餐，天也亮了，宋清漪准备回实验站。
纪随送她出酒店，一路遇见不少人，除了酒店服务员，都是剧组人员，恭恭敬敬地叫他“纪先生”，偶尔有几道极为小心翼翼却怎么都藏不住的痴迷的目光，大多来自女人。
宋清漪忍不住侧头，看向纪随：“你在剧组地位很高吗？”
纪随低头看着她：“嗯。”
“有多高？说一不二吗？”宋清漪有些好奇了。
现在流量拍戏，地位都这么高吗？
娱乐圈她真是越来越不懂了。
纪随替她打开车门：“以后你就知道了。”
宋清漪：“……”
宋清漪坐上车，纪随替她关上车门。她降下车窗，从里面看向纪随，斟酌着开口：“学术指导这件事……”
“不急。”纪随。
“？”
“你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事联系。”
“……”
那还是现在说吧。
宋清漪：“能冒昧问下，您现在的学术指导是哪一位吗？”
纪随：“王伟。”
宋清漪一脸茫然。
谁？
从数据和实验设计来看，纪随目前的学术指导绝对是这个领域内的大牛，地位名望至少是与宋清漪一个等级的，这也是宋清漪虽然心动，但却不能贸然接受的原因。
都是同行，她这么做，一定会冒犯别人。
但这个……王伟，是谁？
她完全没听说过。
宋清漪回去以后特地查了下，叫王伟的人很多，但学界大佬圈内……查无此人。
宋清漪又让孙小惠打听一下，这种事还挺微妙的，可别一不小心得罪人。
孙小惠打听了一天，回她：“没有叫王伟的，有没有可能是王巍院士，他研究沙漠碳汇，也算沾点边。”
宋清漪想了想，拿起手机，给纪随发了条微信。
纪随正在酒店房间开始视频会议，他出来拍戏，公司里的策略原本都提前部署好了，只是今天忽然出了些意料之外的事，底下的高管拿不定主意，需要他做决策，纪随临时开了个视频会议。
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抬眼看去。
清漪：【抱歉，早上没听明白，您目前的学术指导是王巍院士吗？】
“停一下。”
纪随淡淡开口，正在汇报的财务总监应声停下。
纪随拿起手机，长指飞快地打下几个字，消息发出。
同时，宋清漪收到一条消息——
纪随：【我情敌？】
宋清漪：“……”
也是，60多岁的老教授，那怎么可能是纪随的情敌呢？
纪随多么风华正茂一男子啊……
宋清漪想了想，又打下一行字：【那能给我发个名字过来吗？我怕是同音字。】
纪随看了眼，没有立刻回复，退出和宋清漪的聊天界面，点进赵安澜的头像。
不久，赵安澜收到消息——
纪随：【把王伟的合同签名拍过来。】
宋清漪很快就收到了一张图片，她点开放大，只见是合同落款，乙方签名处，黑色签字笔端端正正写着一个王伟。
竟然还真的是王伟。
宋清漪有些一言难尽，她想了想，问纪随：【可否告知他的通讯机构？】
纪随眼底缓缓生过笑意。
他一向闻弦歌知雅意，宋清漪开始打听王伟，这就说明她心里其实已经愿意了。
那他自然不会给她任何犹豫不决的机会。
他直接给宋清漪回复道：【言下之意，连你也不知道这个人？】
宋清漪：【……是。】
心思转得倒挺快。
纪随：【那大概，我是遇见骗子了。】
宋清漪：【……】
纪随：【我并不知道他的通讯地址。】
宋清漪：【那你见过他吗？他长什么样子？】
纪随：【没。】
宋清漪：【那你们平常怎么联系？】
纪随：【邮件。】
宋清漪一言难尽地盯着纪随最后两个字，莫名觉得有些沙雕。
敢情，连面都没见过？
别人被骗好歹是网恋，纪随被骗，连“恋”都没有，直接只剩个“网”？
宋清漪忽然有些同情起纪随来。
看起来财大气粗一副精明的样子，其实是个人傻钱多。
……
几天后，《复乐园》剧组进入试验区拍摄的申请最终得到了宋清漪的批复，赵安澜总算吐出一口郁气。
“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折腾起人来，力气倒是不小。”
赵安澜向纪随抱怨：“被她拖慢了不少进度，后面得好生赶一赶了。”
纪随抬眼看向赵安澜，淡淡道：“我被她折腾了十五年，我说什么了吗？”
赵安澜：“……”
你牛！
“不是……”赵安澜斟酌地提醒他，“真确定她就是宋迆然了？她不是叫宋清漪吗？别你自己对那小丫头一见钟情，又不想崩了自己矢志不渝的人设，硬把两个人说成一个。”
纪随：“一见钟情？”
赵安澜扯了扯唇：“第一次见面就把人扯自己怀里扑倒了，这还不是一见钟情？”
纪随想了想，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也是。”
赵安澜：“……”
“所以，你到底怎么想的？”赵安澜问。
纪随沉默下去，眼底却缓缓蕴藏起笑意。过了一会儿，他低声开口：“见到她的第一眼，我想如果她长大了，该是这个模样。美好，骄矜。”
“还是个教授。”赵安澜不客气地补了一刀，“分分钟要上天。”
“她八岁就知道王尔德，八岁就对我说：weareallier，butsomeofusarelookingatthestars.”纪随唇角微弯，看向赵安澜，“你说她长大了，是不是应该是这个样子？”
赵安澜隐隐约约明白过来：“难怪，你一意孤行要拍这么硬核的片子。我说你怎么就……”
他顿了顿，摇摇头：“以为你是被执念逼疯了，没想到，你倒是比谁都理智冷静。照你这么的，你要找谁，都只是迟早的事。”
纪随默了默：“迟早……我自然更希望是早，哪怕早一天也好。”
纪随看向赵安澜：“舅舅，我等她够久了。”
他的声音微哑。
赵安澜心下有些触动：“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她？”
纪随摇了下头：“我没打算告诉她。”
赵安澜：“……？”
“她那时候就八岁。”纪随自嘲道，“你能指望一个八岁的小姑娘什么？她连名字都给我留了个假的。”
“那倒……也是。”
纪随笑了笑，眼底温柔：“她现在二十三岁，正是合适的年纪，可以谈恋爱了。”
正说着，面前的手机震了下。
赵安澜忍不住瞟了一眼，只见屏幕上是一条微信消息——
清漪：【天太冷，不想下山，你要实在想请我吃饭就帮我点个外卖吧。】
赵安澜抬眼，悄悄去看纪随的反应。
只见他眉尖抽了抽。
赵安澜终于没忍住，拍着大腿大笑出来。
“你确定她合适谈恋爱了哈哈哈！”
“我觉得她不止八岁不会对你有想法，照这么下去，她就是八十岁都不会对你有想法哈哈哈哈哈！！”
“这姑娘绝对是要笑死我继承我的蚂蚁花呗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