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阮白芷看完电影后,从影厅出来,瞧见叶知柏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这个唐楷初,有点古怪。”叶知柏说。

助理姐姐正在用手机导航查找那家有名的甜品店,没有注意到身旁的阮白芷的视线落在空中,看起来像在发呆,其实是在看叶知柏。

“哪里古怪?”阮白芷摸着手腕上的铃铛,与他对话。

并不是她的每一句心声,叶知柏都能听见。自从上次蓝景给她下载的有声小说因为过于狗血,而被阮白芷连连感叹,代入情绪后影响了伴生铃,被叶知柏听见后,阮白芷就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心声不要吵到叶知柏了,在她的印象里,叶知柏还是个魂魄受损的病人。

叶知柏:“他好像能察觉到我的存在。”

阮白芷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叶知柏做了个示范。他站在助理姐姐的面前,助理姐姐的注意力在她的手机上,叶知柏直直地从她的身体穿过,助理姐姐毫无反应,依旧看着手机。

“普通人感觉不到我的存在,拥有神族天赋的人可以看到我。但是唐楷初可以察觉到我的存在,却看不到我。”

阮白芷开动自己的小脑筋,还是想不明白,毕竟这些东西以前也从来没有人教过她,便问:“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至少不是普通人。”叶知柏并没有告诉阮白芷他是怎么试探唐楷初的。

阮白芷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叶知柏无法对伴生铃的主人撒谎,只要阮白芷问,他就一定会说,但让叶知柏感到疑惑的是,阮白芷好像对此事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上心。

助理姐姐找到了那家甜品店的所在,正牵着阮白芷往那个方向走去。

阮白芷看叶知柏双手环胸,跟在她的身边,也没有回伴生铃里继续修补魂魄,时不时还看着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便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他是个好人,又给她讲故事,又帮她去探查唐楷初,还教了她这些知识。而且,他们之间有契约,阮白芷不怕他会离开自己,会背叛她,所以阮白芷乐意跟他聊天。

“你对他并不好奇?”不受控制的,叶知柏就问了出来。

阮白芷不假思索地回答:“好奇。但好奇不代表我要付诸行动去寻找答案。我爸爸说,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问题是没有答案的。这个叫……不求甚解。”

若是大魔王在这里,他一定想不到他用来随口敷衍阮白芷的话,会被阮白芷记得这么牢,甚至奉为圭臬。

叶知柏的表情有些奇怪,“你的父亲……”

他并不知道阮白芷是大魔王的女儿。她是在魔界捡到的自己,又拥有伴生铃,想必不是普通魔族,况且她年纪轻轻就能够将魔气控制自如,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人类,便猜测阮白芷的来历一定很不简单。

但任由他怎么猜测,也不会把面前好说话、又常常把笑容挂在脸上的小女孩,和传说中一出生就吞食了父母、屠城灭世的残忍暴君大魔王联系在一起。

叶知柏最多就是猜测阮白芷的父亲极有可能是那十二位“一魔之下,万魔之上”的魔将之一。

“是啊。”阮白芷最喜欢和别人说起自己的爸爸。

大概是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个年头。

她体内拥有魔族血脉,魔语对她来说应该是天生就该会的语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阮白芷直到三岁,也只是能听懂部分魔语,说魔语的时候还磕磕绊绊的,甚至会弄出笑话,就像外国人学别国语言似的。

阮白芷的贴身侍女教她说魔语,让她多说点话,跟魔族多多沟通,于是阮白芷就缠着爸爸说话。

“霸霸,为森么魔界的天空似红的?”阮白芷坐在大魔王的手臂上,指着魔界的天空。

大魔王听着她蹩脚的魔语就想发笑。能力越强,血脉越高贵的魔族说魔语就越好听,就仿佛在吟唱古老的诗句。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么难听的魔语了。

大魔王停下飞去找九头魔犬的动作,顺着幼崽那根像小萝卜的手指看向魔界的天空。

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反正从他出生开始,魔界的天就是红的,有时候也带点紫色或者橙色,时不时还会有云飘过。

今天的天空好像格外红,就像他撕开他父亲肚子时,潺潺流出的血色。

“天空的颜色,像霸霸的眼睛。”阮白芷笑着将手指转了个弯儿,虚虚地指着大魔王的眼睛。

大魔王:……

“霸霸,为森么魔界的月亮饼饼不会缺角角?”阮白芷在魔界看到的月亮一直都是圆月,跟院长告诉她的,月亮就像饼饼,每天都会被咬掉一点点,全部咬完就会出现新的月亮。

大魔王少见的耐心,勾唇一笑,“因为这月亮与我的能力挂钩。若我一直都这么强,这月亮就会一直这么圆。”

厉害吧?

阮白芷不大相信爸爸的话,因为爸爸明明很弱,每次都是她出手救他。

“为森么魔界不会下雨?”阮白芷又问。

“看我心情。”大魔王要是发火了,雷想劈哪里点哪里,上次就把王宫给炸了。

“为森么极寒之地会下雪呢?”阮白芷不明白。

大魔王:……因为它本来就会下雪?

“为森么大海似黑的?为森么九头魔犬有九个头?”阮白芷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大魔王的耐心终于告罄。

他反问阮白芷:“为什么别人都是胎生,你是从壳里出生的?你是从哪里来的?你手腕上的铃铛又是怎么回事?你妈妈到底是谁?”

阮白芷被问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有一半是听不懂,但更多的是她能感觉到爸爸好像和往日有些不一样,他垂着眼睑,将红眸遮盖住了一半。

大魔王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又抬起头,看向天上挂着的那轮圆月,说:“这些问题的答案,或许本就没有答案。我虽好奇,却不想去寻找答案。若是你该知道的,答案会自己找上门。”

找答案?恐怕是找麻烦罢了。他在幼崽身上得到的乐趣不少,但若是她带来的麻烦打扰到他本身,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耐心好说话。

“若是该知道的,答案会自己找上门……”叶知柏轻声念着阮白芷转述的这句话,仔细一品,竟然觉得还有几分道理,“令尊应该是个豁达的性子。”

阮白芷不知道什么是豁达的意思,但听叶知柏的语气,应该是个好词。

不管你是谁,只要你夸我爸爸,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阮白芷高兴地点点头,“我爸爸可好了。”

叶知柏想,能养出这样性子的女儿,想必她的父亲一定对她千依百顺吧。

殊不知在魔界的大魔王正在命专人打理他的后花园。

某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刺客想要刺杀大魔王,刚翻进后花园,就被巨大无比的食人花给吞了。

大魔王:咬合力不错。得让小崽子亲眼看看她以后的下场。

正印证了大魔王的那句话,助理姐姐带着阮白芷快要去到甜品店的时候,路过旁边的街道,就撞见了捂着肚子,走路姿势一瘸一拐的唐楷初从巷子里出来。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阮白芷,或许是对阮白芷的印象非常深刻,一眼就认出了她来,脚步顿了顿。

助理姐姐也见过两次唐楷初,看到他这样狼狈的样子,当然不能不管,这位怎么说也是她老板的亲戚。

“唐楷初?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学校吗?怎么会在这里?”助理姐姐第一反应是他出现的地点不对。

阮白芷指着唐楷初嘴角的伤,皱起眉头,说:“一定很疼吧。”

她想起初见叶知柏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有伤,而且身上的血都把衣服给染红了。

以前她流浪的时候,也曾经被人用石头丢过她,赶她走,当时可疼了,皮破了,还流血,她只能躲起来哭鼻子,希望爸爸妈妈不要再走丢了,她要找到他们很不容易。

叶知柏在看到唐楷初的时候,就进了铃铛里,在阮白芷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前浮现她的记忆——以她的视角看到被黄沙掩埋了一半身体的自己。

是她救了他。

然后又出现了一个躲在桥底的大纸箱里哭鼻子,脏兮兮而且满身伤痕的女孩。

这个女孩,是她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契约,叶知柏感觉自己的心情突然变得很低落,他受伤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受过。

“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了。”叶知柏将那个擦干眼泪,在大纸箱里红着眼睛睡着的女孩印刻在心里,许下承诺。

他的承诺,一旦许下,就绝不会反悔。

阮白芷碰了碰自己手腕的铃铛。

她想,因为她是他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