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常晴是被人给叫醒的。

“Longai,Longai,你醒醒,醒醒……”

耳边的声音絮絮叨叨,很吵,常晴只觉得头疼欲裂,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个洁白的房间。

房间不大不小,很空旷,看着像是一个样板间,而她被绑在房间中间的一张皮质椅子上。

“Longai,你终于醒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带着欣喜,常晴转头看去。

看清楚和她一样被绑在椅子上的人的脸后,她顿时瞪大了眼,惊讶道,“沈梵梵?”

“对啊。”沈梵梵点点头。

“吓死我了,还好你醒了,你刚刚被抱进来的时候是昏迷的,我叫了你好久你也没反应,我都差点以为你死了。”

常晴:“……”

这姑娘说的话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常晴放弃和沈梵梵交流,转动着脑袋,往四处看了看。

门是关着的,左边的那面墙上有一扇大大的窗户,也是关着的,但是窗帘没拉上。

从这个角度,伸长脖子能勉强看到外面。

常晴努力地仰着头,满眼都是绿色的植物,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地理标志。

看不出这是哪里。

她想了想,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绳子,而后咬着唇,开始用力挣扎。

手都被勒红了,但是绳子却没有丝毫动静。

“别挣扎了,在你昏迷的时候我都试过了,没用。”沈梵梵看出了常晴的意图,突然出声提醒道。

绳子绑太紧了,确实挣不开,常晴停下挣扎,匀了匀呼吸,转头问道,“现在几点了?”

“不知道,可能快中午的样子吧。”沈梵梵抬起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今天天气不错,我盯着外面的太阳看了很久了,猜的。”

这话听起来挺不靠谱的。

“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急?你不害怕吗?”常晴盯着沈梵梵,疑惑地问道。

这姑娘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神色自然,冷静地看着自己着急,说出来的话更像是风凉话。

如果不是被绳子绑着,她看起来像是在自己家里。

“我害怕啊,怎么可能会不怕?”

沈梵梵夸张地缩了缩肩膀,而后对常晴笑了一下,话锋一转,“但是我刚刚已经怕过了,现在看你这么害怕,我就没那么怕了。”

“你不在的时候,我可是一个人坐在这里,现在好歹还有人陪我一起。”

常晴:“……难怪你的眼睛看起来这么肿,刚刚吓哭了吧?”

沈梵梵瘪瘪嘴,不吭声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房间里十分的安静,安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外面的风很大,刮着窗户,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听着有点吓人。

沈梵梵起了满手臂的鸡皮疙瘩,她转过头看向常晴,小声建议着,“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你,但是现在我们俩一起被绑在这个房间里,也算是缘分,要不还是聊聊天吧,我不习惯太、安静。”

这姑娘是真乐观,心也是真的大。

虽然现在她们的生命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上,但是此刻,常晴却突然忍不住想笑。

“一直没机会和你道歉,对不起,骗了你两次,但我没什么恶意,只是觉得你很有可爱,很有意思。”

沈梵梵侧目,“所以不怪你性子恶劣,都怪我太可爱?”

“你要是这么理解,也可以。”

“……”

这天怕是聊不下去了。

“沈梵梵,你为什么会被抓过来的?绑架勒索吗?”常晴转开了话题。

沈梵梵摇摇头,她也很费解,“要真是勒索那就简单了。”

她拧着眉头回忆了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昨晚发生的事情。

“事情有些诡异,说起来你可能不会信,我怀疑我是被误绑的。”

……

******

纪叙刚进公安局的大门,宁择城就走了过来,“师兄。”

纪叙面色沉重地对宁择城点点头,沉声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宁择城上前一步,拿出平板将地图扩大,“定位定在郊区,大概在这一块。”

“位置很偏,前年有土地开发商看重了这一块的森林绿化,想建成别墅区,但是最后公司资金链断了,于是不了了之,急急忙忙把还没有建好的几栋别墅转了出去。”

“总共几栋?”

“八栋。”宁择城一边回答,一边带着纪叙往里走,“卖出去五栋。”

“已经查过了,其中四栋都是帝都有点名气的商人,几乎都是用来给老人养老,或者养情人。”

“有一栋的屋主很低调,只有一个名字,而且买了,却放着不住,还改了户型。”

“叫什么名字?”纪叙顿下脚步。

“林河。”宁择城答。

纪叙目光一滞,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梁柯,林河。

梁字和柯字分开重组,再扔掉一部分,就成了林河,而扔掉的那部分,有把刀。

“他做过水电工人,外卖员,快递员,还在安行的分店做过汽车维修人员,地点就在古鑫区,前不久刚辞职。”

“这么短的时间你就查出了这么多?”纪叙面无表情地盯着宁择城的眼睛,逼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宁择城毫不怯懦的回视,目光坦荡。

“他的所有我都知道,但还是和以前一样,这是我的秘密。”

“我不止知道他把常女士和沈女士带去了哪,甚至知道前几天,他的高中时期的初恋情人难产去世了。”

点到为止,剩下的,宁择城没有再继续说。

因为他相信他不说,纪叙也已经懂了。

纪叙瞳孔一颤,紧紧地闭了闭眼,手指用力地抠着手心。

他心里比谁都着急,可却又不能不逼着自己冷静。

初恋情人去世,这就是梁柯为什么会突然绑常晴和沈梵梵的原因。

某种意义上来说,常晴和梁柯初恋女友的生命是绑在一起的。

梁柯的女友死了,常晴就有了生命危险。

宁择城能知道梁柯过去的所有事情,但却救不了常晴。

现在,只有他能救常晴。

宁择城看着纪叙,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而后从旁边的小警员手上拿过一个手机递到纪叙眼前,淡声道,“这是她的手机。”

纪叙接过,紧紧地握着,用力到指尖发白,双手止不住的发颤,眼底一片猩红。

就在这时,自拿到警局就一直安安静静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纪叙手抖了一下,双眼紧紧盯着跳动着的陌生号码。

宁择城提醒道,“不是他。”

纪叙滑动了绿色的键,将手机附在耳边,耳边立刻传来一阵难听的谩骂。

“又挂我电话,这次怎么不拉黑了?真是个养不亲的白眼狼,常晴,你要记住,我是你妈妈,你得听我的。”

“你弟弟的期末考才是最重要的,你连你的亲弟弟都不帮那我还养你有什么用,我当初就不该生你。”

“怎么不说话,刚刚不还说刹车坏了吗?现在接电话不好好的,撒谎精……”

听到这里,纪叙目光一沉,他没有再听下去,直接挂了电话。

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难受到连呼吸都难受。

宁择城和他说过,常晴在发现刹车坏了之后,有想过很多种方法让车停下,但是都无济于事。

最后不得已,将车撞在山壁上,车才停下来。

整个过程长达一个半小时,在这段时间里,常晴打了很多电话给他,她妈也打了很多电话给她。

他没接到,常晴接了她妈妈的电话。

之后,她再也没尝试打电话求救。

短短的一个半小时,她理智的努力,又次次绝望。

纪叙甚至不敢想,一想就心疼的厉害。

她本应该站在舞台上光芒万丈,接受所有听众的欢呼和鼓掌,灯光是她的,麦克风是她的,赞赏和崇拜也是她的。

而不应该经历着些伤害,难过是她的,失望是她的,害怕和心灰意冷也是她的。

宁择城用力拍了拍纪叙的肩膀,安慰道,“师兄,先别想太多,我们还是商量商量改怎么把人救出来吧。”

……

看到纪叙从局里出来,一直焦急等待的沈双杰夫妇马上冲到纪叙面前。

沈妈妈眼睛已经哭红了,她紧紧拽着纪叙的手,神情十分激动,声音哽咽。

“阿叙,你说……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他们为什么会绑梵梵,还指明要你去?”

“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所以他们才绑了我们梵梵啊?”

原因要追溯到五年前,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解释。

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但纪叙到底是在部队呆过很多年,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

从焦燥到冷静,他几乎只用了一秒都不到的时间。

“叔叔,阿姨,你要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把你们的女儿救出来的。”

“你们能不能和我说说,沈梵梵是怎么失踪的?”

纪叙低着头,看着沈妈妈沉声问道。

沈梵梵和常晴都被梁柯抓走,他需要更多的信息去了解如今的梁柯。

唯一的掌上明珠现在下落不明,沈妈妈不可能不着急。

她抢着说明情况,但是一边说一边哭,逻辑不清,断断续续,很难听懂。

“还是我来说吧。”

沈双杰将妻子拥入怀中,安慰地拍了拍妻子的手,而后看向纪叙,有条有理地将沈梵梵失踪的过程说了出来。

“昨天晚上回家后,沈梵梵和她妈妈因为一些事吵了起来,本来说要住家里的她跑了出去,说要回自己的公寓……”

……

******

“……昨晚参加寿宴回来,我和我妈吵了一架,本来我是想睡家里的,但是太生气了,所以还是回了自己的公寓。”

“早上准备回家和我妈好好聊聊,你知道的,我得躲躲藏藏的才不被发现,于是就走了小路,结果在路上被一个男人强行拉进了车里。”

“那个男人一直问我和纪叙是什么关系,问我是不是纪叙的未婚妻……”

听到这儿,常晴突然插嘴,“那你是怎么回答……”

“我当然回答不是。”沈梵梵生气地瞪了常晴一眼,“但是那个男人不信,就一直阴森森的笑。”

“你不会也不信吧,我不是和你说过我喜欢纪大哥吗?网上那都是在瞎说,我喜欢的是纪叙的大哥。”

解释完了沈梵梵又问,“你不是也喜欢纪大哥吗?还用纪大哥的衣服发动态。”

常晴:“???”

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沈梵梵越说越委屈,一双微肿的眼睛水润润的,看着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他上一次把衣服借给女生穿还是在小时候,看我穿得少,怕我冷,于是脱衣服给我穿……”

沈梵梵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越说眼睛越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常晴看着都有点不忍心,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打扰一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啊?”沈梵梵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愣愣地看着常晴,“什么误会?”

常晴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被人射了一箭。

这样身姿娉婷、弱不禁风、我见犹怜、连她一个女人看了都动心的姑娘居然有男人拒绝得了?

纪家大哥瞎了吗?

“我是纪叙的女朋友,你确实是被误绑了,那人想绑的应该是我。”

沈梵梵一下没反应过来,又“啊”了一声。

她的长发乱糟糟的,小脑袋毛绒绒的,再配上一双小鹿般清澈的大眼睛,瞳孔又大又黑,有点像某种可爱的四腿小动物。

“那是我误会了,你不是我情敌,是我妯娌?”反应过来后,沈梵梵控制不住地拔高了声音。

妯娌?

常晴顿了顿,而后笑着点点头,“你非要这么说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沈梵梵仔细想了想,而后急了。

她使劲挪动着腿,想往常晴那边移,“你快试试你能不能过来一点,我帮你把绳子解开,然后你赶紧逃,我帮你拖延时间。”

她虽然也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但是她是个演员,看过很多电影,电影里的主人公都是这么说的。

“那你呢?”

常晴学着她的样子动了动,整个人在椅子上一弹一弹的,像一尾搁浅在浅滩上的鱼。

“他的目的在你,应该不会拿我怎么样,他这明显是要绑你,然后用你来威胁纪二哥。”

沈梵梵的语气变得十分急切。

她向来不喜欢思考,不喜欢动脑子,觉得想太多很累,认为糊里糊涂的日子才会开心。

她从没有哪一刻,脑子这么灵活、这么清晰过。

常晴听完,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聪明人听到自己被误绑,一般第一反应是生气和埋怨,第二反应是松一口气和庆幸,第三、反应是想办法自救。

可沈姑娘这三种的哪一种她都没有,相反的,她甚至还想着救害她成为替罪羊的人。

就和第一次在酒店见到的那次一样,轻易相信人,善良,且容易当真。

这样的人,日子过得傻气天真,但却真诚。

努力了半天,椅子还是留在原地一动未动,常晴放弃了,笑意盈盈地看着沈梵梵。

沈梵梵还在锲而不舍的努力,脸都憋红了,看到常晴不动了,她更急了。

“你是不是没听懂我的话?纪二哥以前可是武警,抓过很多坏人,肯定结了不少仇。”

“你有危险二哥一定会拼命救你,然后他也会有危险,他有危险纪大哥就会着急难过,我也会难过。”

常晴摇摇头,笑了,“你错了。”

“无论是我,还是你,甚至只是一个陌生人,纪叙都会拼命救。”

因为,他也是个傻子,一个热爱生命,极其尊重生命的傻子。

常晴已经想明白了,而正因为明白,才会如此冷静。

那个阴冷的男人在她的车上动了手脚,目的并不是要绑她,而是要让她死。

不过她运气好,没死成,只是撞了下脑袋,昏迷了过去,这才被绑了过来。

常晴抬起头,看向窗外,突然问道,“沈梵梵,你为什么会喜欢纪家大哥?”

沈梵梵也不动了,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学着常晴的样子,仰起头看向窗外。

“他是太阳,沉默但是温暖的太阳啊。”回答完,沈梵梵反问道,“你呢?”

“他是希望。”

常晴答,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会在黑暗里发光的希望。”

希望的光偶尔会缺席,偶尔会被云层遮蔽,但是却不会消失。

沈梵梵眨眨眼,对常晴的形容词有点好奇。

就在她还还想再问点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稳重而有规律的脚步声。

“哒”、“哒”、“哒”……

一声一声,慢慢越来越近。

沈梵梵闭上嘴噤了声,她不自觉放慢了呼吸,下意识看向门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木门,连心跳都慢了几拍。

常晴也转头看着门,目光冷淡。

不知道为什么,刚清醒的时候还很害怕的她和沈梵梵聊完之后,反而不怕了。

“叽呀~”

木门被推开,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常晴瞳孔紧缩,果然是在停车场遇到的那个男人。

……

见常晴和沈梵梵都看着自己,梁柯轻轻勾了勾嘴角。

他没带眼镜,一双狭长的眸子暴露在光下,眼睛带笑,却看得人心里发毛。

“你还是戴眼镜好看。”常晴突然出声。

闻言,梁柯挑了挑眉,将视线移到常晴的脸上。

他脸上笑容更大了几分,而后不置可否地轻轻摇摇头。

“两位小姐想清楚你们谁是纪叙的心尖尖了吗?”

常晴刚想回答都不是,想随便说点什么拖延时间,但是沈梵梵的嘴巴更快,“我,是我。”

“你确定?”梁柯转身看向沈梵梵,目光带着深意。

沈梵梵有点害怕他的眼睛,但她还是咬咬唇,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她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混迹在娱乐圈,可被保护得太好,如今性格依旧天真。

“是我,她和纪……纪叙没什么关系,你绑了也没用,放了她吧。”

梁柯点点头,抬脚一步一步向沈梵梵走近,俯下身,抬手轻轻在她脸上抚过。

他的手指冰冷,沈梵梵就感觉有一条蛇在脸上爬着吐信子,害怕浑身颤抖。

她紧咬着唇,缩着脖子一直往后躲,却怎么也躲不开。

常晴挣了挣,狠狠地盯着脸离沈梵梵越来越近的男人,“你别碰她,我才是纪叙的女人。”

“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就别装了。”

梁柯动作一顿,慢慢悠悠的抬起身子站直,回首看向常晴,眼中笑意浓厚。

“有点意思。”

常晴不躲不闪地和他对视,眼中有生气,有愤怒,却没有丝毫胆怯。

有那么一瞬间,梁柯在这双漂亮的眸子里看到了纪叙的影子。

他眼神一变,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下一秒,他突然抬手,而后快速落下,重重地扇在沈梵梵的脸上。

“啊”

沈梵梵惨叫了一声。

“你干嘛!”常晴怒喊道,“住手,有什么事朝我来。”

梁柯没理会她,再次抬高了手。

常晴刚刚的冷静消失不见,她气红了眼睛,咬着牙在椅子上疯狂挣扎起来。

“啪、啪”

又是连着两掌,从房间回荡的声音里,就可以听出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沈梵梵是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公主,从小爸妈疼爱,家境殷实,除了在感情上受了挫折之外,她一路顺风顺水,从来没有受过任何委屈,更别说挨打。

几乎是在梁柯第三个巴掌下去的一瞬间,她就昏了过去,偏头倒在椅子上,两边脸红肿,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梁柯终于停下手。

他拍了拍手掌,转身向常晴靠近,歪着头看着常晴,冰冷的指腹来回摩挲着常晴的脸。

“长得漂亮,性子够味儿,难怪纪大队长会喜欢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一点一点地朝常晴靠近,呼出的气都喷到了常晴的脸上。

“要我,我也喜欢。”

听到这里,常晴笑了。

她正面迎着男人的脸,勾勾嘴角,而后淬了他一口口水,冷声道,“你不配。”

覆在自己脸上的手移到唇角,而后,下巴被紧紧拽住。

常晴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一双眼睛通红,眼神却带着愤怒和凶狠。

“呵呵~”

梁柯冷笑了一声,收回手抹了把脸,而后转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吧。”

他想说,于是根本不允许常晴拒绝。

“从前有个小男生,他从小爸爸疼,哥哥宠,妹妹也很可爱,除了妈妈性格冷了一点,爸爸忙了一点之外,他很幸福,吃穿不愁。”

“高中的时候,他喜欢上了他的同桌小柔,他想着以后能娶她……”

“……后来,那些警察拿着枪闯进了他的家,爸爸被当场击毙,哥哥带他逃走。”

“他和哥哥走散了,偶遇到一个小警察,他那时才刚十七岁,傻警察以为他是被卖的,还要救他。”

“哈哈哈,他杀了傻警察,哥哥顶了罪,死刑……”

“是纪叙毁了我的家,我不过是以牙还牙,有错吗?”

……

这个故事,不过是犯罪扭曲的家庭教育下的小男孩,自以为是的事实。

他口中的幸福和吃穿不愁,牺牲的是数个无辜的家庭,还有所谓的以牙还牙,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

常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了他。

“到底是什么样恶心的家庭,才会教出你这么令人作呕的三观?”

听到常晴的辱骂,梁柯并不生气,也没有回头,他的声音依旧很平静。

“所谓的三观,不过是你们这些自以为站在道德至高点的人自私的评判,这世界上本就没什么绝对的对和错。”

“但是有绝对的恶!”常晴厉声反驳。

梁柯终于回头,目光冷冷地射向常晴,“我本来不想这么快动手的,但是小柔死了。”

“因为她曾经和罪犯的孩子是好朋友,别人都排斥她,她的婆婆也不喜欢她,就因为我去找过她,他们就怀疑她怀了野种。”

“什么难产?是他们逼死了她,她不无辜吗?”

“这就是你们说的恶?”

说道后面,梁柯的声音终于有了波动,声音越来越大,面部表情也越来越狰狞。

“她是无辜,但这都是你带给他们的灾难,她一定很后悔认识你。”

常晴的这句话并不好笑,梁柯却突然笑得很开心。

“所以你也是无辜的,这都是纪叙带给你的灾难,你会后悔认识他吗?”

常晴坚定地摇头,“不会。”

梁柯勾唇一笑,“那小柔也不会。”

常晴:“……”

她觉得有一口气卡在嗓子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跟这种神经病说话不会被吓死,但是一定会被气死。

因为他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说是对牛弹琴都侮辱了大中、华勤劳本分的牛。

……

高树发新芽,窗外绿得很均匀,像是一块染色的幕布。

突然,幕布的某个角突然闯进一个小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梁柯抬手搭在窗户玻璃上,哒哒哒地敲了三下,“纪队长虽然退伍了,但是速度比五年前还要快。”

意识到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常晴呼吸一滞,咬在唇上的牙齿不自觉的用力,嘴里都是血腥味儿。

她绑在背后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一条青筋青筋鼓起,像是要钻出白嫩的皮肤。

梁柯拿出手机走到常晴的身边蹲下,仰着头笑着看着她,“常小姐,我们来玩一个有趣的游戏。”

“我现在给纪叙打一个电话,说我可以放了你们其中的一个,我们猜一猜,他会选择放谁。”

“若你猜对了,我就真的放了你说的那个人。”

“我先来猜,如果我是他,我后悔选择你。”

常晴并没有马上回答,她沉默着没说话,像是在磨梁柯的耐心。

良久,她松开了下唇,低声吐出来三个字:“沈梵梵。”

泛白的嘴唇在牙齿松开的一瞬间,因为迅速上涌的血色而变得殷红,唇瓣上齿痕很深。

聊天的过程中,她的内心,并不是表上上看起来的怎么平静。

听到这个答案,梁柯愣了零点几秒,而后嗤笑了一声。

他摇着头叹气,“我还真是看不懂你们这些舍己为人的伟大正义人士,我还真就最看不惯你们这种高尚的行为。”

常晴呵呵笑了两下,别开了眼睛。

“你这种人看不懂就对了,等你看懂了我们都得入狱。”

梁柯没接话,他转了下手里的手机,看着常晴若有所思。

这是个有趣的女人,若不是因为纪叙,他还真舍不得她死。

“我现在给纪队长打个视频电话,你不要出声,也不要动,我们来看看你说的答案对不对。”

音落,手机的声音响起,常晴下意识地提起了心,控制不住地紧张。

她现在特别特别特别想见到纪叙,特别特别想听到他的声音。

她其实很胆小的,也很害怕。

但是她更想安全的离开,扑进他的怀里,炫耀的告诉他,她是个多么勇敢的姑娘,完全配得上他这么man的男人。

光是想象,常晴就忍不住热泪盈眶。

视频被接通,纪叙冷漠的脸出现在屏幕里,梁柯只让常晴看了一眼,然后便调到后置摄像头。

其实仔细算算,他们也不过只几天没见,可刚刚看到他的那一眼,常晴却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梁柯举着手机走远了一点,抬高手,让纪叙尽可能看到全景。

“纪队长,看清楚了吗?”

纪叙没回答,手机里很安静。

常晴用力咬着压根,她们的生命都在这个举着手机的男人手上,她不敢轻举妄动。

她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可此时此刻,她不敢轻易说话,只能牢牢地盯着镜头,努力用眼睛表达自己的内心。

这时,她才明白,为什么梁柯会放心的不拿东西堵住她的嘴。

这种压抑的心理挣扎,更让人难以忍受。

纪叙的目光盯着被绑在椅子上,面上平静,他还是那个有魄力、临危不惧的大队长。

但实际上,他的心早已紧紧的揪成了一团,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捏得死紧。

镜头看不到的地方,手腕青筋爆起

梁柯并不在乎纪叙的反应,他更在乎的是接下来的游戏,能不能按照他安排好的顺序发展下去。

“纪队长,我知道你是个谨慎的人,一定不会只身前往,但是刚刚的聊天让我很开心,我现在心情好,就不和你计较了。”

“这样吧,我们商量一件事情。”

梁柯声音一顿,伸手指了指两个女人,又接着说道,“我可以放她们其中的一个人回去,然后你让你的小伙伴带着人一起回去如何?”

虽是询问,但是纪叙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游戏规则由梁柯一人设计的,他不能说不。

“好。”

见纪叙点头同意之后,梁柯更开心了。

他的语气里都透着藏不住的兴奋,“现在选择权交给你,你选谁,我就放谁?”

纪叙一个急刹停下了车,他的视线从常晴的脸上,转移到昏迷的沈梵梵身上。

只一眼,他又转了回来。

常晴长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他从里面看到了千言万语。

看到了她眼角的笑意,也看到了她眼中的泪水。

对视的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

他曾经见过很多次这样的眼神,里面带着对生命的无限热情,对活下去的强烈渴望,也带着痛苦不堪的挣扎。

可没有那一次,让他觉得这样的熟悉,又这样的揪心。

人的一生都是由各种各样的选择组成的,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若是没有宁择城的提醒,若是不知道梁柯的初恋女友小柔已经死了,纪叙会很难做决定。。

现在知道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只能选沈梵梵。

梁柯不可能真的不知道谁是他女朋友,所以就算他选择了常晴,梁柯也一定不会放过常晴。

亮柯是个亡命之徒,无牵无挂,只说会放人回家,却没说放回家的是活人,还是不会呼吸的尸体。

所以,他输不起。

可就算纪叙把一切都分析得清清楚楚,要说出自己的决定还是很难。

有时候,理智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梁柯已经没了耐心,他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心,催促道,“你只有一次机会,选谁?”

“沈梵梵。”

纪叙艰难地说出了自己的选择,说完之后,他闭了闭眼,甚至不敢看常晴的眼睛。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说话这么难。

常晴也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名字从纪叙的嘴里吐出来,会让人这么的难过。

虽然,这是她早就猜到了的结果。

先确保没有行动能力的昏迷人质生命安全,而后再继续与匪徒周旋,这是一名优秀武警应该要有的正确判断。

否则,若是发生意外,她还有生的希望,但沈梵梵必死无疑。

梁柯像是听到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笑话,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半晌,他止住笑声,回头看向常晴,“你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恭喜你。”

“你猜对了,开心吗?”

常晴沉默着,不回答,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

梁柯将沈梵梵和椅子一起放进电梯,送了下去。

他从摄像头里亲眼看着沈梵梵被人带走一起离开,又切换到其它摄像头,确保整个别墅除了他们几个人之外,就再无其他身影之后,转身从别墅的后门离开。

“五分钟后,你可以上楼见你的女人,但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梁柯一边快速往森林里走,一边拿着手机对纪叙说道,“这里处处是摄像头,你看不到,但我一直看着。”

“虽然炸、药很难弄到,但是煤气并不难,那个白色房间后面有个密封的小房间,里面充满着一氧化碳香香的味道,我放了一个点火装置,遥控器在我手上,我随时可能点火。”

“我一不小心,嘭~你心爱的女人就碎了,碎得连渣都不剩……”

耳边是疯狂的笑声,而后,视频被挂断,电梯旁边的电子钟开始倒计时。

正要准备上楼的纪叙脚步一顿,只能后退。

他放下了手机,抬头看着楼上的那排窗户,手指狠狠地掐进了手心。

他发了疯的想去常晴的身边,却不能。

她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他处处受制,只能选择妥协。

纪叙一边在心里倒数着,一边忍不住想象着此时还被绑在椅子上,等待死亡的小姑娘内心该会有多害怕。

“常晴,你能听得到我的声音吗?你能说话吗?”

“你别怕,我马上就上来,你会没事的……”

纪叙仰着头大声喊着,即使楼上一点声音也没有,他也没有放弃,一直说着话,甚至直接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其他让小姑娘不那么害怕的方法。

“常晴,你是不是看到那条新闻了?那都是假的,我喜欢你,比你以为的还要早。”

“从来没有什么现场设备出现问题,是你的录音室被人动了手脚,也没有什么节目组的关心,那都是我安排的。”

“我……不应该答应和你在一起……”

……

与此同时,常晴坐在椅子上用力的挣扎着,她想说话,可是嘴上被封了胶布。

她想推着椅子倒下去,发出声音提醒纪叙,可是连椅子都被固定住了,以她的力气根本移不动。

她只能一边哭着,听着纪叙的声音,一边在心里呐喊:

不要上来,不要靠近,快点走!

刚刚梁柯离开前,突然拿出胶带封住了她的嘴巴,告诉了她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他说他在她每辆车上都做了手脚,红色那辆,是他下手最温柔的。

他说他就是想看看,她的运气会怎么样,没想到她的运气还不错。

他说他在后面的密封小房间里放满了煤气,随时可以点火。

最后,他说,里面不只放了一个遥控点火装置,还有一个定时点火装置,时间就定纪叙被允许上来之后,还好心的给他们留了诉说衷情的时间,但是绝对不多……

这是纪叙有生以来话最多的时候,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喊了五分钟。

短短的五分钟,却长得像半个世纪,他嗓子渐渐变得沙哑,连发出声音都很困难。

“常晴,对不起……”

他早知道自己是个危险人物,早在她靠近自己的时候,他就应该远离。

在她告白说喜欢的时候,他就应该直接拒绝。

而不是抱着一丝希望,奢望着,最后让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经历这些本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可怕东西,甚至连生命都受到威胁。

“滴”

秒表终于停了,电梯门被打开,纪叙用最快的速度上了电梯。

连着的几个小房间都一模一样,他找了几个才找到关常晴的那个房间。

用力撞开门,他抬眼就看到坐在椅子上泪流满面的小姑娘。

常晴红着眼睛,泪流不止,她疯狂地冲纪叙摇头,可纪叙还是走到了她的身边。

纪叙抬手刚捏住胶带的一边,正打算轻轻撕开,常晴就一扭头,接着是扭头那一瞬间的力快速撕开了胶带。

一瞬间,嘴唇痛到麻木,甚至冒出了血珠,但是她已经顾不上疼了,大声地冲纪叙吼着。

“你快走,别管我,没时间了。”

“里面还有个定时的,煤气马上就要炸了,你快走……”

纪叙突然笑了,他抬手抚上了常晴的嘴唇,温柔地抹去血珠,而后快速给她解着绳子。

“傻不傻,疼吗?”

常晴两眼通红地瞪着他,有些控制不住的歇斯底里,“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这里快炸了,你走,你走,我不要你救了,你滚啊!”

“滚……唔~”

唇突然被堵住,声音都消失在紧贴的两唇之间。

泪水从唇边流过,温柔的,很涩。

轻轻一吻过后,纪叙轻声道,“我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我。”

他刚刚就发现了,这栋别墅的楼梯全被拆,只有电梯能够上下通行。

而在他上来之后,电梯就停了。

绳子终于被解开,常晴猛得扑进纪叙的怀里,哽咽道,“那你还上来,你是不是傻子?”

纪叙抱起她,快步往外面的阳台上走去。

楼层离地面有着不小的高度,纪叙站在扶手边,低头深深地看着怀里的小姑娘,俯首在她额心珍重地亲吻了一下。

“常晴,我爱你,抱紧我。”

时间不多了,后面随时会炸。

常晴一直心心念念,一直很想听到纪叙说这三个字,却没想到会是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听到。

她狠狠点头,用力把抱紧纪叙,将头埋进纪叙的脖子里,任由泪一颗颗流下,消失在他的衣服里。

她气这个男人,却也爱这个男人。

气到想骂死他,咬死他,却也爱到愿意把生命交给他。

就在纪叙想抱着常晴往下跳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的一声呼唤,“师兄,慢着!”

纪叙一愣,回头看去。

宁择城戴着防毒面具从旁边出来,穿着特殊的服装,手上还拎着几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黑色方块。

他甩了甩手上的东西,闷闷的声音带着笑意,“作为一个警察,永远不要相信罪犯说的全是真话。”

“作为一个罪犯,也永远不要相信一个警察,会说话算话。”

“师兄,这是当初演习时你给教我的。”

……

远处的森林里,正在逃跑的梁柯回头看了一眼,本应该起火的别墅却没有一点动静。

他低头摁下遥控,别墅依旧没有丝毫动静,前方却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又被骗了,和他爸爸在五年前一样,栽在了同一个人的手上。

……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快要完结了,大概还有几万字的样子

应该会在下周结束前正文完结,然后开始更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