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纪叙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常晴并不打算还在他面前遮遮掩掩。
车内蓝牙音箱的质量很好,3D混响环绕,Lonngai的歌唱了一路。
突然被约出来和纪叙吃了顿饭,吃饱喝足的常晴现在身心舒畅,也跟着音乐哼了一路。
纪叙认真的开着车,安静的听着。
因为投资的原因,这段时间他不得不临时补点课,而补课突袭的重点都放在了身边的这个小姑娘身上。
这个小姑娘身材娇小,却有一副天赐的好嗓子,而她也没浪费自己的天赋,会作曲,会写词,是名副其实的故事翻唱机。
……
晚上八、九点,万家灯火明亮。
小区楼下的公园人很多,跳广场舞的叔叔阿姨们正拿着扇子扭着腰,年轻人带着耳机正低着头跑步,小朋友们嬉笑打闹着,很热闹,处处充满着生活的气息。
黑色的高大越野车在小区外停下,并未熄火。
纪叙两只手虚虚地搭在方向盘上,侧过头看向常晴,目光淡淡,“到你家了。”
言外之意是你该下车了。
“哦。”常晴的声音有点低落。
她解开安全带的时候还犹豫着找个借口让纪叙也一起上去,比如像网友们建议的那样,喝个茶、喝口水什么的。
不过最后,她还是放弃了,但是也没有听话马上下车。
她歇了自己的小心思,慢吞吞的打开了车门,可又突然“嘭”的一声关上了,回头看向纪叙,突然出声发问。
“你还记得刚刚害我们被堵在电梯里的那个带着口罩的男生吗?”
纪叙垂眸,回想了下,点头,“记得。”
“记得那就好办了。”
常晴兴奋地拍了下手,又继续道:“他和我参加同一个节目,唔,算是我的……”
她语气一顿,食指指腹点了点唇斟酌着用词,“算是我的对手,你看他刚刚被堵成那样,是不是觉得他还挺火的?”
纪叙敲了敲方向盘,低低地“嗯”了一声。
见他说了肯定的答案,常晴突然掏出手机点了几下,而后放在纪叙眼皮子底下。
“你看,我现在的粉丝虽然和他差不多,但是你要相信我,半个月后,我绝对会比他火。”
她微仰着头,表情自信,语气骄傲。
纪叙低头看了眼她的手机,挑了挑眉。
这姑娘话题挑起的总是这么的突然,且没头没尾,不过他差不多也已经习惯了她思想的跳跃。
她莫名其妙说起的话题肯定最后都会绕回自己的目的,于是纪叙选择顺着她往下说,静观其变。
“所以?”
常晴抿唇一笑,撑着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的置物箱,越过扶手箱突然凑近纪他,笑容谄媚,弯弯的眼睛又黑又亮,看着很是可爱。
“所以凭借我们的关系,你能不能帮我在你哥面前说说好话,让他大人不计小人过,重新选我做安行蓝牙音箱的代言人?”
看着眼前有点肉肉的红润小脸,纪叙突然很想伸手捏。
他收回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手,将手插在口袋中,指尖交叠不自知的摩挲着。
“我哥拒绝你了?”
“没。”常晴摇摇头,耳边的小辫子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至胸前。
她抬手抓起在纤细的食指上绕了两圈,“我还没和溪姐说。”
纪叙的目光跟着她的动作也落在了她的胸前,随后转开了视线,往后退了一点。
常晴脸嫩,无意识的一举一动总是带着点天烂漫的感觉,让纪叙觉得自己某一瞬间突然涌上脑海的想法很不该,很罪、恶。
他抵唇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那你怎么知道他会拒绝你?”
“还不是因为我之前拒绝得太直接了么,上次是他亲自出面找溪姐谈的,可我连见都不见就直接给拒了。”
“现在想想,你哥这么大的大老板,我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本来常晴还不觉得怎么样,但是越说她觉得不好意思。
那可是纪叙的亲大哥,也就是她的亲大哥,可她之前的行为确实太过分了,很可能在不经意间就把人给得罪了。
不过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纪叙是安行的二老板,如果知道的话,她肯定会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就算免费商演她也愿意。
“你就帮帮我吧。”
常晴抬眼看着纪叙,扯了扯他的衣袖,刻意软下声音。
她倒是很聪明,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达到自己的目的。
纪叙心中觉得好笑,最后还是点头说了声好。
虽然他知道常晴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他就算什么也不说,以纪曜那性子也会因为他的原因主动找上常晴。
见纪叙答应了,常晴脸上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
说着,她突然退了回去,从包里翻了翻,翻出了纸笔和几颗糖。
她低着小脑袋在纸上写了几笔,而后撕下纸,将纸和糖一起塞到纪叙手里。
“这是感谢。”
“你别看这只是几个字,但是可值钱了,我只给你画小爱心,独一无二的,别的粉丝都没有。”
说完,像是深怕纪叙会拒绝她似的,迅速打开车门,逃一样的奔下了车。
奔到车外,她又回身,握着手机的小爪子抬起对着纪叙摇了摇,微笑道,“开车小心,到家给我发个微信。”
以往童溪送她回来的时候,她也会说这些话,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纪叙闻言微微一愣,这些话他很陌生。
但在陌生之中,又有点熟悉,可能在很多年前,在他年少时,也曾有人和他说过。
而如今,他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还是一位退伍军人,从来都只有他保护别人的份。
家人和朋友对他都很放心,从不会和他说“安全到家发个微信”之类的关心的话。
同样的,他习惯了独立生活,也几乎没和别人说过这样的话。
纪叙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三颗薄荷糖和一张淡黄色的印着卡通人物的纸,纸上写着潦草的“Longai”,最后面还跟着一个想涂实,最后却只涂满了一半的小爱心。
在常晴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车突然熄了火。
纪叙将头探向车外,突然唤了一声常晴的名字。
常晴听到声音回头,看向坐在越野车里却依旧比她高了不止半个脑袋的纪叙,她有点慌张,“送给你的就是你的,不能再还给我了,我外婆说这不吉利。”
纪叙闻言轻笑了一声,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干嘛?”
常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迟疑地倒着身子退了小半步。
“我不还给你,你过来。”
常晴这才放心地挪到了车边,“怎么了?”
纪叙没回答,他突然又把头缩了回去,探到后车厢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递到窗外。
常晴看了着眼前小巧精致的袋子,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这个袋子她记得,他之前说从朋友那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的就是这个袋子。
白色简约,很小巧精致的一个纸袋,看着应该是女生喜欢用的东西。
在这一瞬间,常晴脑子里闪过很多不好的想法,又被她甩甩头甩了出去。
见她不接,纪叙想了想,解释道,“朋友亲手做的手工饼干,我不喜欢吃这种甜的东西,你拿去。”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作为你的薄荷糖的回礼。”
虽然于知希向来细心,给他的这份是特意调了甜度的,并不会太甜,但是他依旧不喜欢吃,每次拿回家最后都被纪曜和纪奕吃光了。
“哦。”
常晴最后还是接过了纸袋,而后一步三回头地走往小区里走。
纪叙也重新在驾驶座上坐好,发动引擎离开。
车速很快,黑色的车身很快就消失在了小区门口。
常晴一边走,一边抬起手盯着袋子,琢磨了很久也想不明白,于是她掏出手机给莫言晚打了个电话。
“晚晚,晚上心肝来接我吃饭了,但是他还顺便给他正巧和我住同一个小区的朋友送了东西。”
“他朋友回送了他很多亲手烘培的小饼干,你说这是不是说明,我有情敌了?”
那边的莫言晚沉默了片刻,估计是在思考,好一会儿才回答了两个她自己都不是很确定的字:“可能?”
“那他刚刚送我回家的时候将他朋友送给他的小饼干送给了我,这是不是说明在他心里,我比那个情敌要更重要?”常晴又问道,声音里带着希冀。
莫言晚:“也许?”
常晴:“……”
正好到了楼底,常晴将手机换了只手,一边从包里掏出卡刷开门,一边侧着头继续和莫言晚打电话,“晚晚,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莫言晚呵呵干笑了两声,“如果我说,你家心肝这样做有那么点渣,你会不会打死我?”
常晴点头,斩钉截铁地回了一个字,“会。”
语毕,常晴就挂了电话,踩着高跟鞋,迈着大步气呼呼地走进了电梯。
选定了楼层后,她甩了甩手里的袋子,重重地哼了一声。
“你才渣呢!”
……
回到家之后,常晴将手里的东西随手放在茶几上,然后走到阳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往外看了看。
这栋楼比较靠近小区外面的大马路,她住得楼层高,刚好可以看到小区大门口。
常晴冒着手机可能会不小心掉下去的危险将手机伸向窗外,对着纪叙刚刚停车的那处拍了张照片。
拍好后,她收回手机,将照片放大仔细看了看。
这款手机是她前不久新买的,主打的就是像素超高,好到甚至可以拍到离地球三十八万四千四百千米的月亮。
照片被放大了几十倍,常晴可以清晰地看到纪叙停车的那处,车已没了踪影,那处平整的马路上除了灰尘什么也没有。
路边,刚冒了一点新叶的银杏树下站着一个黑色的陌生身影,不知道是谁。
常晴叹了口气,给手机熄了屏,抬脚离开了阳台。
他第二次送她回来,她按照和往常的速度回家,他也按照之前一样的速度离开。
她站在窗前,他已不在。
……
纪叙开车回到安行,给常晴发了条短信之后就将手机放在了一边,也没看常晴有没有回消息。
处理完事情之后,他步行回了家。
到家已是晚上十点,他习惯性地先做了几组俯卧撑,出了满身的汗才洗了澡躺上了床。
这个小三层的房子里就住了他一个人,很大,也很空,他从未花过心思想如何把它填满。
常晴送给他的那朵假花被他放在了楼下,和她之前送他的那束玫瑰花放在一起。
他不会保养花,只偶尔喝水的时候会顺便在花瓣上撒一点水。
现在,那束花焉巴巴的,枯萎了一半,一部分花瓣变了颜色,粘在一起。
而放在外套里的那几颗糖和签了她名字的纸,被他在洗澡前掏了出来,随手放在了床边的木质柜子上。
关灯的那瞬间,他的视线无意中在柜子上的东西上扫过。
眼前突然闪过常晴笑眯眯的脸,还有那天,她喝醉时将他压在墙边的咬吻。
“心肝,你的唇怎么是薄荷味的?”
“纪叙,我喜欢你,你这次听清楚了吗?”
“纪叙,你看不出来吗?我是在追你啊!”
“奶奶,是我喜欢他,我在追他。”
……
小姑娘说过的话在耳边循环,像车里安装的音箱,音质很好,3D环绕,最后,以宴彦的声音结尾:
“如果我说她喜欢的人,她找了好几年的白月光就是你呢?”
……
纪叙闭了闭眼,因为疲惫带来的睡意全无,心里上的疲惫占据了上风。
说实话,他很不习惯这种感觉。
学生时期他的性格就比较野,对于他们说的早恋,和那些旖、旎的小情小爱他丝毫不感兴趣。
后来念了军校,当了兵,收敛了性子,但无论是学校还是部队,女性都少得可怜。
退伍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为了不让哥哥的心血泡汤,整天忙得焦头烂额。
那段时间,纵使身边的女性多了不少,他也没心思去注意,更不想去注意。
爷爷催他催的急,他便天天打太极。
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总而言之,他和女性/交流的经验极少,屈指可数。
他总是习惯性的逃离,习惯性的拒绝,可对于常晴这个小姑娘,他始终做不到狠心绝情。
和她交往的度,他掌控不了,于是总是会一不小心,就陷入被动的局面。
可偏偏,无论是拒绝,还是接受,他都不能选。
也,不敢选。
每每难以控制的陌生念头涌上心头,就会被他野蛮压下。
他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刚退伍的时候,会自我怀疑,会不确定的一次一次问自己,当初在国和家的面前,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前者,到底做得对不对。
这个选择,是他从小的梦想,可却也在无意中影响了他和身边最亲的人的一生。
他是一个不安全的人……
想到这,纪叙突然睁开眼,伸长手臂在床边的柜子上摸了摸,摸到一颗糖,捏在指尖。
黑暗中,他凭着手感将糖纸撕开,将糖果塞入口中。
嘴里冰凉的薄荷味儿浓烈,睡意又消了几分,头脑也清醒了不少,纪叙抬手用手背覆在眼睛上方,黑暗中嘴角轻勾。
“纪叙,你已经刷过牙了。”
……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扣扣和戈戈可能会出来客串那么一小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