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撒气

玉录玳惊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事情就是那么的玄幻。

宝格楚那个憨憨放弃了自己唾手可得,哦不,是已经到手的大好爵位,向康熙递了折子。

而康熙这个当皇帝的也是任性,还真就大笔一挥,准了?

准了!

君臣二人通力缔造了从侍卫到台吉,又从台吉到侍卫的传奇。

木以成舟,再多说也是无益。玉录玳只庆幸,康熙还没有绝情,阿呸!糊涂到底。收了草场之后,还赐了宝格楚个辅国公,可以世袭三代的爵位。

好歹没叫他血亏到底。

“所以!”八福晋托腮,满满的八卦光芒:“宝格楚连台吉都不做了,宁可顶着个辅国公的爵位跑到你府上当个小侍卫?”

“长生天!”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

“怪道那么多优秀才俊站在你面前,你硬是八风不动,悉数都给拒绝了。”

原来不是情伤未愈,而是珠玉在前!

玉录玳冷笑,径直给了她个大白眼:“可快别提那些个才俊了,简直就凑齐了本渣男图鉴。啧啧啧,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干不出来的。也难为一个个的黑心如斯,还都能保持人设经年不倒。”

哈???

八福晋还当好友故意贬低那些才俊,抬高她家俊侍卫。结果刨根问底之下,直接被刷新了三观。

气得她分分钟炸毛:“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竟然……”

“一个个的竟敢把和硕格格当成摆设、挡箭牌?真真吃了熊心豹子胆!还好玉录玳你聪慧,精于防范。不然的话,说不定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说到这儿,八福晋就特别的心有余悸。

毕竟……

当初这个头,还是她起的。

结果却好心办坏事儿,差点儿害了唯一的好友。提起这个,八福晋就无任愧疚。

终于明白盐打哪儿咸、醋打哪儿酸,庄亲王夫妇咋突发奇想给自己介绍对象的玉录玳:……默然半晌,恨恨咬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知道不?若有再犯,朋友没得做!”

“嗯嗯嗯!”八福晋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你有宝格楚了嘛。”

都珠玉在前了,谁还要那些个死鱼眼珠子?

玉录玳冷冷一个眼刀子过去,刚想说你正经点儿,少扯淡。脑海里就不期然地想起昨晚的梦境,到嘴边的辩解硬是连一个标点符号都说不出。

被一起默认下来的,还有她的谨小慎微,早早就查了几位才俊的相关资料。

咳咳,没法子。

尼布哈再是如何好心,也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更没有那个权力查各家权贵子弟。倒是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然手段略过了点,但刚才经历了那么一段惨烈的婚事,害怕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也是人之常情。

就是白天才第一次见,晚上就把众家密辛查了个清楚明白……

能力之强,怕是免不了引人侧目。不过没关系,自打和离到现在,和硕襄格格什么时候平凡普通过?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玉录玳只烦恼纠结了一小会儿,就悉数抛开。把注意力什么的,都集中在欢迎俊侍卫回归与即将到来的宴会上。既然决定了将宴会当成契机,好好给琳琅阁打一波儿活广告,玉录玳当然事事上心,力求尽善尽美。

就连宾客的请柬,都是她自己亲手所写。

终于离开那茫茫草原,回到了自家格格身边。宝格楚都恨不得把自己变成格格的腿部挂件,出跟入随,须臾不离。连侍奉左右,给格格研磨这样的小事儿,都被他给抢了过来。

气得夏雨直瞪他,称从未见过这等无耻卑微之人!

好好的辅国公不好好做,非堕落到跟她个丫鬟抢活计什么的,也是奇葩。

只要能守在格格身边,宝格楚才不在意做的什么活计呢。

可……

见格格笔走龙蛇之间,那几个讨厌的名字一一跃然请帖上时。宝格楚还是听到咕咚一声,他心里那醋坛子翻了。酸溜溜的,他就听到自己木然问:“这……不是那几位素行不端的公子?格格您……”

还不计前嫌地把人请来,是觉得瑕不掩瑜。

那点小毛小病无伤大雅,还能试着继续相处下去?

“他们啊!”玉录玳笑:“是听膈应人的。可或多或少的,都跟庄亲王夫妻有点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看僧面看佛面嘛。一个我之前答应过王爷的,实不好食言背诺。横竖咱都知道对方的狼子野心了,也没有上套之虞对不对!”

“格格说的是。”宝格楚微笑点头,心中闷闷又酸酸的感觉顷刻去了大半。

剩下的另一小半?

宝格楚放下手中的墨:“实在不好意思,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儿没干完。卑下斗胆,请格格宽限几日?”

玉录玳放下毛笔,一脸认真:“都说了多少次,今时不同往日。你都已经堂堂辅国公了,实不用在我面前过于拘束、甚至主仆相称。咱就以朋友论交,你叫我玉录玳,我叫你宝格楚。”

“规矩上呢,你也不必如普通侍卫般严苛。有事儿支会一声便可,能通融的肯定给你通融,帮得上忙的,我也同样不会吝啬。”

宝格楚脸上一肃,就想来点儿礼不可废的老生常谈。

可猛然想起木兰围场,两人分别的样子。

规矩什么的,分分钟就见了鬼。

宝格楚只听到自己微笑:“好,听玉录玳的。这不是我继承了台吉之位?自然而然的也继承了上任台吉的所有财物。既然不打算再回科尔沁,我这就不免把所有东西等都折腾到了京城。”

“这两天辎重陆续到京,需要我去归置安排一下。”

所以,阿木尔跌倒,宝格楚吃饱?

玉录玳诧异一瞬,到底还是发自内心地替小伙伴儿高兴:“这样啊,那是该好好归置一下。你赶紧去,赶紧去,尽管忙活你自己的事儿去,不用担心我。京城治安好着,再者我这几天也不出门。”

宝格楚微笑拱手:“那我走了,玉录玳。晚上尽量回来吃饭,若赶不回来,也肯定派人知会你。”

玉录玳点头,应了声好。

等人走了才反应过来,她就是有朋自远方来心里乐呵,一起吃了几顿饭而已。怎么他还习惯成自然,要发展成固定模式了呢?

时隔两个月再见,总觉得俊侍卫变化有点大!玉录玳摇头失笑,万万没想到这才只是个开始。

比如她奋笔疾书了一小天,终于把所有请柬都写完。正活动自己僵硬的手指呢,就听着宝格楚派回来的人禀报:“辅国公大人打马往郊外庄子的途中,偶见一纨绔醉酒调戏良家,遂仗义相助。结果一不小心使大了力道,打折了对方腿骨……”

“哈?”玉录玳惊呆:“所以,你们辅国公是被带到刑部了解情况了么?”

来人满脸纠结:“非也,咱们辅国公被那纨绔与女子给讹上了!”

玉录玳:……

就万万没想到,人还能倒霉到这种程度。

好好的打马往城外走,路遇恶霸强抢民女。挺普通个路见不平,结果也无非是小女子来生愿结草衔环,以报公子大恩大德。亦或者今生就愿意为奴为婢,追随公子左右。

然鹅,咔擦一声骨折脆响后,宝格楚却遭到了来自于姑娘的控诉:“忒地大胆狂徒,竟敢伤我们爷?”

原来根本就没什么纨绔与恶霸,而是公子与婢女乔装取乐,被宝格楚这个憨憨给误解了!

唔,这神展开。

真玉录玳写文多年,专业编故事也没想到的脑洞。更无巧不成书的是,宝格楚遭遇的,正是之前尼布哈赠与那小册子上第一页,曾被庄亲王赞过的才俊之一。被家里逼婚不过,试图娶玉录玳回去做摆设的那个。而那个‘民女’,自然也就是他心尖尖上的爱婢!

公子要娶妻,爱婢殊为不乐。

公子百般哄劝无效,遂以为祖母祈福的名义,直接将人带出来逍遥。好容易把美人哄好,角色扮演正嗨,就被从天而降的‘英雄’给折断了腿。

再是闲散,那也是个宗室呢,岂能受得了这委屈?

叫宝格楚从见义勇为大英雄到不敬宗室、忤逆犯上的恶徒,也只是姑娘嘴皮子反复之间的事儿。

就……

没想到小侍卫不仅仅是个小侍卫,还特么有辅国公这样的掩藏身份。

还刚献了草场,被万岁爷以为忠,正炙手可热的那种。

入了刑部,知晓始末后。气焰嚣张的宗室子他爹自己就没了火气,自觉自动地把错揽在了自己身上。直言逆子无状,丫头狂悖,惊扰了国公爷。待他日逆子养好了伤,必叫他们登门请罪云云。

出了气,打了人,怒火已经去掉大半的宝格楚尤其好说话:“别别别,请什么罪呢?一个误会而已,说来也是在下鲁直。听那女子叫声凄厉,还真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登徒子欲行不轨。”

“着实没想到,令公子爱好如斯独特。误会,都是误会啊!”

同没想到的宗室子他爹:……

没别的,就想把蠢儿子打个半死,再发卖了贱丫头。

可惜他消息知道的略晚,动作也略慢。以至于没等着付诸行动呢,儿子的荒唐名声就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荒唐、淫邪、不孝,还有可能落下残疾……

直接叫他原本就算不上佳的婚姻市场变得更加不堪,稍稍疼爱闺女些的清白人家都不大可能将闺女嫁给他了。再加上他本人还叫嚣,任由什么高门嫡女都不要,只守着那婢女恩爱一生。

其父气结之下,倒也真遂了他心愿。同时也取消了他的继承权,专心致志地培养起了嫡幼子……

“渣男跟贱女双宿双栖,没机会再祸害本格格,也祸害不了别人家好儿女。嗯,这个结局还真是叫人倍觉舒适。”玉录玳笑着端起茶杯:“来,以茶代酒,敬我们误打误撞惩罚了个渣渣,解救了个好姑娘的大英雄!”

宝格楚俊脸绯红,特干脆地饮尽了杯中茶。

才不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误打误撞,巧遇是真巧遇。但他趁势而起,借机伤人也不假!

谁叫那孙子托天之幸能被介绍到他们格格面前,却倒霉催的不知道好好珍惜呢?

敢肖想格格做他摆设,简直罪不容诛!

只废一条腿,都已经是他的幸运了。这么想的时候,宝格楚并不知道。那位倒霉催的公子兴头上先惊后伤,已经落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从今而后,都再也没有跟爱婢,哦,不是,跟任何女人再胡天胡地的能耐了。

多方求医未果后,这位也只好将真爱旗号一扛到底。

终其一生,都只跟那婢女相依相偎。纵然对方一生也未能给他生下一子半女,仍旧痴心不改。没了爵位继承、失了联姻保持优渥生活的可能后。这位一心沉湎在书画中,久而久之的竟颇有所得,小有名声。

渐渐有不少闺阁希望遇到那么深情的佳婿,也有更多父母教子时将之当成反面典型。

事情刚发,那样毁誉参半的跌宕人生还未开启。现在的这位在世人眼中就只有一句话:荒唐是真荒唐,惨,也是实惨。

同样惨的,还有同在那本册子上,因各种各样原因对玉录玳心生过觊觎的。

借故外出,却误打误撞完成了首杀后,宝格楚可就来了精神。

当天就拎了两坛子竹叶青,主动敲响了尼布哈的大门。

辛辛苦苦做了N多准备工作,结果就叫某个死皮不要脸的货给摘了桃子后。尼布哈最烦的就是宝格楚,没有之一!在自家门前看到那货的死人脸时,尼布哈第一反应就是关门。

早知道他会有此一招儿的宝格楚笑着挡了下:“来者是客,谙达这多失礼呢?”

“呵!”尼布哈冷笑:“不请自来,连通传都没有的恶客,也值当以礼相待?”

宝格楚撇嘴:“我倒是想正正经经地登门拜访呢,可你能让我进门儿?打小你就犟,认准的道儿十头牛都拉不回。现在心里都知怎生骂我呢,哪儿……”

提起这个尼布哈就恼:“那你不该骂?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查出了那些。结果呢?爷只得了格格句轻飘飘的谢谢,好处都被你这个狗日的搂去了!”

大刺刺住进格格府,明晃晃揍那个杂碎给格格出气。

想想这其中的差别待遇与被劫走的功劳,尼布哈就忍不住火冒三丈:“那明明是我的!是我辛辛苦苦查的,也是我第一个表示愿意对格格投诚的!”

结果眼前这夯货却后发先至……

一琢磨这个,尼布哈就气得心肝脾胃肾哪儿哪儿都疼。

偏宝格楚不但不劝慰赔礼,还火上浇油:“但格格也没亏待过你。而是送了你份天大的功劳,叫你青云直上。而那一度是你梦寐以求的,不是么?”

都从科尔沁来的,都一样的女奴之子,谁的小九九又能瞒得住谁呢!

“你是比我先跪下的,但……”

“那并不是你多真心真意,而是你真识时务,也真相中了格格这块跳板。心里一直惦记着骑驴找马,才会在对格格各种殷勤无果后,果断抓住了献水泥方子的机会。现在求仁得仁,你还有什么可怨怪的?”

怨怪,尼布哈倒没觉得自己有什么怨怪。

他只是不服!

凭什么?一样的侍卫两样待,这么好的自己却处处落在宝格楚那夯货之后!

颇自恋的尼布哈气极,狠狠一拳砸向某讨厌鬼的面门。

宝格楚不防他说动手就动手,赶紧身子一矮,保住了自己的俊脸。刚要叱责某人的不地道,更狠辣的撩阴腿就来了!

看样子说服是不能说服了,只能打过再说。

宝格楚果断放下酒坛子,全心投入战斗。两人拳来脚往的,斗得难解难分。

“呸!”尼布哈狠狠灌了一口酒,胡乱抹了把青紫的腮帮:“个憨里藏奸的凑不要脸!明明这么俊的功夫,偏装得跟爷伯仲之间,甚至略逊一筹的样子。诓得爷还真以为你丫苦大仇深又弱小可怜,最是个需要体恤的。结果……”

苦大仇深是真苦大仇深,却一点都不弱小可怜!

“咳咳。”宝格楚俊脸一红:“非我诚心相骗,而是……谙达该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打我拼命表现,却害死了额吉后,就把中庸二字记进了骨子里。再没在人前显示过真实实力,除非性命攸关。”

所以,你丫这还是有所保留的?

尼布哈一噎,只觉得心里更堵了。明明他是想给那厮封个黑眼圈,打他十天半月起不了炕,好好出出心头这股郁气、酸气、憋闷气。结果……

越来越憋屈了怎么破?

拼运气拼不过,打架打不过,喝酒也没喝过。

一人一坛竹叶青后,宝格楚得到了想要得到的所有消息,神色如常地回了和硕襄格格府。他则醉成了一头死猪,酣睡到翌日午时。亏得宝格楚帮他告了假,否则绝对会被上峰骂到臭头。

喝着宝格楚命人准备的醒酒茶,听下人回禀他的种种安排。

尼布哈心里却没有半分感激,甚至狠狠骂了声奸诈,面憨内奸的混蛋!有机会必须跟格格提醒下,叫她别前脚才出了佟佳府的虎穴,转身又入了宝格楚的贼窝!

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做了自己想做的。

宝格楚才不管尼布哈对他是个什么评价,暗地里又憋着什么坏呢!

横竖格格相信他,他也永远不会背叛格格。只要他们主仆之间的默契不出问题,旁人就是再怎么也插不进去分毫!他啊,现在只想一个个的,收拾掉那些满肚子男盗女娼,却还非披着个才俊皮儿,试图蛊惑他家格格的混账们。

他这决定一下并付出行动后,玉录玳就成万众瞩目的目标了。

谁叫她家俊侍卫动作频频,今儿逮着这家未婚才俊跟章台走马;明儿撞破那家少年英才其实是个兔儿爷,还雌伏在下的那种!

最牛逼的那位心恋寡嫂,迟迟不肯娶妻。被家中反复威逼不过,竟然给自己弄了个克妻的名头。为此辣手坑害了三个无辜少女,最严重的那个甚至殒命在他的设计里……

消息一出,朝野哗然。

甚至有人把宝格楚比作当代狄仁杰、包青天,强烈要求他去坐镇大理寺。

而知情者稍稍一串联这几个被他直接、直接收拾的倒霉蛋儿,纷纷恍然:狗屁的目光如炬,断案如神?

这分明就是俊奴才痴恋前主子,不许任何人染指或妄图染指他主子!

别人信不信的,反正八福晋是信了。

不但自己信,她还劝服了庄亲王福晋。叫好心办坏事,惆怅得连饭都用不下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直接多云转晴。赶紧备厚礼,亲自上门致歉:“本想帮妹子你觅得良缘,结果却差点坑了你……”

“还好你福运好,眼光也棒。如今有辅国公在,也用不着姐姐咸吃萝卜淡操心。喏,一点点小心意,妹子且拿着,权当是姐跟你姐夫的赔礼。”

“等回头你跟辅国公定下佳期,可千万记得下帖子请姐跟你姐夫过来吃酒!”

又快又急一番话,说得玉录玳满脸懵逼,就想知道她到底哪儿来的虚假消息?

结果黄履庄那边紧急求见,话题就被岔了过去。

等玉录玳解决了问题再回来,庄亲王福晋已经告辞了。礼物被留下,她跟宝格楚日久生情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不但太后欢喜,太子跟太子妃动问。

就连小岳兴阿过门的时候,都颇有几分忐忑地拽着她裙角央求:“额……额娘要嫁给宝格楚,让他当我后阿玛了么?呜呜呜,额娘你可不可以不嫁人?岳兴阿,岳兴阿只想要自己的阿玛跟额娘!呜呜呜,岳兴阿不想要后阿玛……”

小家伙涕泪交流,不一会儿就把玉录玳裙角打湿。

才上身的新衣服就被印上了鲜明的鼻涕泡,小家伙儿还一声声哭到声音沙哑什么的。可把玉录玳气的,砰地一声摔了桌边茶盏:“你听谁说我要出嫁,又是谁叫你到我这哭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