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请罪

吴嬷嬷抹泪:“嬷嬷只心疼你,到底是受了多大委屈,才想出那么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

玉录玳:……

那还真没有,只是预见了无比凄惨的未来。忍不住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而已。

置若人彘什么的,简直太可怕了。

当然这些都打死不能说,玉录玳也只能摇头浅笑:“都过去了,嬷嬷,都过去了。不瞒你说,上次死里逃生后,我这恍惚之间见到了去世多年的额娘,还……”

“还怎么?”吴嬷嬷一脸惊恐地看着她,急急追问。

“还被她老人家抽了一巴掌。”玉录玳有些无措地摸了摸脸颊,缓缓说着她为自己性格突变精心编撰的故事:“额娘咬牙切齿地骂我,说我是个不争气的东西。枉她十月怀胎,鬼门关前晃一圈生下我。若……”

“若我再软软弱弱立不住,只靠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解决问题。那都不用我自己寻死觅活,她亲自上来把我带走!”

“额娘为我付出良多,我又怎么忍心叫她在天之灵都还为我操心?这才大彻大悟,决定为自己而活,活出我八旗贵女应有的风采来。好歹,好歹别叫额娘九泉之下,都还扼腕后悔生了我这么个不争气的。”

信服度光环之下,春夏秋冬四婢当即深信不疑。

吴嬷嬷也只多坚持了一丢丢,寥寥问了几个关于赫舍里夫人形貌的问题。

玉录玳有着原主的全部记忆,自然对答如流。

分分钟叫吴嬷嬷疑虑尽去,哭着喊着叫福晋,奴婢有负所托,未能照顾好小主子云云。

玉录玳连连安慰,特别地优秀解决了自己的‘性格突变’问题。还很好滴跟嬷嬷与几个大丫头联络了感情,气氛各种温馨幸福。

相比之下,佟佳府就很剑拔弩张了。

送走了凶神恶煞的玉录玳、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索额图后。都快被气到当场去世的佟国维径直去了致远斋,打算亲自绑了隆科多那厮去御前领罪。

结果刚一脚踹开房门,就见李四儿那贱婢正哭哭啼啼给隆科多擦药。

那棒槌用被打掉门牙,很有点漏风的破车嘴安慰不休:“心肝不哭,爷……爷早晚有一天把这场子找回来!必叫玉录玳那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求死不能!”

“嗯!”李四儿破涕为笑:“奴奴就知道,爷最是个刚猛不过的,岂容个女人骑上头上嚣张?”

“那断断不能!”隆科多邪笑,禄山之爪就摸在李四儿的胸口上。

李四儿嘤咛一声,差点气炸了佟国维的肺。手下一使劲儿,原本打算绑那逆子的绳子就被当成了鞭子,狠狠一道抽在李四儿的背上:“贱婢再敢教坏我儿,爷要了你的狗命!”

心上人在眼前被抽的花容失色,隆科多立即勃然变色。以身为盾,死死挡在了她面前:“阿玛心里有气,尽管找儿子便是,与四儿何干?”

“找你?”佟国维冷笑,狠狠一下抽过去:“你以为你这个罪魁还能躲过去?!”

“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非要贪花好色,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府里划拉。如今为了区区这么一个贱婢,自己伤痕累累、名声恶臭,还被撸了差使,连带着佟佳氏满门都跟着你蒙羞。你,你还不知悔改?”

隆科多艮艮着脖子:“儿没错,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改的!我大清向来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素有收继婚、转房婚的传统,互赠两个美妾又怎么了?身为男人,我既然要了四儿,就是她的爷。”

“保护她,给她依靠,是我这个爷的应尽之责。事到临头就把责任推到女人身上的事儿,儿就是舔着八层脸也干不出来!”

自以为铿锵有力的几句险些把佟国维气哭:“你你你,你特么还知道自己是个爷们儿?那你对个贱妾都能珍之重之,就不能对自己的发妻好点儿?”

隆科多咬牙:“那贱妇害我至此,儿现在就是掐死她都难消心头之恨!”

扳正失败,佟国维又将这个自己曾寄予厚望的嫡长子狠狠一顿抽。不止做戏,最主要是佟国维再度下令要将李四儿禁足,如有再犯即刻发卖后。

隆科多即刻以死相逼,言若四儿有个什么好歹他也不活了。

气得佟国维失去理智,差点手刃亲子。

就这,也没耽误他即刻把被揍得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就要不治的儿子弄进宫,直接来了波儿带伤请罪。

介于玉录玳的表现与皇额娘的唠叨,康熙早早派了人暗中保护。就怕真有人心怀不忿暗中出手,干掉了她泄愤。结果坏人没遇到,倒是被完整复述了佟佳府那出大戏。

包括但不限于隆科多母子对他的不满。

是以,康·小心眼·熙对这个表弟其实半点不同情,甚至觉得他自作孽,不可活。

但……

白发苍苍的亲舅舅涕泪交流地跪在自己面前,他又能如何?

左不过就是长长一叹:“罢了罢了,朕知隆科多最是骄矜。猛然听闻和离圣旨,颜面上哪里挂得住?一时失态,也是有的。”

“只圣旨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朕若所料不差,明早朝会上必定有人弹劾于他。到时朕只象征性地令他在府中思过三月,正好养伤。等此间事毕,再择贤女赐婚与他罢。”

得!

苦心孤诣演了这么出苦肉计,只得了小部分圆满什么的。佟国维心里一涩,连拱手行礼的动作都无力了很多:“老臣谢过皇上隆恩,此后三个月,必定叫这逆子在家里好好养伤。以后……”

“以后佟佳府就当三少福晋已逝,再不会有任何打扰。”

康熙拧眉不甚赞同地说:“既然圣旨已下,和离变成既定事实。自然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但玉录玳与隆科多好歹结缡六载,且育有一子。彻底楚河汉界互不往来也不合适,好歹让岳兴阿时不时过去看看他额娘。”

看隆科多脸上乍青乍白,恍若受了重大打击。

康熙又略略不自在地添了句:“到底稚子无辜!”

隆科多抖了抖嘴唇,到底没说出那句我也很无辜。

虽‘我若君临天下,大权在握。必定护卫自家亲人,叫表弟你横行无忌,快乐无忧’的承诺还言犹在耳。但表哥,已经不仅仅是表哥了。

那些少年意气之下的豪言,现在说出来也不过徒增笑料耳。

这段时间,他隆科多已经当够了天下人的笑料,无意再给自己增添点儿什么笑柄。但……

玉录玳,羞辱、殴打之仇,他一定要报!

还能弄清楚,到底是什么让软柿子变成了铁蒺藜。突然间就蒸不熟煮不烂了不说,还狠心绝情如斯。明明之前,只岳兴阿软乎乎叫声额娘,她都恨不得赴汤蹈火。

太多沮丧、打击与不解困扰着隆科多,叫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再也扛不住打击。

以至于才将将到了佟佳府门,就一头栽倒人事不省。

可把佟国维吓得,赶紧叫随从拿他的名帖去太医院找太医。忙活了整整三天,才终于把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喜得老赫舍里氏又哭又笑:“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我儿可算醒了。呜呜呜,可吓死额娘了。若你再这么昏迷不醒,额娘就要去多罗格格府捅死玉录玳那个贱人,再去九泉之下跟你作伴了……”

满屋子仆婢听到这话都嘴角微僵,心中暗哂:明明是你儿子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非为个小妖精作死作活。你当额娘的不说压服着点儿,还反过来怪前儿媳妇?

倒是隆科多一脸感动:“儿不孝,又让额娘担忧了。”

老赫舍里氏亲手端起药碗,送到他手上:“傻孩子,跟额娘说的什么客套话?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当额娘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儿子的?”

“恨只恨万岁爷凉薄,丝毫不念亲戚之意。那起子捧高踩低的也个顶个势利眼,都争着去捧那贱婢的臭脚!”

隆科多咬牙:“玉录玳又干了什么?”

是啊,她又干了什么呢?

玉录玳愁眉紧锁,也是一脸懵逼。

明明宣旨、虐渣之后,她就老老实实宅在家里,变着法子地捯饬新家。除了进宫给老太后讲了次自己的骁勇果敢,又递了次牌子,往毓庆宫走了一趟。

谢过便宜大外甥与外甥媳妇的照拂,顺道儿还给平安脉请出点儿喜苗头的太子妃道了个喜。

除此之外,再没踏出过府门半步。

怎么就各种礼品纷至沓来,眼瞅着就要堆满库房了呢?

按理说,她这种离经叛道的和离女,不该是各家婆婆教育媳妇的反面教材么?避之而唯恐不及的那种。

可,现在怎么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甚至庄亲王府上都送了重礼?还一个个直言索要帖子,要专门过来参加温锅宴。

一个个认识的,不认识的豪门贵阀都派人重礼上门,并要求参加温锅宴。

叫玉录玳从震惊到麻木,直到门房来报,说直郡王府上管家亲送重礼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