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清楚了谢方无的真正用意后,沈乔只觉得背后发寒。
她当真没想到,从前她几次见到谢方无时,他都温温和和的言笑晏晏,其实却早就在不知什么时候盯上了她,想要除她而后快。
要不是她早就看过剧情,清楚他的为人,说不定真的会被这几天他的攻势打动,错以为他对自己绝对是纯然有意,从而不设防地对他将自己生平一切和盘托出。
幸亏她聪明,没有这么干。
沈乔一边暗暗如此想着,一边又开始头疼着该如何应付谢方无。
既然知道了他就是刻意为难试探自己,接下来的应对就显得更为重要,步步都错不得。
“不用了,师兄,”思考再三,沈乔沉痛道,“我真的已经下定了决心,从此再也不碰吃食了。早日适应,早日辟谷,也就不用师兄再操心我的修行了。”
她自认为说得十足诚恳,这回谢方无总不会再为难她了吧?
没想到他仍然用幽深目光,令人捉摸不透地直直盯着她良久。
——看来她是铁了心不愿意再和自己接触了。
谢方无眉眼微垂。
“好,”他轻声道,“师妹肯下决心,也是好的。”
沈乔的心内煎熬万分。
她开始暗自思忖着要怎么样避开谢方无,偷偷另外寻些吃食,思索之际,谢方无忽然递来一个白玉瓶子。
沈乔微怔,茫然抬起眼,看向谢方无。
“初初辟谷,必然煎熬,”谢方无则道,“师妹可以暂且将这药当做吃食代用,熬过三天就好了。”
他清淡目光在前,沈乔不知作何反应,迟疑接过玉瓶,翻转过来一看,瓶身上标着“玉初灵露丸”。
唐棠是丹修,沈乔听唐棠讲过,三长老给她布置的最难的功课,就是炼制玉初灵露丸,只有炼出了这丹药,唐棠才能在三长老那里算出师。
这药极为难得,重金难求。便是给寻常人吃,也远远不止是可以抵御饥饿,更可以梳理经脉,涤洗神思,从此半生无病无痛,灵台清明。
七长老给过她最好的丹药,也及不上谢方无此刻赠的灵露丸千分之一。
沈乔拧起眉头,疑虑地看向谢方无。
完了。
她心想。
……谢方无不会是在这里面下了什么慢/性/毒/药吧?
不然怎么无端端的舍得将这么一瓶灵药送给她?
沈乔害怕极了,但还是强装镇定,推辞笑道:“灵露丸珍贵,沈乔资质驽钝,不值得师兄相赠,师兄还是收回去吧。”
说着,她就伸出手去想要递回玉瓶。
而谢方无则轻轻一抬手,就扣住了她的手腕,沈乔心一颤,想起剧情里他对待仇敌的手段,脉搏又加剧几分。
她不安地抬起眼,视线恰好撞上他低下来的眼眸,像是乌云压顶,阴沉沉的,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我要给你,你收着便是。”他缓声道,语气还是很温和。
沈乔心如擂鼓,低下眉眼,不敢再说话。
“……漂亮。”
她突然听见他轻声如此说了一句。
什么意思?
沈乔只觉自己脑中一片混乱,昏昏沉沉。
他在夸她漂亮?
沈乔木愣愣的,尚在怔然之中,又见谢方无另一只手抬起来,伸向她的脸庞,沈乔下意识侧了侧头,谢方无扣住她手腕的手立时便发了力,轻微的疼痛叫她回过神来,不敢再动弹。
然后她见他伸手向她的发髻上,拔出一根不起眼的木簪子,理了理她因练剑而有些凌乱的头发,又将簪子插了回去,摆正了。
沈乔憋着一口气,连呼吸都不敢,谢方无又放开了她。
“这簪子的花纹真别致。”他泰然道,“可惜师妹今日修行太用功,没注意它快掉了。掉了就可惜了。”
沈乔耳边还是紧张轰鸣声,听不大清他在说什么,胡乱点头应了几声,握住腰间佩剑,退后几步,勉强笑道:
“师兄,我先告辞了。明日再见。”
谢方无不置可否,轻轻应了一声。
沈乔转过身,仓皇快步而逃,思绪像岩浆翻涌滚烫,烧得她脑中浆糊一片。
而谢方无在她身后,敛了素来的温和神色,眉目阴郁起来。
……她在怕他。
别的他都想得通,唯独沈乔会怕身为无涯仙宗弟子的他,叫他想不明白。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前几次,尚且可以说她是畏惧师兄威严,都已经这么些时日了,她怎么还是这么抵触畏惧他?
谢方无想不明白。
“去……”他神色郁郁,一只黑鹰从隐秘角落窜出来,落在他肩上,他没有侧眼看它,只看着沈乔仓皇离去的方向,低声道,“看着她。片刻也不准离开。”
……不,不对。
这样不对。
他隐约又想道。
他不该这么做。
可是他又克制不住这么做。
心魔太厉害,叫他日夜焦躁难耐。
他克制不住。
他眼底闪过片刻迷茫,很快又被掩没在深沉浪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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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乔下了主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唐棠。
膳堂她自然不敢再去,可是谢方无给的灵露丸她也不敢用。
而唐棠今日身体康复,恰好正在主峰下等着她,等了还有一阵子了。
“你怎么才来?”看到沈乔第一眼,唐棠就迎上来,嗔道,“我冷得手都冻住了。”
沈乔伸手一探,唐棠的指尖果然冰凉一片。
“我不是叫你记得带上披风了吗?”她立时将谢方无的事忘到了脑后,叹起气来,“你怎么总是这样?”
她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唐棠的手,暖意交融。
“我不小心给忘了嘛,”唐棠理直气壮道,“我又不是你,每日出门前还要专门列个单子算自己要带什么东西。我要是能学到你一半,也不至于现在还要混到新弟子里去听课。”
“我只是习惯如此而已,”沈乔敷衍应道,“我爹娘从小就是这么教我的。”
她还想要说些旁的什么,但转念一想,又想到这里到底还算是谢方无的地盘,于是止住了话语,拉着唐棠又快步走了好些路,等到周围都没有旁人了,才问道:
“唐棠,我记得你说过,这几年来的丹药课,三长老给你打的都是甲等,你只是为了陪我,才跟着继续听三长老讲学的,是吧?”
“对,”唐棠不明所以,十分奇怪,“你突然问我这个做什么?”
“我有瓶药想让你帮我看看。”沈乔答道,“我丹药学得不精,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麻烦你了。”
难得被沈乔求助,唐棠高兴极了,神采飞扬起来,抬手拍拍自己胸脯,欢喜道: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你放心,我别的不会,就属丹药学得最好了,当初我那批上山的弟子,师父谁都没看中,就挑中了我!不是我和你开玩笑,再过些时日,我一定会成为仙门最厉害的丹修,到时候我炼的仙丹都专门分你一份!”
沈乔微笑。
“好。”她答道,“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