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拾拿着体测表，茫然地站在队伍中间，神情恍惚。
烈日当空，她的额头沁出一层薄汗，打湿了长而翘的睫毛。
“下一个！”
言拾还没反应过来，后面的人就狠狠推了她一把：“叫你呢！”
她踉跄了几步，后知后觉往前挪了挪，犹豫着将体测表递给眼前长满皱纹满脸不耐烦的女人。
女人拿着表扫了一眼，不屑地“哼”了声，从眼前好几个红章挑了一个出来，“叭”一声戳在了写满了“不合格”的纸上。
“F班，右转直走一百米报到。”
言拾拿着表，人还是懵的。细长的柳眉微挑，眉间蹙起，偏冷的面容写满了疑惑。
刚才她还顶着几十道雷劫，谁知忽然之间感觉到比被雷劈还要强烈的痛感，她两眼一抹黑直接不省人事了。
再次睁眼手里就多了一张体测表，表上标满了各种数据，评级清一色的不合格，惨不忍睹、触目惊心。
身体是她的，虽然没有镜子，但左手腕上的红色纹路告诉她，这是她的身子无疑。
这种独特的纹理，怕是没有第二个。
可惜的是，她一身修为，被封印了。
堂堂战神，渡劫失败不说，还沦落到修为尽失的地步。
这让她觉得有些不大习惯，就像是全身赤.裸暴露在众人面前那般。
恍惚间想到遭受雷劫时怀里红了眼的异兽，言拾有些失神。
异兽是她从小养大的崽，她教他训他、护他爱他。
可他不仅是只异兽，还是只凶兽。
旁人不待见他，只觉得他终有一日会为祸苍生。
可她只觉得崽崽只是有些小任性，天真烂漫和一般孩童无异。
他才刚成年，然而她却不在了。
崽崽……应该没事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
万一是渡劫需要经历的考验呢？
万一，她还能回去。
她沿路往前走，身边经过的人激烈地讨论着。
“你被分到哪个班？”
“B班，你呢？”
“嗐，C班，可把我愁坏了，回家定要被打一顿。”
“看开点，至少不是F班，综合素质上去了就不用留在C班了，冲一把指不定还能去S班。”
“那做梦比较快。”
还在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言拾被人拍了拍肩膀，她转头，并肩而行的是顶着一头红发的精神小伙。
精神小伙一双眼弯如月牙：“你好呀。”
言拾眨巴了两下眼睛，如猫般灵动的双眼波光流转，礼貌打了个招呼：“你好。”
“新生体测那会儿我就留意到你了，”精神小伙伸出了友善之手，眼眸弯弯，“我叫杨嘉。哪个班，我带你去。”
言拾伸出修长白皙的手礼貌性一握，又想了想刚刚那个一脸不耐烦的女人，眼帘低垂，绯红的脸颊落下一抹淡淡的阴影：“F班。”
杨嘉顿时热泪盈眶，刚准备放手又紧紧握了回去：“我就知道我没听错！师妹！我是你师兄啊！”
言拾抬眸，有些惊讶于他的热情，却也从善如流，态度良好道：“师兄。”
这声“师兄”让杨嘉万分受用，嘴角止不住往上咧，他热情地领着言拾往前走，“师妹，你那体测表呢？我给你指点指点前方的路，不然这路……”
他长叹了口气：“不好走啊。”
他上下打量着言拾：“所以，师妹，就你这体能，为什么要报我们作战系？去其它系不好吗？备受女生欢迎的武器制造专业不香吗？”
言拾方才偶然听到别人在讨论，试探性问了句：“因为这个，免学费？”
杨嘉嘴角抽了抽：“……那你来的目的？”
言拾看杨嘉没反驳，免学费看来是真的，也就顺着说了下去：“……包食宿？”
为避免杨嘉说出其他属于她知识盲区的话，不暴露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不动声色地转移他的注意力，乖巧地递上了那份她也不知道用意为何的表格。
毕竟她一睁眼手里就攥着这东西，至于内容，不明白、没搞懂。
“我们这些F班的人啊，得学会扬长避短，我打个比方，”杨嘉拿过表格，嘴里的话一直没停，宛如尊尊教诲的师长，“比如你的长处……”
杨嘉从头扫到尾，愣是没从一堆“不合格”里挑出一个合格。
他陷入了沉思，言拾则是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犹如乖巧停训的学生。
杨嘉转头，看向言拾的表情越发怜爱：“师妹，你不愧是我师妹。”
言拾虚心求解：“师兄的意思是？”
杨嘉把体测表重新塞回了言拾手里，表情骄傲又自豪：“我们俩是我们系有史以来唯二体测项目全部不合格的！”
言拾看着杨嘉的表情有些复杂。
这位大兄弟看着相貌堂堂、聪颖机智的模样，却没想到脑子不大好使。
她决定找个靠谱的了解下情况。
见言拾不打算继续搭理自己，杨嘉立刻喊住她，“师妹，你别冲动，你现在不搞清楚情况，等下可就要出大事了。”
言拾停下了脚步，重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什么事？”
“入学考试，”杨嘉瞅着两人已经走到了F班的集合点了，打算长话短说。
“体测只能看到一个人的身体素质，但实战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综合素质，所以新生入学不仅要体侧，还有一个正式的考试。”
“但是，”杨嘉耸了耸肩，“体测结果出来被分到F班的人基本都是移动得分点，给其他班的人贡献分数的。”
“F班嘛，”杨嘉嘿嘿笑了两声，一点都不为自己是F班的一份子而感到惭愧，“底子就那么回事。”
“入学考试？”
“对，入学考试，”杨嘉继续补充。“鉴于我们学校比较出名，所以每年我们系的新生入学考试备受关注。”
言拾问道：“怎么个关注法？”
杨嘉：“全球实时直播。”
他还想说点什么，F班的新生导师罗康走了过来站在一众学生面前，他清了清嗓子：“时间紧迫，废话我也不多说了，相信报考我们系的都对这方面有一定的了解。我在这里简单讲一下入学考试的规则和流程。每人仅可携带一把武器入场，入场绑定不可更改，也不能掠夺别人的武器……”
杨嘉生怕言拾听不明再，在旁边小声补充：“比如刀、枪、剑、拳、匕首、棍、锤……”
“杨嘉！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罗康拔高了音量，“年年都参加新生入学考试，你不反省还挺骄傲呢？今年是留在F班的第几年了？”
杨嘉缩了缩脖子，乖乖闭了嘴。
言拾本来还好奇为什么杨嘉把她送来也不急着离开，跟大家一起闲站着。
原来如此。
还是个留级生。
罗康横了杨嘉一眼，继续说道：“考试时间不限，杀死一人积一分，死亡即淘汰。鉴于F班情况特殊，F班的学生每存活十分钟积一分。这是个人战，我也不指望你们能杀多少人，存活十分钟都算你们有本事了，最终成绩为0分的额外增加训练量。”
底下吸气声一片，还有细微的哀嚎声。
说完这话，他没管新生们低落的情绪，那双锐利的双眼扫向言拾：“都听清楚了？”
言拾下意识抬头，似水明眸坦荡荡望向罗康。
罗康没再说什么，移开了目光，对着一群新生又叮嘱了几句，说完就带着一群人走向实战场。
言拾有听没有懂，拉着杨嘉继续了解细节：“死亡是怎么回事？会死人吗？”
杨嘉有些无语：“……你该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言拾很真诚地点了点头。
杨嘉一副被打败的表情，无奈地挠了挠头：“全真模拟实战系统知道吗？”
言拾摇了摇头。
杨嘉：“……”
见言拾当真一无所知，杨嘉只能耐心解释：“相当于你进入了一个虚拟空间，在这个虚拟空间里死亡不代表本体死亡，只是会被系统弹出重新回到真实空间，这样你懂吗？”
言拾点头：“大概明白了。”
杨嘉生怕言拾不懂装懂，详细给言拾介绍了全真模拟实战系统，并再三保证人不会真死，而且痛感会削弱。
听完杨嘉的讲解，言拾又点头表示了解。
“我觉得刚刚那老师对我有偏见。”
她又想起罗康那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
杨嘉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报我们系的女生少，就算入学了也坚持不了多久就转系了。”
言拾有些诧异：“为什么？”
杨嘉狐疑地看着言拾：“你对我们系一点都不了解就报名了？”
言拾面露迟疑，避免出错，又搬出了先前糊弄过去的说辞：“免学费、包食宿？”
杨嘉：“……”
这是哪个贫民窟出来的？
看起来比他还穷。
杨嘉开口解答了她的疑惑：“因为有去无回，要么为了家族荣耀，要么为了生存。”
“但是吧，”他话锋一转，“非富即贵的人，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孩子上前线嘛。”
闻言，言拾愣了愣，很快回过神。
所有考生依次入场，按照所给的系统编号登陆了模拟实战系统。
杨嘉算是看出来言拾对这些一窍不通，手把手教她操作系统，告诉她如何登录，如何进入武器选择位面。
“随便选，毕竟我们的目标，是苟。”杨嘉语重心长。
这是身为过来人的经验。
F班过来人。
“哦，对了，”杨嘉忽然想到了什么，表情严肃地看向言拾，“别选大锤，萌新杀手。”
言拾敷衍地点了点头，没问原因。
下一秒，她进入了全封闭武器选择位面，被围在了七个玻璃柜中，玻璃柜围成了一个圈，以顺时针的方式旋转着。
每个玻璃柜中分别放置了刀、枪、剑、拳、匕首、棍、锤等七个武器，武器悬浮在玻璃柜中，周身闪耀着淡淡的金色光芒，缓慢地旋转着，让言拾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观察到武器的全貌。
她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轻卷着额前的一缕长发，看着眼前缓缓移动着的武器，陷入了沉思。
杨嘉目标很明确，选了匕首就直接出来了。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言拾出来。
他想到了连系统都不会使的言拾，一拍脑门，一脸懊悔，“该不会不知道怎么登出位面吧？我居然忘了说这个。”
就在他准备找管理员反映问题时，面前腾空冒出了一个人。
少女顶着微卷的栗色长发，整个人懒懒地立在那，修身的格斗制服勾勒出她颀长苗条的身材，略微刺眼的白光称得她精致的脸更显白皙。
她不说话，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慵懒冷美人。
言拾右手拿着武器站在原地，表情淡然。
杨嘉看着言拾，又看了看她选择的武器，整个人都傻了。
他万万没想到，她选的武器竟然是——
大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