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何而知?”池鹭收了笑,压低了声。
若是白骨夫人真与万寿山有所关联,池鹭并不觉得她会将这件事告知阔儿孤。
一来前者性子独,若要她借旁人之光装点自己……池鹭觉得,白骨夫人估计会冷笑着丢个白眼;二来,这满洞的小妖,包括阔儿孤,在她来之前就是土地暂存此地的“食材”,白骨夫人看不上眼,自然不会闲来无故同“盘中餐”聊起心事。
毕竟这太不安全,也太没有必要了——池鹭估摸着,月姬同她那几副白骨说的话,都比同这些小妖怪们说得多。
想通了这点,池鹭才肃起脸,佯作不愉地问了一句。
“大王息怒,大王息怒。”狐怪脸色一变,尾巴也不摇了,它急忙表白道,“小妖并非有意窥探。乃是在外巡山时撞着一个甚是厉害的道士,小妖以为当命丧那处了,没想到他知道小妖是大王麾下,便对小妖说……”
“大王!大王!”
话语突然被尖叫声打断。
池鹭与阔儿孤闻声望去,见叽叽喳喳一只翅膀竖在胸前,一只翅膀背在身后,脚下踩着一团白皑皑的雾,满脸惊恐地在石柱之间横冲直撞。
见了池鹭,它一喜,声音更加凄厉:
“大王救命啊——”
池鹭捏了一个法决,唤起风,想散去了叽叽喳喳脚下的雾。
可那雾似有灵性一般,提前带着它转了弯。
叽叽喳喳被突如其来的加速吓到,僵着翅膀,歪着身体,不住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这叫声把几个没走远的小妖都吸引过来,它们交头接耳,对着鸟妖指指点点。
而池鹭见一击不中,来不及皱起眉头,迅速换了手势,运起妖力就要将这雾气拍散。
可见到雾气与叽叽喳喳腿脚相连,她一顿,先使妖力将鸟妖定住,等两息之后那云雾快独自撞出山洞去了,才将其冲散大半。
几缕雾气悠悠飘出洞外,池鹭眼神一闪,没再追逐,反而收回妖力。
鸟妖身体在空中一停,下一秒它失去重心,整个翻过来,骨碌碌滚到了池鹭脚下。
“大、大王救命。”它仰起脑袋,头晕眼花,有气无力地,“谢大王救命。”
这热闹可不多见,小妖们迅速围了过来。
如此情况显然不适合细谈。
池鹭看了阔儿孤一眼,用眼神示意它将交谈延后。
狐怪点了点头,伏下的耳朵重新立起,似乎松了一口气。
“叽叽喳喳?”熊妖道,“你的翅膀坏掉了吗?”
鸟妖跳起来,啐它一口,挥了挥翅膀:“好的很!好的很!”
“那为何作这一副怪相?”熊妖摇摇晃晃,往后退了两步,问。
叽叽喳喳“哼”一声,左右看了看,发现翻天虎不在,才解释道:“洞中石笋众多,施展不开,若我变小了些,又招傻老虎笑。适才想起族兄曾传授腾云之法,它曾夸口用这法儿一息能过百十里,我这才舍了那些俗术,想着小试一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叽叽喳喳这雾是比我们的浓郁许多多。”
“没看出来它这还有这本事!”
“叽叽喳喳族兄是哪个?瓦瓦,你可曾见过?”
“叽叽喳喳深藏不露呀!”
“不曾不曾。我是凤黯,不是八哥,同叽叽喳喳没血缘关系。”
……
鸟妖挺起前胸,在小妖们的夸赞声里竖起冠羽,它只骄傲地纠正了一句:“八哥也不是我家亲眷。”
“可是,”不知道哪个突然说了这句话,“叽叽喳喳,你这云也太凶了些,再往前点就要撞着大王和阔儿孤了。”
狐怪在一旁刚想点头,它原以为叽叽喳喳就是只没背景的小妖,没想到它还有一个瞧着十分厉害的族兄,这腾云之术就是它见了也十分眼热。
这一想,头就点不下去了,阔儿孤摆了摆手,连道:“无事无事。”
池鹭不会与一只小妖计较,也表示不用放在心上,但叽叽喳喳却像突然打了焉儿:“大王,小妖莽撞——我兄长是一等一的鹦才,自跟了他家大王十数年未见着一回了,这腾云之术是它早些年教的,小妖记得幼时……”
叽叽喳喳一脸苦色,觉得这话自己说着都不信:“学得十分好呀。”
鹿妖却听出了什么:“叽叽喳喳,你多久未回家了?”
“不晓得了,哪只正经妖怪数年月。”鸟妖不假思索地答,它想了又想,才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自我来这,南山上的花似开了十三四回了。”
兔子精化作原形,背着南家姑娘赶来,她正巧听到后头几句,神色复杂:“你兄长知道你在此处吗?”
“当然知道呀。”叽叽喳喳一歪脑袋,“我当年从族地出来是同他们打过招呼的,后头在东边崖下见着阔儿孤,我就随它来了。”
“我觉得……”南羽欲言又止。
“等此间事了。”池鹭听明白了,对叽叽喳喳和小妖们道,“你就回家去吧。你们有亲眷还在的,也是。”
“哎!”鸟妖响亮地应了一声,“正巧我也想见见它们了。”
其余小妖倒是摇了摇头,俱称无亲族眷属。
叽叽喳喳絮絮叨叨:“等我们到了新地方,一安顿好,我就——诶,这山洞塌得实在不是时候,我收了好多年的宝贝还藏着里头,没什么东西好带回去,不过没事,族兄定然从他家大王那得了不少仙花仙草……嘶,阔儿孤,你的腿脚什么时候好的?吃了什么药,也好,省了我问它讨药膏……”
狐怪嫌它烦,一爪子把鸟妖扒拉开。
“走罢。”池鹭说。
它们离洞口很近,几乎一抬眼就能看到洞外星光。
“若是我不曾猜错。”她低声说,“快来了。”
阔儿孤心一坠,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它伸爪摸了摸脸上伤疤,难得弱气道:“大王……”
兔子精和南羽也有所猜测,只是没有说话。
而万事不知的小妖们听得模糊,见池鹭脸上没什么笑意便不来问询,自个儿聚在一处,嘀嘀咕咕了一会便乐了起来。
“咦?哪来的鹤?”
他们刚走出洞穴,有个小妖忽然说。
三五步外的岩块上立着一只顶丹翎霜、意态风流的白鹤。
它无声看着这一群人和妖,眸子清亮亮的,像是含了天上月华。
池鹭沉默地与它对视。
而小妖们照旧叽喳——
“它也是妖精吗?”
“是吧是吧!我见它身有灵光。”
“那为何不化形?”
“这样好看?”
“法力不够?”
直到小乌鸦瓦瓦探头瞧了一眼,扭扭捏捏:“丹哥,可婚配否?”
小妖们恍然大悟:“呀!原来是来求亲的!”
作者有话要说:南羽:你兄长知道你在这干拦路抢劫的活儿吗?
叽叽喳喳:它知道的,我出门的时候跟他们说我我要出门了。
南羽:我觉得……它不知道你现在是个剪径(重音)的妖怪。
——
“凤黯”是乌鸦的别称,“丹哥”是鹤的别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