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叽叽喳喳一挥翅膀,指着前面,“瞧见那点光亮了嘛?过了那处,我等便有余力兴云起雾,你也可以走得轻松些了。”
南羽停下脚步,捂着腰连喘了好几口气。
她自幼身体不好,长久的跋涉让她的脸有些发白:“为何……”
“叽叽喳喳。”狼妖正领着一群谈笑着的小妖走近,听了鸟妖说话,不赞同地出声,“你未曾习得‘缩地成寸’之术,难道要带她行云?人类肉体凡胎,要使这些未修行的双脚离地,可比拔起北山岩松要难上千百倍呀。”
叽叽喳喳知道小飓风说得在理。
它们这群小妖初到时,都往北山松崖上走过一趟。
那处山势险峻,不似南坡花木鲜妍。多年生的老松挤碎了山石,将根深插入地底。
不知从何时起有了个不成文的“规矩”:新入洞的小妖要去拔一颗岩松试一试力气。
叽叽喳喳来得不算早,原形也不是以力闻名的熊虎之类。
那日它挑挑拣拣,寻到最小的一株树,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花了许久的功夫却没撼动那树分毫。
围观的小妖们见它实在为难,便窸窸窣窣地说要免了这规矩,不料叽叽喳喳犯了犟,抱着小松不肯挪步。
最后还是一旁等得打盹的翻天虎在梦里翻了身,一爪子拍歪了树腰,才让它把那松树拔起。
想起往事,叽叽喳喳有些沮丧——它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腾云时再带个人恐怕寸步难行,可大王将催促众妖赶路一事交给它,可见它在大王心中还是有些本事的。
叽叽喳喳不想教大王失望。若因它法力低微,让这人类女子误了时间……
鸟妖搭着翅膀,又不愿意化作原形让她乘坐,一时陷入两难。
兔子精左右看了看:“不若……”
“为何你们走到那处才可兴云?”
南家姑娘手一抬,往前路一指,打断了它的话。
叽叽喳喳陡然回神:“呀,你怎么停下了?”
南羽抿了抿发白的嘴唇,没答它。
叽叽喳喳身体康健,不觉得这段路有多难捱,因此莫名其妙地瞧了她一眼:“哪有那许多为什么?从来如此呀。走罢。”
“是啊。”翻天虎接了嘴,它不假思索地说,“我们呀,比不得大王厉害,过了河,进了这甬道,就半点法术都使不出来了,所以打扫时难受得紧,幸好阔儿孤将我和叽叽喳喳排在一块,才不至于——诶?叽叽喳喳,你说,阔儿孤修为比我等深些,不知道它能不能……诶呦!小飓风,你顶我作甚?”
狼妖站直了身体:“我也不知。”
它回头看了看东张西望的同伴:“你们哪个撞的我?”
小妖们也是一头雾水:“哪个碰你了?倒是有谁推了我。”
“是呀是呀。那妖也推了我。”
“还有我!”
“还有我!”
……
狼妖皱着眉头瞧了许久,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它觉得这些东推西攘的同伴们个个有嫌疑,又好像个个无辜。
最后小飓风叹了口气,转过脑袋,一脸坦率地答翻天虎:“它们也不知。”
老虎嘟囔两句,伸爪子按了按被撞疼的背,倒是忘了先前想说的话,它一抬眼睛:“嗯?叽叽喳喳,你怎么啦?”
“没、没怎么!”鸟妖正回头张望,听到翻天虎问话,它一激灵,下意识高声回答。
这一声惊得周围小妖收了话,都好奇地望向它。
叽叽喳喳却不知怎的,觉得这一双双往日看惯了的眼睛,在夜色遮掩下竟是如此恐怖,就像是……
暗河里那双会“咬”妖的“眼睛”突然在脑中浮现。
鸟妖抖了抖,又忆起那皮毛湿透的糟糕滋味。
尽管大王说她已经杀了那……它望向兔子精,不出意料地发现对方面上也是一样的惊恐——可若是那“死者”虽死,却有能力留下信息纠集“人手”前来寻仇呢?那满洞小妖,一个接一个踉跄了,却没见到推妖的手也不足为奇。
“快、快走罢!”叽叽喳喳磕磕绊绊,用翅膀尖在南羽的背上推了推,“已经过了这两块挨着一起的石头,马上就能见着大王了。”
它的声音里有恐惧有担忧,还抱着死难临头又见出路的希冀。
作为与它们同经暗河,又见过两只小妖窘态的人,南羽很快便想明白叽叽喳喳和一短一长在怕什么。
她犹豫了一秒,思考自己要不要拖一拖,好借那“无形之手”除了小妖,逃脱之后再去寻阿翁阿媪。
毕竟翻天虎才说漏了话,让她知道在此地小妖们十有八九使不出法术,而那只……她眉头一皱,那只怪,似不欺人光害妖。
但她眼神闪了下,最终还是挪了步。
在场的小妖见叽叽喳喳和一短一长拽着那女子疾行而去,皆是一愣。
“这……?”
“它俩……”
“难不成大王催得这样急?”有小妖猜测,“那我们须得快些。”
话音未落,老虎妖已经甩着尾巴冲了出去:“必是我第一个找到大王!”
后头几个懒洋洋的小妖眼神一变,似乎被这句话激起斗志,也一窝蜂地追了出去。
不多时,原地只剩下三四个小妖,先前守门的一蛇一蟒正在其中。
“不追了罢?”
“好。”
左边那只黑些的小妖扭了扭脖子,手脚淡去,化作一条伏在地上的黑皮蟒,慢悠悠道:“走罢。”
右边那只答应一句,变作一条白花蛇,默不作声地往边上游了游。
而剩下两只对视一眼,对它们略一拱手,先迈步出去了。
黑蟒先是游了两弯,随后不高兴地控诉:“你躲着我。”
“我躲着水。”白蛇从石柱子上爬下,软绵绵地,“不知道哪个在地上浇了水。难怪它们走一个摔一个,还起了疑心,说有妖在背后推?推?嗤。”
“叽叽喳喳罢。”黑蟒想了想,分析道,“就它一个,上了岸不忙着清理,先追着翻天虎跑。”
“大概。”白蛇的声儿照旧懒懒的,“上回洒扫的还是它俩吧?”
“嗯?”黑蟒凑过来,“怎么?”
白蛇用尾巴尖敲了敲边上石笋,言简意赅,“我,一身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