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来的陆婉芸看着启元帝就厌烦,自然不会再去争夺他的宠爱,可他消停了,却不代表后宫其他的妃嫔美人也消停了,这后宫中从来都是东风压倒西风,以往有陆婉芸这位贵妃镇着,宫里当然是风平浪静,没什么斗争。
可此时陆婉芸借伤退隐了,她闭上宫门摆出一副专心养伤的架势来,也不能怪宫里那几位原本被她压制的妃嫔沉不住气蠢蠢欲动起来,实在是往日里她们被陆婉芸压制得太惨,都摸不着启元帝的边。
宫里以林淑媛、韩昭媛为首的老人们开始各使手段,在启元帝面前争奇斗艳,就是为了多得他几分眷顾几分喜爱,她们伺候启元帝也有好几年了,之前因着陆婉芸压制,迟迟不得晋升,早就忍耐不住了。
而启元帝的白月光、新入宫的静嫔也不肯示弱,她花样百出地勾着启元帝的心,誓要在陆婉芸伤好之前博得高位,再不给陆婉芸欺辱轻蔑她的机会,当初陆婉芸加诸在她身上的所有居高临下的鄙夷和傲慢,她都将百倍奉还。
宫里的老人新人都不肯消停,盯着后宫里唯一的香饽饽启元帝,他的后宫自然是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今天御花园偶遇林淑媛,明日韩昭媛就奉上了自己亲手煲的汤,后天静嫔又奉上了亲手绣的荷包,真是每日都不重样。
美人们的手段一山还比一山高,套路层出不穷,启元帝难免被宫中这些人比花娇的美人分了心,比以往花费了更多时间和精力在后宫中,更何况他纳了白月光进宫,正是心满意足、志得意满之时,自然被男女情爱之事牵扯了不少注意力。
再加上这些时日以来,原本好像隐藏着未知隐患、有暗流涌动的朝堂变得平静下来,在启元帝的感觉中原本躲躲藏藏与他为难的人也都销声匿迹,好像已经彻底臣服不再搞事,他心中难免生出一种大局已定的快慰感。
自觉大局已定,没有任何人再能动摇他的江山,启元帝志得意满,情绪激昂,不知不觉间就被美人香腐蚀了原本的雄心壮志,沉浸于后宫美人的温香软玉当中,虽然不至于到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地步,但也是有所惫赖。
短短时间内,启元帝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改变,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之前被压抑得太狠,压抑的时间太长。从一个不受宠的落魄皇子到九五之尊,启元帝的翻身有大半是靠了陆家,这是他无可逃避的事实。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启元帝都不得不倚仗陆家,不得不低陆家一头,再加上朝野内外流传的那些风言风语,更是让自卑又自傲的启元帝难以忍受,这些加诸于他身上的耻辱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启元帝,让他痛苦、怨恨、不甘。
当陆婉芸闭宫养伤后,启元帝终于不必再强忍着厌恶和不喜去亲近给他带来耻辱的陆婉芸,而逐渐稳固下来的朝堂也让启元帝看到了不再受限于陆家的希望,对启元帝来说,这是他期盼已久的解脱。
在各方面事情的影响下,短短时间里,启元帝的情绪发生了十分跌宕的起伏变化,这难免让他心神松弛,渐渐放松了对陆家的警惕,也不再保持旺盛的进取之心,迫不及待地想从陆家手中收回属于帝王的权利。
后宫里每天都有好戏上演,宫中妃嫔一齐躁来,每日都忙碌不已,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可闭宫养伤的陆婉芸日子却同样过得很有滋味,一点儿也没因为幽居昭仁殿便过得十分无趣。
陆跋作为智脑,他放出去的微型摄像头监控着整座都城,陆婉芸虽然独居于昭仁殿,但她若是日子无聊,完全可以让陆跋使用投影技术给她现场直播都城中发生的有趣事情——
借助着陆跋的这项能力,陆婉芸虽然关了昭仁殿的大门,自养伤后便不曾离开宫殿,但她却并没有错过最近一段时间里宫中连番上演的好戏,对于宫中发生的所有好戏,她是一场不落全都看到了,过足了“戏瘾”。
不管是林淑媛借偶遇之名围堵启元帝,还是韩昭媛送上自己的爱心高汤,又或者是矫揉造作的白月光静嫔如何手腕高超的勾着启元帝不放,短短时间内得进贵嫔之位,这些陆婉芸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而且,陆婉芸也不只是看直播,她还积极主动地给主播们“打赏”,比如说,暗中吩咐陆家安插在宫中的钉子俏摸着给静嫔,哦,静贵嫔添麻烦,激起静贵嫔更强烈的斗争之心,让她直播的宫斗变得更有意思。
宅在昭仁殿的这些日子,简直是陆婉芸自入宫后过得最快活、最舒心的一段日子,每天就是看看直播,丰富一下自己的娱乐生活,再不然就是品尝小厨房琢磨出来的新点心和美味佳肴,每天都过得美滋滋,生活乐无边呀乐无边。
“原来没有狗皇帝的日子是这么快活,我过去那些年真的是脑子进水,为了个不是东西的男人浪费自己的大好青春,还强压着性子去附和他、讨好他,真是脑子有病。”狠狠咬了一口鲜花饼,陆婉芸毫不留情地自己骂着自己。
陆跋对陆婉芸骂骂咧咧的话充耳不闻,最近可能是因为宅着太闲了,陆婉芸开发出了一个新的爱好,那就是在贬低启元帝的同时怒骂过去的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行为能够给她带去怎样的欢乐和开心,总之她就是对这件事情乐此不疲。
耐心等着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却也毫不含糊吃着鲜花饼的陆婉芸消停下来,陆跋才语气淡淡地说道:“我一直监测着你父兄的行为,就在今日,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随时可以动手了。”
“啊?!这么快的吗?”陆婉芸一张口,嘴里叼着的牡丹鲜花饼直接掉了下去,摔在软塌上成了碎屑,她一脸懵逼,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我记得,距离我通知他们好像没过去多长时间吧?”
难道说,宅着的时候,时间会过得比较快吗?陆婉芸明明觉得自己退出后宫争斗,宅在昭仁殿也没过去多长时间啊,怎么就准备好了?难道说父兄已经把朝堂上的事情料理好了?有把握能拉下启元帝了?
陆跋语气很淡,似讥似讽地反问了一句:“你以为他们是你吗?不仅没心眼而且还爱拖延,一件事情交给你,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做好,才能出结果,才能真正完成。”
轻咳了一声,陆婉芸拍了拍撒在身上的碎饼屑,语气十分艰涩地说道:“虽然你说的都是事实,但能不能给我留点颜面,你说得这样直白,我还要不要做人了?真是,你就不会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吗?”
对陆婉芸的抱怨充耳不闻,陆跋继续说道:“从你重生回来后,你就想将启元帝从皇位上拉下来,免除陆家满门抄斩的下场,可你有没有想过,拉下启元帝之后该怎么办?”
“额……该怎么办?不就是从先帝剩下来的那些儿子中再选一个送上皇位吗?除了这样,还有别的应对之法不成?我是想弄死启元帝,可我们陆家没想过谋朝篡位呀。”陆婉芸一下子卡住了,很明显她被陆跋给问住了。
从陆婉芸的反应可以看出,她确实没有想过拉下启元帝后该怎么办,这人就是一个顾头不顾尾的性格,只想着不给启元帝对陆家下手的机会,却没想过没了启元帝,这天下该由谁来坐,朝堂是否会因此动荡。
“扶持新的人登上帝位?”陆跋语调轻缓地重复了一遍陆婉芸的话,语气淡漠地说道,“你怎么能保证,新坐上皇位的人不是又一个白眼狼?启元帝是先帝皇子中最不受宠、最倚仗陆家的人,连他尚且反咬一口,更何况其他皇子?”
陆婉芸唇角勾起的弧度一下子凝固住了,陆跋所说的这些对未来的担忧,这些时日陆婉芸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偶尔当她想起这些时,总之被她刻意忽略了过去,仿佛不去深想,就能维持住“一切都会变好”的乐观。
可此刻陆跋将这个问题明晃晃地问了出来,又是快准狠地一匕首直接戳中了陆婉芸的肺管子,她已经不能继续忽视这件事情,继续掩耳盗铃地装作一切都好,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希冀浑浑噩噩地往下过。
深吸一口气,陆婉芸娇美明艳的脸庞上极快地掠过一抹阴霾,她低声道:“我知道,再推一位皇子上位也无法保证新帝永远不猜忌陆家。只要陆家依旧执掌兵权,坐在龙椅上的人就永远不会放心。”
哪怕她们陆家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谋朝篡位,从来没有想过夺权。
事实上,陆家多年来坚守着信义和忠诚,陆家手中虽然握着大权,但始终只为守护天下而战。如果不是她陆婉芸喜欢上启元帝,逼迫着父兄站位支持他,陆家根本不会掺和进夺嫡的事情当中,根本不会卷进皇家的争斗。
说到底,都是她不对,是她脑子进水、被猪油蒙了心,是她对不起陆家,对不起将她捧在手心如珠如宝呵护的父兄。所以这一次,这一次她一定要保全陆家,一定不能再让陆家重蹈覆辙。
“我不是不知道再选一位新帝是个馊主意,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陆婉芸苦笑着,迷茫又狼狈,“你说我们陆家能怎么办?不选出一个新皇帝,这天下谁来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