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陆婉芸不走寻常路的骚操作弄得有些一头雾水,但白芷毕竟是陆婉芸从陆家带进宫来的宫女,比起陆婉芸还在不在意启元帝,她更关心的是自家小姐高不高兴、快不快乐,才没有那么关注启元帝。
所以只愣了一瞬,白芷就麻利地应了一声,在她亲自去调甜水露的同时,她还吩咐了一句让小宫女去昭仁殿中配套的小厨房催御厨尽快做出一些他们拿手的点心奉送上来,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这些点心都要甜的。
自家小姐嗜甜,白芷是早就清楚的,只是就像陆婉芸以前不再习武、也不再骑马不练鞭子一样,进宫后的小姐也不爱吃甜食了,似乎是因为怕吃多了甜食长胖,会惹得陛下不高兴,不来昭仁殿看她。
入宫以后,小姐固然是享尽荣华富贵,在宫中也是被人前呼后拥地捧着,可是小姐却活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活得越来越“虚假”和刻板,如果不是容貌、性格都没有大变,白芷甚至要怀疑自家小姐被人掉包了。
但如今,看着小姐一点点重拾以前的喜好和乐趣,一点点地重新变得鲜活明媚起来,白芷心中隐隐的担忧瞬间就放了下去,比起宫中执掌凤印、高高在上的贵妃,她更愿意看到往日纵马潇洒的陆家小姐。
“娘娘好像不再喜欢陛下了,她似乎是在刻意避开和陛下碰面,最近这几日,娘娘突然就转换了态度,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白芷一边严格算着分量调配甜水露,一边心下暗想着,“但这样也好。”
小姐是陆家捧在手心里的明珠,是整个陆家最为珍视最为贵重的宝物,她值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好,应该活得灿烂明媚,肆意纵.情,而不是为了旁人变得不像自己,变得不高兴——哪怕那个旁人乃是帝王,也没有什么不同。
调好了甜水露,放下了心中担忧的白芷捧着甜水露朝着陆婉芸暂且歇息的偏殿行去,进门绕过白玉屏风后,她就见到陆婉芸正倚靠在软塌上,一脸正在深思中的凝重表情,和这几日她发呆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白芷瞧着陆婉芸是在发呆,但其实不然,陆婉芸现下是在心里和陆跋对话:“看刚才启元帝的表现,我应该是忽悠住他了,再加上有静嫔牵制,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再来昭仁殿了。”
微微皱着眉头,陆婉芸一脸认真地说道:“我知道自己不够聪明,也不懂什么阴谋政治、权谋算计,但是我知道,想要扳倒已经初步坐稳皇位的启元帝不容易,除了逃避与启元帝见面,我还想为父亲和兄长争取时间!”
陆跋闻言淡淡道:“你不是打算利用静嫔牵制启元帝,让他将注意力放在后宫,将心神耗费在男女情爱这样的事情上么,你完全可以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做,只要启元帝没心思顾及朝堂,你父兄的动作自然能更大一些。”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陆婉芸大点其头,毫不犹豫地说道,“只不过我觉得有点难啊,启元帝那个狗皇帝虽然喜欢美人,静嫔也真的是他念念不忘的白月光,但相比于权势和地位,静嫔就不算什么了。”
可别以为启元帝真的就是什么深情不改、一心一意的深情.人,别看他那么熟练的操着深情.人设,其实最本质的都是冷血和无情。启元帝对静嫔也许是有那么几分不同,但绝对不到为了静嫔不要江山的地步。
“如果在启元帝看来,他已经彻底掌控住了朝堂,天下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动荡,他自然就有心情去找美人寻.欢,自然会为了男女情爱之事分心。在得到天下以后,当然也会想着得到美人,不是吗?”陆跋语气淡淡。
陆婉芸嗯了一声:“听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些道理,但问题是现在的启元帝没能完全掌握朝堂啊,要不是我父亲一直在暗中帮着他平衡朝堂,他才不能过得这么快活呢,他明明不喜欢我,却要昧着良心舔着脸来讨好我,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陆跋继续说道:“所以你要做的就是迷惑启元帝,让他觉得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当中,让他觉得他已经完全掌握了朝堂,即使没有陆家的相助也不必担心朝堂不稳,可以丢开你这个不喜欢的累赘去宠爱自己喜欢的人。”
陆婉芸沉默了片刻后,语气有些古怪地哼唧了一声:“虽然我知道你说得很有理,但是你用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我是启元帝不喜欢的累赘……太伤人了好吗,启元帝那个狗皇帝真是狗,一边利用本小姐一边还瞧不起本小姐,太可恶!”
“是你自己凑上去给启元帝利用的。”陆跋不为所动,语调清冷,嗓音低沉,“如果不是你喜欢上他,掏心掏肺地帮他,还央着父兄一起帮他,那他确实没那个能力坐上皇位。”
陆跋语气平淡得好像在和陆婉芸寒暄今天的天气很好,可他这一刀却又快又狠地直接戳进了陆婉芸心尖,戳得她心绞痛,整个人都不好了,总之作为当事人,陆婉芸表示她现在就是后悔,特别特别的后悔。
但陆跋作为一名刚刚开始学习情感的智脑,才不会在意陆婉芸是不是被他刚才的话戳中了心头的痛点,他没得感情地继续插刀道:“是你给了启元帝机会,他才能施展出自己的执政能力、顺利坐稳皇位,乃至于到如今可以甩脱掉你和陆家。”
“所以严格来说,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陆跋语气很淡,但说的话却毫不留情,“你选中了启元帝,支持他登上皇位。但你选错了人,他最终反噬了你,让你陷入泥沼之中,乃至于整个陆家都被你拖下水。”
陆跋说的这些,虽然听着刺人,更是一刀刀的戳得陆婉芸心肝疼,但他并非是在危言耸听,他所说的这些全都是陆婉芸重生之前经历过的,全部都是真的可能发生的事实,不,是已经发生过的真实事情!
在上一世,当启元帝成功掌握朝堂、稳固局势后,他确实干脆利落地撕下了伪善的假面,毫不留情地抛弃了陆婉芸和陆家,将他们打落尘埃,将他多年受限于陆家的羞耻不甘百倍还给了陆家,毫不留情,心狠手辣。
回忆起前世陆家的结局,陆婉芸的心就被悔恨、痛苦、不甘等等消极至极的情绪给淹没了,她真的觉得陆跋说得很对,当年看中启元帝,觉得他是个可信之人、对他交托一切的自己是真的脑子进了水,脑子有病。
察觉到陆婉芸陡然变得激烈起来的情绪波动,陆跋微微一笑,默默地将这一段情绪波动的频率记录了下来,他越发丰富了自己的数据库,对于人类情感多样性的调查有了更多的样本,距离解析出他所能够理解的情绪波动更近了一步。
故意刺激陆婉芸只为了记录下她情绪激动时的波动频率,陆跋深藏功与名,完全没让陆婉芸察觉到他的险恶用心,不过他也深刻懂得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的道理,可不能一次就把陆婉芸逼得太狠了。
韭菜,还是要一茬一茬地割,反正陆婉芸的情绪非常丰富,只要稍一刺激就会产生波动,这次就先到这里,先安抚她一阵让她镇定下来,等下次再刺激陆婉芸,又能收获新的情绪波动了,还不会伤到陆婉芸的根本。
智脑内核中庞大若渊海的数据流飞快地分解、组合、计算,陆跋很快决定了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语气淡淡地安抚道:“我出现在你面前,不正是为了替你改变命运吗?所以你不必担心,一切都不同了,一切都将改变。”
“你说得对,一切都不同了!”陆婉芸眼底的悲痛和不甘一闪而逝,眼神渐渐变得坚毅起来,“我也要开始行动了,就先从静嫔下手吧。她才入宫,启元帝对她正是热乎的时候,一定要让她发挥出更大的作用,死死绊住启元帝!”
微一沉吟,陆婉芸又接着说道:“嗯,你再帮我给父亲和兄长传一次信,让他们‘安分’下来,不管有什么小动作都在暗中进行,不要再与启元帝为难,更不要给他抓到马脚,要给他看到一个承平安宁的天下!”
陆跋爽快地应了下来:“没问题,我会时刻监控着静嫔,在关键时刻推手让她缠住启元帝;至于送信这件事也不必操心,我保管把消息传到你父兄手中,而且绝不会被旁人发现。”
陆婉芸松了口气,她从不怀疑陆跋的能耐,既然他开口承诺了,那他就一定能把事情办好,她要做的只是静心等待就可以了,等待着启元帝被温香软玉腐蚀,陆家积蓄够足够的力量将他从皇位上拖下来的时机。
自从陆婉芸对外宣称要养伤后,昭仁殿一下子就沉静了下来,昭仁殿中少有宫女内侍出入,就算有宫女出来,也是闭紧嘴巴一个字也不多说,昭仁殿前所未有地低调了下来,作风浑然不像往日那般高调傲慢。
昭仁殿低调行事,一时间近乎成了隐形人,可不代表整个后宫都是这般安宁平静。事实上,在陆婉芸闭关养伤后,启元帝的后宫前所未有地热闹起来。
陆婉芸这个贵妃伤了脸,闭宫养伤、销声匿迹,没了她压制,后宫中人比花娇的美人儿自然就心活了,一个个争着抢着往启元帝身上凑,就像趁陆婉芸闭宫这段时间争夺启元帝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