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芸为了送出这封信,甚至都不惜去求她一直都有点畏惧、有些防备和警惕的陆跋,为了送出这封信,陆婉芸可是花了好些时间、做了不少心理准备才最终鼓起勇气,所以她自然是不会轻易错过这个机会。
别看最后经陆跋的手送到陆府来的这封密信都能卷成细签那么小,但在这张特质的、薄如蝉翼的纤薄白纸上所写的内容却一点儿不少,那密密麻麻的小字加起来起码也有三千。
陆婉芸自知自己没什么政治素养,脑袋也算不得灵光聪明,在后宫里欺负欺负静嫔、暗算暗算启元帝还成,真想在政治斗争的漩涡中保全陆家还是有点无能为力,保全家族的重任还是落在父亲和兄长肩上,她最多给父兄喝个彩、加个油。
正因为陆婉芸很有自知之明,在她重生回来的第一天,她就打算把她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父亲和兄长,把前世陆家经历的总总惨事都告知他们,父兄早一点知道启元帝的狼子野心和真面目,陆家就多一分保全的希望。
在那张薄如蝉翼的白纸上,陆婉芸除了没说自己重生的事以外,前世发生的所有事情她都以推测、猜测和察觉到蛛丝马迹等借口写在了密信上,几乎没有半点遗漏。
只要这封密信能传回陆府,只要父亲和兄长信了她密信中所言之事情,就算……就算陆婉芸她这一世依旧逃不出启元帝的后宫,依旧要和那对渣男贱.女纠缠不休,陆家也能保全自身,不再落得前世家破人亡的下场。
但很可惜的是,虽然陆婉芸几乎把陆家将要遭遇的所有困厄危局全写在了密信上,也把自己对陆家的一腔担忧全都倾注于信中,但她的兄长陆云瀚看完这封密信的第一反应却是——“妹妹在宫中吃苦了”。
他似乎没注意到陆婉芸在密信中所言的陆家被启元帝暗中戒备提防的重点,反而因为陆婉芸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惧怕、担忧而一根筋地认定妹妹在宫里吃了大苦头,所以妹妹才会不复往日的活泼娇憨,变得愁苦悲伤起来。
要是陆婉芸知道陆云瀚看完密信后的第一反应,只怕她在被哥哥的一心爱护感动之余,也是会一头黑线,被自己这个有点大大咧咧的大哥气死。
虽然大哥性情开阔舒朗有时候是很好,但看了这封记录着种种秘辛的密信后还这么不像样子,抓不住重点,察觉不到陆家隐在暗中的危机也实在是让人头疼。
然而殊不知,陆云瀚心里又是和陆婉芸完全不同的想法,生性落拓潇洒的陆云瀚比起像潇洒侠客更甚于世家长子,在他看来,陆家的前程和未来是很重要,但唯一的胞妹过得幸福、一生顺遂却更加重要。
比起启元帝暗中防备陆家一事,陆云瀚更担心的是,他的妹妹到底经受过怎样的打击、承受过什么样的痛苦,才会对她一直深深爱慕的启元帝表露出深深的厌恶、憎恨和防备,才会在密信的字里行间泄露出她的恐惧、害怕和自责?
想到启元帝原来是个口蜜腹剑、骗人感情的伪君子,他对妹妹的宠爱全是装出来的,实则他只把妹妹当做对付陆家的一枚棋子,陆云瀚便恨得咬牙切齿,更担心孤身一人待在启元帝后宫的妹妹,也不知道她在宫中该是多么担惊受怕。
林淑媛、韩昭媛、静嫔等被陆婉芸这个贵妃狠狠折腾、训斥过的后宫嫔妃们:???你怕是眼睛瞎被糊住了,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来,到底宫中谁在担惊受怕啊?!
陆辰完全没觉得儿子的反应有什么不对,因为他看完这封密信后的反应和陆云瀚是一模一样,都是担心远在宫中吃苦受难(?)的乖女儿,心疼女儿在宫中遭受了磨难和痛苦,才从活泼张扬、直爽明媚变得忧郁悲伤起来。
只是比起还年轻经历不足的儿子,位高权重、经历颇丰的陆辰比较稳得住,所以看完信后没直接惊呼出声。但看完陆婉芸递出来的密信后,他那颗老父亲的心也是心疼酸涩得厉害,恨不得现在就入宫把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儿给抢回来。
“既已看完婉芸递出来的这封密信,你有什么想法,又打算如何做?”陆辰正襟危坐于宽大书桌后目光沉肃冷静地凝视着陆云瀚,他没有说出自己的打算,反而询问陆婉芸,似是在就此事考验儿子的应对。
站在书桌前的陆云瀚气得坐都不坐下了,他就像一座铁塔似的矗立在书房中,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就像一头发怒的牛一般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怒意,要不是顾忌父亲当面,只怕他就要像被红色刺激了的公牛一般肆意发泄冲撞了。
听得父亲询问,陆云瀚重重一拍书桌,震得书桌上搁着的白帕子和其上托着的古怪玩意一起飞了起来,他毫不犹豫道:“还能有什么想法,我的想法就是启元帝不是个玩意儿,妹妹嫁给他吃了大苦头了!”
说着,陆云瀚突然倾身朝陆辰靠了过去,一脸殷切担忧地说道:“父亲,现下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把妹妹从宫中接出来,我们不能让妹妹继续留在宫中被人欺负,在宫里吃苦啊!”
唉,想想真是又担忧又心疼,也不知道她妹妹在宫里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
明明他们每次入宫去看妹妹,她都说自己过得很好、启元帝很宠爱她,明面上的书信来往也都十分正常,所以他和父亲也没发现不对,难道说妹妹一直是强撑着报喜不报忧,现下实在忍不住了才以密信求救?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兄长陆云瀚脑补成了受尽折磨和委屈,还自己强撑着不肯让父兄担忧的小白菜,昭仁殿中,正在想法子将奇香方子递到静嫔手中的陆·小可怜·婉芸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差点没污了手中写好的制香方子。
陆辰略带嫌弃地瞥了眼自家儿子凑近过来的脸,第不知道多少次为儿子长相粗犷半点不像妻子而感到糟心,他冷哼一声,语气沉沉:“你在说什么废话,接婉芸出宫当然是要即刻去做的事情,我是问你如何应对陛下暗中的提防,防备他向陆家下手。”
浑然不知没像妹妹那样继承到母亲精致美丽的五官、反而长得更像爷爷的自己再一次被父亲给嫌弃了,陆云瀚挠了挠头,一脸无辜和无畏:“像这种事关整个陆家的事情,有父亲你操心就好了啊!”
顶着陆辰冰冷沉肃的目光,陆云瀚半点也不心虚,他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地说道:“父亲你才是陆家族长,是北疆陆家军的统帅,如何应对帝王提防和暗害,是您该操心的事情,怎么来问我呢?我只是个小小的骠骑将军罢了。”
要不是记得保持形象,陆辰现下就想冲这不成器、不上进的不孝子翻个白眼,这样事关整个陆家存亡的大事他也不肯动脑子好好,就知道把责任往他已经不年轻的老父亲身上推,懂不懂什么叫做孝顺啊!
陆辰也不是不知道儿子是个什么性格,现下真没时间和儿子掰扯,索性也懒得再浪费时间去把儿子掰过来,只说道:“既然如此,那接婉芸出宫一事便交给你,我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法子,一定要护你妹妹平安!”
虽然没兴趣去和启元帝搞阴谋、斗心计,但陆云瀚却对陆辰交给他的这项任务非常愿意去做,他啪的一声在书房中站得笔直,正经无比地应道:“父亲,这件事情交给我您尽管放心,我一定护着妹妹安全离开后宫,决不让她继续在宫中吃苦。”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当陆家父子看到陆婉芸递出来的密信后,他们就把送信的那个能伪装成白鸽的古怪玩意丢到了脑后,再没分给微型摄像头半分注意力。
也许陆辰和陆云瀚看陆婉芸时总是带着厚厚的滤镜,不管陆婉芸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只怕他们也只会鼓掌为她叫好,却半点也不会去怀疑猜忌陆婉芸怎么会拥有这等手段。
被陆云瀚包在白帕子中,在他重重拍了书桌一下后重新开启的微型摄像头将在陆家书房中发生的这一幕尽数如实地记录了下来,并通过智脑陆跋临时搭建的网络将这一段视频传到了他的数据库中,被正在扫描宫中藏书的陆跋正好接收了。
扫描完这段视频中所有画面的陆跋想了想,没急着把他放出去的微型摄像头监控到的这一段视频放给陆婉芸看,毕竟他的第二任宿主现在正在为其他的事情忙碌,他作为一个知情识趣、善解人意的智脑,绝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扰陆婉芸。
陆婉芸:……知情识趣、善解人意不是这样的好吗?你有点自知之明啊!
“唉……”倚靠在窗前的陆婉芸幽幽地再次叹了口气,她看了眼手中捏着的那张自己亲自撰写的奇香方子,只觉得脑阔痛。
“虽然宝珠是我的人,她现在也已经是静嫔身边的大宫女,但要怎么做才能让静嫔主动想求子,并相信宝珠呈给她的方子是真的助孕且无害的呢?”陆婉芸叹了口气,仍是一筹莫展。
虽然她已经想了很久,但还真的没想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而除了陆跋,她也不知道该找谁商量这件事情。
陆跋此时正分心扫描宫中藏书,闻言很不走心地建议道:“你多打压欺负静嫔,让她产生更多的危机感,这样她也许就会产生用孩子绑住启元帝,争夺更多宠爱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