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了理鬓发上簪着的华丽精致至极的凤簪,陆婉芸自梳妆台前站起身来,准备去外间正堂接见前来拜见她的几位妃嫔。当然,重中之重是要接见初初入宫的静嫔,好好跟这个启元帝心目中的白月光、白莲花打个招呼。
前世静嫔命人强压着她,将那杯毒酒硬生生灌进她的喉咙,毒酒入腹后如火烧一般灼烧她的五脏六腑、让她在痛苦中死去的事情,刚刚重生回来的陆婉芸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至今还能感觉到那种痛苦如附骨之疽一般纠缠着她。
现在还不是弄死静嫔报仇的时候,但提前从她身上收些利息、给她一点教训还是可以的。陆婉芸不想直接把启元帝和静嫔弄死,那样怎能让她心头的恨意消解,她一定要让他们体会一番从高处摔落、所有希望都破碎的感觉,要他们承受她曾经受过的百倍痛苦!
“宿主,扫描到站在昭仁殿外的静嫔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脸后,她的脸色就变得非常苍白,额头还不断有细汗渗出。她明明身体很好,却故意装作摇摇欲坠、虚弱不堪的模样,有理由怀疑她是在故意抹黑宿主。”在陆婉芸将要走出内室时,陆跋冷冽无机质的声音突然响起。
脚步一顿,陆婉芸若骄阳般艳丽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嘲讽,轻轻嗤笑一声:“任她去,她就是这样爱装会扮的女人,最会作态。可她除了摆出这幅受欺负的模样来抹黑我的名声,又能做什么呢?我便是明着折腾她,她也没有反抗之力。”
陆跋没有对陆婉芸的话做出什么评价,只是如实将他扫描到的情况告知陆婉芸:“前朝的朝会已经结束,启元帝下朝往后宫来了。若是赶巧、或者静嫔有派人盯着的话,也许静嫔会正好在启元帝到来时晕过去。”
在绑定陆婉芸这个被皇帝联手白月光心上人斗倒的贵妃后,为了更好的辅助陆婉芸,从她这里观测到更多更剧烈的情绪波动,陆跋特意翻阅了一遍资料库里数以万计的宫斗小说,对宫斗的各种套路和阴谋算计都做到心知肚明,可谓是做足了功课。
根据他看过的众多宫斗小说中的剧情,静嫔这样的行为很明显就是打算抹黑陷害陆婉芸,要以自己体弱晕厥给陆婉芸这个贵妃安一个跋扈猖狂的罪名,而且她在启元帝面前晕过去,更容易赢得启元帝的疼惜,加深启元帝对陆婉芸的厌恶。
陆跋之所以这么尽心尽力的帮助陆婉芸,甚至还提前翻阅宫斗小说做好功课,主动以自己装载的扫描功能监视整个皇宫,并不是因为他对陆婉芸这个新宿主有什么感情才这么帮她,只是因为他发现,比起男子,身负仇恨和血债的女子感情更偏激,情绪起伏更大。
跟在陆婉芸身边,陆跋能观测到更清晰更剧烈的情绪起伏,比跟在后期已经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越来越沉默平淡的祁钰栩时相比,陆跋观测宿主情绪波动时取得的结果越来越好,有这样的好处,他自然越发尽心为陆婉芸提供帮助。
虽然在和祁钰栩相处的这几年里,陆跋多多少少产生了一点微弱的感情,但那些情感太过懵懂和微小,不足以对陆跋的行为造成什么影响。目前来说,他的各种行为还是偏向于理性思考,由逻辑运算选出最合适的行事方案。
陆婉芸眯了眯凤眸,她今日特意让宫女将她的妆容绘得较为锋利和霸气,此时眼眸微眯、露出几分煞气来,顿时就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强势和冷然浮于身周,她轻嗤道:“故意当着那狗皇帝的面晕过去倒确实是静嫔喜欢干的事情。”
“就让她故意装柔弱扮可怜赢得怜惜吧,就算那狗皇帝因此动怒,心有不满,在这个时候也不敢对我做什么,就让他们憋着气自己愤怒去吧。”陆婉芸轻蔑的冷笑一声,“咱们看戏就好,你不是说能将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么,那日后无聊了,还能拿这个出来打发时间。”
她已经不是那个深爱着启元帝的蠢女人了,启元帝的不满和厌恶再也伤不到她,反而只会让她觉得痛快。陆婉芸只要一想到启元帝满心怒火却根本不敢对着她发火、只能自己憋屈着的未来就觉得心头一阵痛快,越发打定了注意要多气一气启元帝。
陆跋就算是补过课看过近万本宫斗言情小说,也闹不明白陆婉芸心中的快感从何而来,不过他也不关心这些,只要陆婉芸能产生强烈的感情波动就行了,所以他只是说道:“外面等你接见的妃嫔已经有些不耐,静嫔眼角一直关注着御驾过来的方向,随时准备晕倒。”
陆婉芸原本停下来的步伐继续往前迈出,闻言轻蔑的嗤笑一声:“她敢晕过去,本宫就敢以此为借口撤了她的绿头牌,让她安心养病。哼,这养病可说不好要养多久,本宫开口让她养上个三年五载,也是为了皇上着想不是,毕竟怎么能让病人靠近陛下。”
踏出内室,白芷立刻就迎了上来,轻声说道:“娘娘,您是先接见韩昭媛等人,还是先接受静嫔的拜见?”韩昭媛乃是启元帝后宫中的老人,在他还是皇子时,韩昭媛便是他的侧妃,如今也是除陆婉芸外位份最高者。
陆婉芸丰润的红.唇一翘,慢悠悠的笑道:“好戏还没看,怎么好提前让主角退场,且再等等,看看她这场戏怎么演下去,戏中又会有多少惊喜连番登场。为了给戏中主角一个表现的机会,本座还是先见韩昭媛等人吧。”
白芷听得半懂不懂,但她向来是最遵从陆婉芸吩咐的人,是她的贴身心腹,当下一句不该问的都没有说,只管跟在陆婉芸身后朝主殿而去,原本在侧殿等了半晌的韩昭媛等人已被宫女请来了主殿重新落座。
陆婉芸于首座上坐了,在几位妃嫔见过礼后,她捧着一杯白芷递来的热茶似笑非笑的看着下首坐着的几人,既不喝茶也不说话,只是气势惊人,令这些妃嫔不敢造次,也不敢轻易说话,一下子,原本因请安而热闹起来的正殿再次冷场了下去。
见无人搭话,陆婉芸略略挑了挑眉,露出几分不耐来,却仍是挑了个进贡蜀锦的话题和众人寒暄起来,她可要等着看戏呢。为了看一场好戏,自然得把准备工作先做好,不然哪里来的戏看呢。
陆婉芸到底是贵妃,而且明面上启元帝对她是真的盛宠,此时她主动递了梯子,韩昭媛等人虽然不解今日贵妃怎么有兴致与他们闲话,却不敢怠慢半分,连忙就着这个话题讨论开来,言语间不忘奉承陆婉芸,十足的讨好和敬畏。
主殿内加上陆婉芸一共七个妃嫔说着闲话好不悠闲轻松,只可怜了静嫔一人等候于昭仁殿外。她为了给陆婉芸上眼药,原本就来得早,算起来在外面站了快一个时辰了,就算她只是看着柔弱其实身体很好,此时也有些站不住了,更别说她昨夜才承宠,本就不宜劳累。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虽然不是夏日,但阳光温度也不低,照在人身上不仅让人浑身燥热,而且容易伤了肌肤。静嫔正好站在太阳底下,她极怕自己嫩白凝脂的肌肤被晒黑,可昭仁殿檐下站着两个小宫女盯着她,她也不敢拿帕子挡着脸。
被晾在殿外半晌,又被大太阳晒着,静嫔心中愤恨不已,恼恨陆婉芸竟然这么大胆,敢这么明晃晃的作践她,当真嚣张跋扈。而除了恼恨以外,她心中隐隐还有些后悔,不该为了抹黑陆婉芸这么积极的早早来了昭仁殿,她站了快一个时辰,脚都快麻了。
现在支撑着陆婉芸不倒下的就是启元帝了,她万分期待启元帝来到昭仁殿,到时候她就当着陛下的面晕厥过去,让陛下知道陆婉芸是怎么折磨她的,这样陛下一定会越发怜惜喜爱她,也越发厌恶讨厌嚣张跋扈的陆婉芸,等到陆家没了作用,她今日所受苦楚定要统统还回去!
“宿主,启元帝的御撵马上就会出现在昭仁殿的拐角处,陆婉芸的眼线把这个消息告知给她后,她已经时刻准备晕倒。”在陆婉芸拨弄着茶盏盖,不怎么专心的闲闲听着几个妃嫔说话时,陆跋提醒道。
眯了眯眼睛,陆婉芸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来,在心中问道:“陆跋,你说本宫是如她所愿让她晕过去好,还是在启元帝看到她晕倒之前把架进昭仁殿内?”晕过去她能看场戏,还能借机撤了静嫔的绿头牌,不让她晕过去,会让静嫔憋气。
陆跋语气淡淡,理智且刻板的回答道:“这要看宿主接下来的计划,也要看宿主是更厌恶启元帝还是更憎恨静嫔。”
唇角的笑意淡了下去,陆婉芸心中恨意高涨:“我自然是更恨启元帝!”
前世静嫔与她为敌,也算正常、可以理解,毕竟前世陆婉芸对静嫔也没有多好,只能说没有特意为难,但其实也不是没有打压静嫔,她们中间夹着一个男人,自然天立场天然对立。所以陆婉芸恨静嫔只是恨她最后送她去死时对她的侮辱和轻蔑。
可是启元帝不一样,陆婉芸自问自己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她对启元帝是一腔真情、掏心掏肺,把她的所有都捧在了启元帝面前。可是启元帝回报她的是什么,是自始至终的利用,是对陆家的赶尽杀绝,是对她的薄情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