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祁钰栩微微皱了皱眉头,略作回忆就想起了有关于此的事情,下意识的反问道,“是你之前提过一句的由女子担任,负责皇宫内大小事务、尤其是后宫事务的官员?”
陆跋嗯了一声,在数据流中查看了一番有关于女官的信息后,肯定回答道:“是的。设置女官不仅可以让皇宫的管理变得规范化,而且在赐予女官们类比大臣的地位和权力后,能一定程度的提高女子在社会阶层中的地位,并且可以从女官起步,慢慢发展到接纳女子入朝为官。”
随着陆跋肯定的回答和详细的解释,祁钰栩脸上的表情不由变得古怪起来,他眉头微微皱着,仿佛是在忍笑一般,满脸的忍俊不禁,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抬手抹了把脸,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的叹道:“你是说认真的吗?”
“当然。”陆跋肯定回答,继而反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有很大的问题啊。”祁钰栩笑叹了一句,“在我打算提高女子地位、鼓励女子做工甚至为官的情况下,先推行在皇宫中承担具体事务的女官确实是一步不错的棋,这是一种很好的试探。”
说着说着,祁钰栩话中的叹息越发深重起来,他忍不住摇头笑道:“但你是不是忘了,我如今的后宫空空荡荡,就算我即位三年,宫中大多数宫殿依旧落锁关闭,这种情况,你觉得需要专门提拔女官管理宫中的具体事务吗?这不是花钱白养着人吗?”
像这种亏本的事情,祁钰栩才不会干!他吃什么都不能吃亏,赔什么都不能赔钱!祁钰栩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抠门,为了能节省点开支,他连身为帝王的体面都可以不要,皇宫内部宫殿到处落锁、宫廷开支一减再减,哪里愿意白掏钱养无用的女官。
不是他觉得女官这种制度不好,而是现在皇宫内真的用不上女官。就算祁钰栩也认可陆跋之前提出的诸多建议,打算提高女子地位,希望诸多女子能走出家门做工、增添劳动力,但这件事情要真正实行,必须得按部就班的一步步来,不能急切和莽撞。
毕竟,即使已经坐稳了皇位,但在大力提拔女子地位这一点上,祁钰栩却依旧没有多少自信能得到满朝文武的支持。大庆朝对女子的限制并没有严苛到不许女子出门、被看一眼就得怎么样的地步,但也开放不到哪里去,并不许可女子入宫,甚至不支持女户。
想到这里,祁钰栩就忍不住摇头叹息了一声:“陆跋,你虽然知晓许多常人完全不了解的知识,但你不了解人心,也不清楚大庆的实际情况,所以你提出的方案和计划虽好,却未必全部合适施行,仍需我根据大庆的情况进行一番筛选才能使用。”
陆跋只淡漠而平静的说道:“我并不是人类,那些知识虽然就静静的待在我的数据库中,但我其实并不能找到它们最合适的使用之法。毕竟,我本质上是智脑,我能分析情况、整合信息,做出具有可行性的计划,但这方案是否适合推行和施展,我无法判断。”
祁钰栩点了点头:“要提高女子的社会地位,鼓励她们走出闺房和小家庭参与到劳作当中,制定女子科考甚至为官的律法还言之过早,也许可以从生活中的一些小事着手,比如说……支持寡妇改嫁,同意设立女户。这样子,应该会带动部分女子踏出家门。”
他还是不理解陆跋口中的智脑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自己脑补了一下,觉得陆跋就是那种腹里装有千钧知识,却因为不通世事而难以将这些知识妥善运用的“奇才”,他觉得陆跋可能是自小生活在封闭的环境中,虽然学了很多知识,但并不知道如何具体使用这些知识。
不过没关系,他和陆跋可是好搭档,陆跋也许不清楚该如何将他脑海中的那些知识转化为实力和兴邦计划,但有他帮忙筛选和把关,一定能借着陆跋的掌握的那些知识将大庆建设得更好。祁钰栩最感激也最庆幸的事情,就是能遇到陆跋。
也许他性格上有很多缺陷,抠门、小气、眦睚必报,因为前世的那一点怨念甚至绵延到今世,虽然不曾真的公报私仇,但在与公事不曾产生冲突的情况下,他也会掺点私货。
比如这一世他握住了手中的权力后,在大力削减世家势力时,他先拿了他讨厌的那几家开刀……
哗的一声,祁钰栩从温泉池子中站了起来:“那就这样决定吧,等大朝会彻底结束,就将这件事情提上议程,我先召集我的心腹臣子讨论一番,看看他们是不是支持赞同,然后再将此事在早朝上提出,如果反对力度不大,就可以实行了。”
陆跋没有太多反应,只是淡淡说道:“你自己决定。”顿了顿,他的声音仿佛变冷了一些,带着些许鄙夷的意味,但又没那么明显和直白,“你还要在这里站多久,你是觉得谁想欣赏你此刻的模样吗?”
祁钰栩翻了个白眼,一边踏出温泉一边嗯嗯着应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不是忙着跟你说话忘了要出去吗?唉,今天大朝会真的是累死人了,我这个坐着的都觉得浑身都僵硬了,也不知道那些站着的大臣们是怎样一种酸爽体验,想来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想到那些大臣们受到的苦楚比他还要大,祁钰栩登时觉得浑身上下也没有那么酸痛难忍了,毕竟有更多人比他还要难受、还要受折磨,这样一想,突然就心理平衡了许多,也不觉得怎么难受了。果然痛苦这种事情,如果有旁人分担的话,就没那么让人觉得难受了。
大朝会虽然只有一天,但前后加起来足足有半个月的时间都花在这件事情上,在今日朝会结束后,祁钰栩还要进行大庆各郡具体数据审查,还要对那些升迁、贬谪的大臣们分别进行奖罚,大朝会结束了,但还有更多事情等着他来做,可不是今天一过就没事能放松了。
祁钰栩还是不习惯也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服侍,他自己换上干净柔软的明黄寝衣,披散着微带湿润的漆黑长发打着哈欠走出浴室,往寝宫走去。他困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但还是努力打起精神来进行日常一劝:“陆跋,你真的不打算以真实的形体行走于世间吗?”
这三年来,除了最开始祁钰栩在冷宫中吃糠咽菜需要陆跋显出实体照顾他的那段时间,陆跋一直都化作数据流附着在祁钰栩身边的小物件上,玉佩啦,印章啦,甚至是扳指、香囊,总之什么奇奇怪怪的小东西都可能成为他附身的对象。
他再也没有以祁钰栩曾经见过的人类形态出现于这世间,除了祁钰栩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他有这样一个老师一直陪在他身边,教导他、帮助他、辅佐他,没有人知道为了大庆朝的安定陆跋做了什么,贡献了什么。
虽然陆跋这样藏于幕后的行为带给了祁钰栩很多安全感,让祁钰栩不用担心陆跋会背叛他,或者将他的秘密泄露出去,但赤子之心并没有彻底泯灭、对陆跋抱有深沉感情的祁钰栩仍旧觉得……心中不安,觉得对不起陆跋,没有将他应有的荣耀给予他。
祁钰栩不愿意让陆跋继续这样隐藏下去,他希望陆跋能走出黑暗走向光明,能光明正大的立在阳光之下接受旁人的尊敬、崇拜、信任和感激。明明有那么多治国良策都是陆跋给他出的主意,但除了他以外却根本没有人知道,这对陆跋太不公平,他没有得到他应该得到的尊重和奖励。
“你不用担心身份的事情,我会安排好的,我会昭告天下,告诉他们你是我的老师,是在我还在冷宫时就教导我、照顾我的老师,是这三年来在幕后帮助我、为我出谋划策的谋士和良臣,那些原本就该属于你的荣耀和尊重,都会重新落回到你身上。”祁钰栩殷切真诚的说着。
而对于祁钰栩完全出自真心的劝说和好意,陆跋的反应却十足的冷淡,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你所说的荣耀、尊重,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唯一的追求就是能产生与人类近似的感情,除此之外,我不需要旁人的称赞和感激。”
祁钰栩为陆跋的固执而头秃,他往床上一躺,打了个滚后有些无语的哼唧道:“你试试呗,也许被人称赞感激时,你会产生类似于自豪和欣慰的情绪呢?试试又不吃亏!”
买不了上当买不了吃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