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祁钰栩外祖家的事情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庆德帝心头,让他由衷的觉得羞愧、耻辱和莫名心虚,故而在过去的十余年里故意冷落祁钰栩母子,将他们打入冷宫,对他们不闻不问,任由他们被宫人磋磨,活得没有半分天家皇子的模样。
但今时不同往日,经过一场夺嫡之争,庆德帝还能派得上用场的儿子根本没有了,死的死、圈的圈,疯的疯、伤的伤,除了祁钰栩竟然扒拉不出一个还能送上皇位上去的儿子。而庆德帝的孙子本来就没几个,年纪都还小,立皇孙为帝更是无稽之谈。
所以到如今,哪怕庆德帝还是因当年的事情堵着一口气、心里扎着一根针,但除祁钰栩之外,却着实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自太子死后,他的身体本就大不如前,虚亏得很,也不知道能撑多久,他必须在死前把继承人定下来,否则他死后大庆朝野震荡,到时候谁知道大庆天下还是不是他这一脉来坐?他有儿子,可不甘心皇位落到宗室甚至外人手里去!
在庆德帝赐座后,便有懂事机灵的内侍为祁钰栩奉上了新茶,而原本坐在殿中下首的大臣、皇室宗亲们对视几眼,突而一蓄着白须的老者抚了抚自己的美鬓,含笑看向祁钰栩,温声问道:“老臣昔日不曾有幸见过殿下,今日一见殿下,当真觉得殿下芝兰玉树、风采出众,果真为麒麟子。”
祁钰栩:……这话,前世也听过,只不过没有今日听着这般真诚。
说起来,再重新经历一番过去经历过的事情,以不同的面貌再对上这些前世很熟悉的人,让这些人做出去前世完全不同的应对,这一切都让祁钰栩觉得很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得意感在心头涌起。
可惜能与他分享这些感情的陆跋在冷宫里,不然他真想与陆跋好好说说成功逆袭打脸的滋味……唯一遗憾的就是,眼前这些被打脸的人不记得前世之事,他只能自己暗爽。
面对这白须老者的奉承,祁钰栩心下只轻轻嗤笑一声。这位老臣乃是朝中栋梁,除了朝中事务还被庆德帝加封为大学士,负责教导皇子读书。而之前他自然是没有见过祁钰栩的,因为庆德帝无视他无视得十分彻底,祁钰栩并没有像其他皇子一般去书房读书。
朝白须老者微一颔首,祁钰栩忍下心头的嘲讽和升腾而起的些微得意,从容有礼的应对了一番,态度不卑不亢,既不骄狂也不怯弱,倒是让殿中几位大臣和皇室宗亲欣赏之色更重。
祁钰栩前世既然经历过一遭,自然清楚今日庆德帝接见他其实暗藏着考察。虽然他确实是庆德帝唯一幸存的儿子,这个皇位除了他没能坐得上去了,可是滥竽充数、被当做棋子一样摆布的皇帝,怎么能够和被这些人期待看重、日后有望大权在握的帝王相提并论呢?
这一世,祁钰栩不会再走前世的老路,他垂下眼帘,从容应对起这些重臣和皇室宗亲的询问,时而还应付一下庆德帝的考察。
经过三个月的突击准备,祁钰栩要应对已经经历过一次的考察实在是没有难度,很快就让庆德帝等人对他颇为欣赏,认为他虽然因居于冷宫见识稍稍浅薄,但才思敏锐、聪慧过人,擅长举一反三,只要有人好生教导,必定能进步飞快,是一块难得的良才美玉。
而祁钰栩特意没有表现得太出色,不至于让庆德帝等人怀疑他有什么问题。毕竟他记得自己的情况,他在冷宫长大,也没去过上书房,表现得太惊才绝艳无疑会让人有所怀疑,故而表现出来的优秀出色都不至于太出格,偏向于个人能力而非见识。
而庆德帝他们对祁钰栩要求也不高,因为他们都知道祁钰栩的情况,只要祁钰栩不是蠢笨如猪、不堪造就,他们还是会愿意竭力教导祁钰栩,帮助他坐稳皇位,平定天下。毕竟国不可一日无主,他们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只能把希望放在祁钰栩身上了。
等到今日这一番考察落下帷幕后,庆德帝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但还是大手一挥下旨将祁钰栩从冷宫迁出,并且吩咐给他配齐皇子的一应人手、设施——至于太子之位,虽然基本上祁钰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帝王了,但他今日才被接出冷宫,庆德帝没那么猴急。
在庆德帝的吩咐下,祁钰栩便在宫中有了自己的宫殿,更有服侍伺候的一干宫女内侍,但他没急着去庆德帝拨给他的那座宫殿,仍是穿着打着补丁的麻布衣衫回了冷宫,在回到冷宫后,他吩咐宫人在院子外等着,不许进来。
径直一人推开院门,当祁钰栩看到坐在院中桃花灼灼盛开的圆桌前不知在计算什么时,祁钰栩一直提着的心才算是落了地,原本一直僵着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也露出笑容来,他低声道:“陆跋,我回来了。”
因为早就知道除他以外无人看得见陆跋,而陆跋甚至可以屏蔽监视他的那些暗卫,所以祁钰栩就算知道附近有人盯梢但夜不以为意,依旧敢开口和他说话。
对于祁钰栩来说,重生一次,他心中最为感激和信任的人就是陆跋,如果不是陆跋,他根本没有今日逆袭打脸的机会。
见祁钰栩进院来,其实一直实时观看着事情发展的陆跋装模作样的关心道:“一切顺利么?”
祁钰栩一笑,点头道:“有你帮我进行过数次模拟演习,怎么会不顺利?”他攥紧拳头,垂下头低声道,“这一次总是不一样的。”
一定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