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冬拽着小徒弟胸口的布料,说不出话。
他别开脸,不看她,却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出了巷子。
不松手也不说话。
阮冬仰脸看他,轻声道:“喂。”
他睫毛颤了颤,闷声道:“生气呢。”
阮冬便哄:“我错了。”
小徒弟依然不说话。
阮冬便劝:“我要脸嘛,其实也不是喝吐了,我是真心给你们……咳咳……你留的……”
小徒弟表情有些松动。
阮冬趁热打铁:“特意焐热了带回来的。”
小徒弟转过脸来,默默看她。
有效果,阮冬立刻总结:“我错了,我不应该骗你。”
小徒弟沉默许久,望着她真诚的小脸,终于开口,没好气的道:“师尊哪里错了,师尊只是心怀天下,想给每个男孩儿幸福。”
阮冬:……
虽然他说的很有道理,但她绝不能承认!
小徒弟终于不再冷冰冰,缓和了许多。
阮冬渡过危机,松了一口气,正要让他放自己下来,便听见徒弟的声音。
“师尊,还有么?”
阮冬一怔,顿时头皮发麻,她……不知道啊……月衡、遥遥她都不知道啊,她怎么知道后面还有没有……
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绝世妖姬她也很难啊……
见她久久不语,徒弟的目光渐渐变得危险。
阮冬立刻斩钉截铁:“没有了。”
徒弟仔细望了望她,觉得不似在撒谎,便放松了表情。
阮冬心里虚,不敢继续聊这个话题,便道:“你好些了么?”
徒弟轻轻“嗯”了一声。
阮冬心尖一软,这小孩怎么这么软啊,乖的时候真让人心疼。
夜色弥漫,冷霜遍地。
徒弟抱着她,慢慢往长街深处走。
“师尊,这事儿……我实在伤心,连牛奶瓶也碎了,作为弥补,你可以答应我一些小小的要求么?”
阮冬道:“是我错了,当然可以。”
徒弟便轻声开口,温和的、羞涩的、隐着一点点小心翼翼和期盼,是少年那渴望又温柔的情意。
他的声音向来好听,一点一滴的融进夜色中。
“师尊,那你可以以后只喝我给你的牛奶么?”
“可以。”
“那我可以偶尔守在你的门外么?”
“当然可以。”
阮冬:徒儿真是温柔的让人心疼。
“那我可以入睡的时候搂着你的腰么?”
“我吻你的时候可以要求你主动张口么?”
“我抱你的时候,可以要求你哭着叫我的名字么?”
“我可以穿的整整齐齐,但师尊裸着,我将师尊抱在怀里,要求师尊给我念书么?”
阮冬:!!!
这小王八蛋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了!!!
她红着脸恼道:“不可以!”
“那我可以给我们的孩子起名叫‘傅其冬’么?”
阮冬:不行!!!
“那‘傅压冬’?”
阮冬:这是名字的事儿么?不对,这名字也很有问题好么!
“那师尊可以在碎玉面前将我压在墙上强吻么?”
“可以在长寒面前抚摸我的腹肌么?”
阮冬脸颊一片通红,大声道:“不行!”
小徒弟低眸瞅她,惨然一笑。
“口口声声说亏欠,一字一句说偿还,结果什么都做不到。”
“呵。”
“伤了别人的心,却连最起码的努力都不愿意做。”
阮冬炸毛:这是最起码的努力么?嗯嗯嗯???
小徒弟一副心碎的模样。
“罢了。”
“即便师尊同我只是玩玩,我也毫无办法。”
“因为我,就是沉迷师尊无法自拔。”
阮冬真是无语凝噎。
小徒弟抱着她的手一紧,随后一个深蹲,猛然弹起,就着月色跃上高楼。
风从耳边过,衣衫猎猎作响。
阮冬搂着他的脖颈不敢松手。
他垂眸下来,满目柔情。
“师尊别担心,总有一天,师尊都会做给我看的。”
他刚说完,就感受到怀里女孩儿的颤抖,他望着她红润的脸颊和嘴唇,还有那双雾蒙蒙的眼。
“师尊,你曾教过我,人一定要有梦想,并不断的朝着梦想努力。”
他露齿一笑,放肆又张扬。
“这是梦想啊,师尊。”
阮冬眼泪都不够流的。
你、妈的,你要老子脱光在你怀里念书,还说的这么热血中二,这都是什么混账啊!!!
小徒弟轻笑一声,再次抱着她,一个闪身,往夜色更深处行去。
阮冬忍不住问:“去哪?”
小徒弟站在屋脊之上,踩碎了一地月光,他歪了歪脖颈,眼眸半敛,满身戾气。
“心情太差了,去打长寒。”
阮冬:哭了,长寒招你惹你了。
傅白凉凉一笑。
“那天的事儿,我没忘呢。”
阮冬:“什么事儿?”
傅白望着她,半晌不言,直把她看的躲闪目光时,才缓缓道。
“就在红尘客栈,打完杜月衡,师尊心碎醉酒之后,抱着我不松手,咬了我,还将我摁在地上……”
阮冬急忙打断:“我记得了记得了……”
傅白停下来,笑眯眯:“我忽而来了兴致,我同师尊详细说说那夜的状况……”
阮冬正色:“走吧,去打长寒。”
·
空旷的长街上,寂静的只余疯狂跑动的脚步声。
章奇是炼器宗的二师兄,自从大师兄洛生被抓走之后,他俨然已经成为了炼器宗弟子第一人。
宗内横行无阻,风头一时无两。
可此刻他衣衫凌乱分外狼狈,头也不回的拼命跑,气都快喘不上来。
满心满眼都是懊恼,当时怎么会想不开,接了“营救大师兄”这个任务,真是倒了血霉。
炼器宗一向以炼器闻名,店铺开满修真界每个角落。
弟子们不但是铸器大师,也都是基建高手,修真界的基础建设基本都出自他们手中。
洛生大师兄温文尔雅,性子寡淡,热爱铸造,天赋极高。
就因为这个,被长寒那个小兔崽子看上了。
在一次外出任务之时,被长寒劫走了,被迫着满世界修坟。
宗门实在受不了,便发布了内门弟子终极考核任务“营救大师兄”,报酬丰厚到令人眼红。
但敢接的人依旧不多。
毕竟,是长寒!
放眼整个修真界,除了灵修十宗,最不好惹的也就那几位。
寒江城长寒,碎魂宗碎玉。
最后那位明月府的,最好连名字都不要提。
长寒自己就是道理。
碎玉逻辑大师,一般人跟不上。
而明月府的那位,花不够红,月亮不够圆都要生气,杀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后来宗里修炼至瓶颈期的二十名内门弟子,咬牙接了这个任务,其中就有他。
他也不是对大师兄多有感情,自从宗里没了大师兄,他地位超然,多有膨胀,可闲言碎语却没停过。
【大师兄若是在,哪轮到他这么嚣张。】
【天赋不及大师兄一半,还妄想成为宗内第一人。】
【若不是大师兄不在,这次大比他又怎能拿到第一名。】
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真是烦死了,他就想,若是能把大师兄救出来,那就能说明他比大师兄更强,若是不幸没救出来,惹恼长寒,杀了大师兄,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亦或者,正逃跑途中,大师兄不幸受伤过世,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接的时候也想过,长寒年纪轻轻,怎么可能一人屠了寒江城,不过是江湖谣传,越传越离谱罢了。
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他们二十个拿了宗门法宝,布下劫杀阵,杀一个长寒,还不是轻而易举?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强!
今日午后,他带着师弟师妹们气势汹汹的冲上了寒江楼,那楼极高,又称“旧时”。
都说长寒在怀念一个人,才取了这个名字。
他才不信,冷血无情的长寒,心里恐怕早就一片荒芜了。
可他冲上寒江楼顶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可能错了。
顶楼上是一个小院落,种植着桃树,庭院是新的,可放置的全是旧物。
断了生锈的剑,喝空的牛奶瓶,一小盒随处可见的小石子,破损的枕头,像是路边批发来的廉价玉佩。
长寒身材削瘦,坐在一堆旧物中,目光抽离。
他当时吓了一跳,没来及反应,就已经被一把枪顶住了额头。
冰凉的、冷硬的枪顶的他生疼。
少年比他还要高,居高临下,眼里冰冷死寂。
他丝毫没有犹豫的扣动扳机。
当场就把他的脑浆轰了出来。
他吓傻了,还好危机中用了替身傀儡,这才苟得性命。
逃出来后,起先很害怕,后来越想越气,一定是自己没做好准备,才让他钻了空子,如若布置好劫杀阵,定然能将他击杀。
他便同师弟师妹们约好,晚上布下劫杀阵,再诱长寒深入。
他小心翼翼的准备,担心被他发现,可幸运的是,他居然一下午都没来找麻烦,直到刚才,才突然发难,这给了他充足的时间。
劫杀阵已经布置好了。
章奇一想到长寒就追在后面,腿就止不住的发软,他不敢耽搁,迅速往劫杀阵的方向跑,在进入阵眼的一瞬,钻进了一旁废弃的竹篓中。
屏息凝神,连眼睛都不敢眨。
寂静的夜里,只余风声。
一切都变得隐秘而危险。
缓慢优雅的脚步声响起,有人轻轻哼着歌。
竹篓的缝隙间,只能瞧见迷蒙的夜色,和一闪而过的衣衫。
少年穿过长夜,缓缓走到近前。
个子很高,脸蛋白皙,一双眼眸里是孩童般的天真和残忍的疯狂。
握着枪的手垂在身侧,血液一滴一滴的落在灰色的石板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他开心的裂开嘴角,露出尖锐的虎牙,声音在空旷的长街上格外清晰。
“藏好了么?”
章奇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发出声音,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
少年低笑了声,抬脚往他的方向走来。
章奇在一瞬间忘记了呼吸,整个人都僵住了。
就在这时,少年落脚的地方忽起道道光芒,灵气飞快攀升,迅速形成一道道银白色的尖锐长刺,稍一停顿,猛然冲向他,一瞬间缠上他的四肢,尖刺飞快的扎进肉里,将他全身牢牢禁锢住。
同一时间,阵法中心浮现出更为浓郁的灵光,很快汇聚成一柄巨大光剑,声势浩大,周围的树木房屋都因为磅礴的灵气迅速倒塌干枯。
那光剑吸了全部灵力之后,迅猛的朝少年的心脏扎去。
行进过程中,甚至撕开了细小的空间裂缝,一时间电闪雷鸣。
章奇惊喜的握拳!
成了,这个宝贝是祖师爷遗留下来的“万剑劫杀阵”,结合了炼器宗的铸器和自在门的阵法,就连宗主都无法抗下一击。
更别说长寒。
居然敢拿枪指着他,看他还怎么嚣张。
“轰”一声巨响,眼前的长街被夷为平地,周围的房屋建筑也倒塌一片,一时间尘土飞扬。
若不是他紧紧攥着藏身的竹篓,恐怕连这个掩体也要飞了。
他透过竹篓的间隙往外瞧。
尘埃渐渐落定,想着就能看到长寒的尸体,心头一喜,正要高兴,瞳孔骤然一缩。
冷汗一瞬间流了下来。
就见烟尘中渐渐显出少年的身影,他的头发和身上落满了灰尘,他抿着唇,不悦的抖了抖,除了衣衫有些乱,毫发无损。
这不可能!
章奇几乎当场吐出血来。
少年顿了顿,抬脚走过来,正是他的方向。
他忍不住发抖,满眼都是恐惧。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少年却骤然停在了竹篓前,下一秒,在他面前蹲下了。
章奇心脏骤停。
那双漂亮的猫一样的眼睛透过竹篓的缝隙看着他,微微一眯。
“给你一下午的时间,就给我弄出这种破玩意儿?”
章奇因为恐惧僵住了,他、他是故意的?
少年懒懒的又道。
“还有,你是不是在羞辱我?”
章奇:啊?什么意思?
少年冷笑一声,站起身,抬脚连他带竹篓一起踢翻了,章奇战战兢兢的爬出来,粗粗一看,呆了。
整条街都被夷为平地,连只废纸石块都没有。
那么刚才,整个一个平面上,只有他顶着个竹篓戳在最中间。
场面一时尴尬到窒息……
更尴尬的是,因为整条街被清空了,所以方才躲着的人都失去了庇护所,全部缩在远处。
跑也不敢跑,怕引起大魔王的注意,只好默默趴着,尽量缩小存在感。
所以,有数百双眼睛望着他,顶着个破竹篓,自欺欺人的戳在最中间。
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僵在原地,不敢回头。
“磕”的一声,后脑勺便被一只硬、物顶、住。
他冷汗一瞬间流了下来。
是灵火、枪。
死定了,长寒从不手软。
少年裂开嘴角。
“下辈子注意点。”
围观群众纷纷捂住眼睛。
就在扣动扳机的一瞬,一个少女一身白衣,从屋脊上跳了下来。
“长寒,住手。”
围观群众心脏一并提了上去。
【谁啊,不要命了?】
【不怕连累家人么?】
【孤身一人、没有亲属、没有爱人、没有猫狗、毫无眷恋的我都不敢叫他住手啊。】
【明天准备自杀的我也不敢叫他住手啊,我怕生不如死啊。】
【完了,这姑娘死定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
少年冷漠的看向少女奔来的方向,微微一顿。
“啪嗒”一声,长寒的枪掉了。
四周一瞬间鸦雀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傅白:你有梦想么?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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