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欢这话说得太过震撼,周九鼎懵了懵,认真琢磨了琢磨。
最后得出一结论。
他配。
但他又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奇妙,救人一命原是救自己一命。
他坐在病床上,输药管里的药水几乎流尽,唐欢默不作声地按响呼铃,片刻过后,听筒里传来护士的声音。
“喂?”
“29床周九鼎---换药。”唐欢看了一眼床头标号,一字一句道。
“好的,稍等。”
唐欢看了一眼周九鼎,很快把视线移向别处。告白了太多次,在喜欢的人面前,还是会忍不住脸红。
“唐欢。”
“嗯。”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着,隐匿在时光里的话几乎堵塞在唇齿之间。唐欢等着他说话,最终没等到。
她只等到一把推开门的护士,用洪亮清透的声音询问:“病人叫什么?”
周九鼎回答了护士的问题。
后面几人跟着进来,为首的是唐仲成。
周九鼎极为恭敬地唤了一声叔叔。
唐仲成对周九鼎的印象极好,但脑海中唯有的两次相遇都是在医院里,这会给他一种周九鼎身体虚弱的假象。
护士麻利地给周九鼎换上药水,在众人注视下嘱咐几句注意事项走了。
唐仲成站在门口,脚边放着唐欢的行李箱,问了句,“回家吗?欢欢。”
唐欢支吾着,“爸……”
唐仲成一听就不对劲了,“怎么了?不要爸爸了?”
虽然他对周九鼎印象不错,但还不至于这就把闺女搁在这儿吧。
唐仲成正色道:“不想回?”
盛子凯站在病房中间,感觉场面有些棘手,明明刚才在外面唐仲成一幅和蔼可亲的样子,怎么一站到唐欢面前,威严油然而生,还多了一丝丝令人惧怕的意味。
“唐欢,不然你跟叔叔回家吧。”盛子凯瞟了一眼周九鼎,“这里有我们几个就够了。”
病房里开着空调,冷飕飕的。
唐欢不紧不慢地走到行李箱前,扯着唐仲成的胳膊出了门。
唐欢一消失,在场的人都有些失落。
无论如何,他们三个认定唐欢是照顾周九鼎最合适的人选,可话说回来,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情绪,林静怡关门转身后,听到周九鼎一声冷哧,“跑得倒是挺快。”
陆京南话不多,素日里任由他们闹腾,很少表达看法,可这次,他笑了。
林静怡见他笑,也忍不住眨眨眼。
死鸭子嘴硬就这样吧。
盛子凯:“我说鼎哥?鼎爷?您刚刚在病房里跟欢欢都说了些什么?让我们在外面等那么久。”
周九鼎转动脖颈,表情不屑,一个字也不吐露。
欢欢?
叫得倒是挺亲。
林静怡说:“不过唐叔叔真是挺逗的,还夸你长得帅。”
此话一出,周九鼎下意识地瞪了瞪眼。
可爱的表情。
陆京南由衷评价道:“唐欢真的不错,家人也很好。”
林静怡举双手赞同,“我同意。”
“而且最主要的是---”盛子凯笑了,转过头对路京南和林静怡说,“她能管鼎爷。”
林静怡皱眉,“你确定是她管鼎爷?”
而不是鼎爷管她?
陆京南抿抿唇,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上鼻骨,笑说:“这你就不懂了。”
周九鼎没说话,平静看着他们三人一言一语。
盛子凯越说越来劲,甚至想当着当事人的面分享八卦,“你们不知道,上次鼎爷喝醉酒,在酒吧---”
“盛子凯!!”怒音划破长空---
“……”
周九鼎静静地看着表情凝固的三人,眼神复杂,“你们仨,安静点。”
“护士不都说了,病人需要静养。”
“还有一件事--”周九鼎顿了顿,然后轻轻摇头,“别给她添乱。”
“……”
“我去。”盛子凯咋舌,“这是心疼了。”
林静怡偷笑,心里想着找个机会给唐欢解释清楚前女友的事儿,不然日后相见真的麻烦。
周九鼎抬眼,窗外光线正好,天空晴朗。
陆京南突然出声。
“人还是死一死得好,认清自己--”
盛子凯乐得不行,添了句,“脸皮也变厚!”
周九鼎始终一言不发。
一个病弱之躯,淦不过他们。也不屑争论。
其实他在想别的事情。
唐欢说她必须得去北京。而且一去就是接近一年。
唐父带走了她,应该不会回来。
周九鼎咬牙,“都别给我提她。”
话音未落,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随之而来的还有熟悉的包子、米粥、茶叶蛋等等。
小姑娘的眼神充满疑惑,微微挑眉,对着正在看她的三人尴尬一笑,指了指病床上面无表情的那货。
“他说的,是我吗?”
盛子凯、路京南、林静怡:“是,他说的就是你!”
这回轮到周九鼎震惊了,震惊之余又有点小窃喜,还要极力隐瞒。
五味杂陈,假装冷静,只能干巴巴的问一句,“你怎么回来了?”
唐欢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没理他,走到另外三人面前问:“你们吃饭吗?我给你们带了些。”
陆京南惊讶于唐欢的贴心,毕竟这是正牌女友都没有做出过的举动,林静怡和他一样,就差没上前抱住唐欢亲亲了。
“唐欢你人真好!”林静怡接过米粥,“我有件事一直想和你解释清楚。”
唐欢:“嗯?”
林静怡认认真真的,小脸扬得老高,“唐欢,其实……”
“陆京南!”
“啊?”南哥一个激灵,差点把手里的茶叶蛋扔了,“你又干什么?”
“管好家属。”
语气满满都是无奈,今天的周九鼎特别容易、抓狂,敢情这个死一死真能让人脸皮变厚。
唐欢被吓了一跳,转头去看病床上的少年。
他身体直立起来,伸着脖子抿着嘴,不似刚才懒懒散散的样子,也不像一个自.杀未遂的人。反而更有活力,更有生气。
她回过神来,问他,“你胃还难受吗?虽然我没有洗过胃,但听说……”
“难受。”周九鼎缓缓靠后,背倚在墙面,重复一遍,“可难受。”
可怜巴巴。
盛子凯呃了一声,“静姐,南哥,要不咱们去医院食堂吃吧。”
陆京南看了一眼周九鼎,“走吧,给这两人腾腾地方。”
唐欢:“……”
三人一走,房间宽敞不少,唐欢走到他面前,问他:“饿不饿?”
她知道洗胃后二十四小时不得进食,所以她的这话只能是用来引起话题。
庆幸的是,周九鼎很给面子,“不是很饿,你饿吗?”
唐欢摇头,“我不饿,我早晨去高铁站之前吃过了。”说完又补了句,“我妈给我做的早饭。”
突然想到早晨出门前,明静的担心和嘱咐,唐欢撇了撇嘴。
“哦。”周九鼎偏过头,轻声问她,“怎么回来了?叔叔呢?”
“我让我爸先走了。”唐欢无奈道,“今天真是累到他了,走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叫我早点回家。”
她说唐仲成的时候嘴角轻扬,眼里有宠溺,好像话题的主人公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她的朋友,或者说是她要宠爱的人。
她和她父亲的关系很好。
路京南和林静怡也这样说。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
“那你什么时候走?”他问。“明天?”
唐欢顿了下,坐到床边,医院的床只有一层不算太厚的棉垫,周九鼎看到那块稍微塌下去几公分。
他抬眼,她的头发又长了些,阳光把她的发丝照得透亮。
很漂亮,像瓷娃娃。
“你想让我走吗?”唐欢眨眨眼,嘟了一下嘴唇,“我跟我爸说,要不三天后去北京,他也没说什么。”
“你觉得呢?鼎爷?”
他挑挑眉,“随便呗。”
“行。”唐欢笑着,“那我就照顾你三天。”
说罢,嘴角的弧度不减,所闻之处像是被人抹了蜜。
“唐欢”
“嗯。”
“唐欢”
“嗯。”
“你为什么叫唐欢?”周九鼎看着唐欢嘴角轻扬的样子,语气轻松不少,逮着一个毫无营养的问题问她。
唐欢非常耐人寻味的“啧”了一声,摇摇头,“我觉得我名字超不好听的,我之前不是还想改名吗?”
她看他一眼,他回她一眼。
眼神里没有介意,而是让她继续。
“因为我弟叫唐乐,我和他合起来就是欢乐。”小姑娘伸手挠挠额头,“我爸妈挺满意的,那我就觉得一般般吧。”
周九鼎嗯了一声。
唐欢说完,睁着一双大眼看他,两片缨红的唇瓣轻启,“你呢,鼎爷,你为什么叫周九鼎?”
“嗯?”
“你这名字……”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笑笑,“好像听起来很牛逼的样子。”
“哦。”周九鼎揉了揉眉心,心道自己不该提这茬,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想回避唐欢的热情。
“我有一个妹妹,叫周一言。”
病房外面有点嘈杂,声音不绝于耳,少年的脸色略微惨白,睫毛倒影映在脸颊。
他说:“我的名字,只是为了衬托她而已。”
声音很淡,好像没什么情绪,可唐欢有点难过。唐乐出生时唐仲成曾说过,让乐乐的名字和她的更加般配,希望他们能够共同给这个家带来欢乐,缺一不可。
所以,一言、九鼎应当是十全十美。
不过话说起来,一言确实好听。
九鼎有点不寻常。
她又出神了,还是带着一种—我好心疼你快让我抱抱—的眼神盯着周九鼎出神。
周九鼎看不下去了。
“唐欢。”
“……”
“唐欢。”
“嗯……”
“唐欢。”
“嗯!”
他重复着她的名字,像梦中的呢喃。
她一遍又一遍回应,坚定着他的信念。
“我在呢。”
小姑娘的嗓音温温柔柔,一张笑脸素白干净,楚楚动人。
少年轻笑,也在此刻彻底承认。
爱情好像猛地一下,在他的心上划下一道。
作者有话要说:甜不甜?就问甜!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