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3

路安的爸爸妈妈并没有在南市过夜,第一是因为不方便,第二是因为他们俩现在都没有退休,这次来南市,是跟学校请假才过来的。

见路安没有什么事,放下心中悬着那颗心,他们当天晚上就赶回去了。

临走之前李玉兰改不了那啰嗦的脾性,碎碎念着:“冰箱的菜,我买了那么多回来,你自己每天起来,随便做点什么都比不吃强。”

“晚上早点睡,不要熬夜,熬得这个脸蜡黄蜡黄的。”

“冰箱下面有速冻饺子,你不想做的时候,就放锅里蒸一下。”

“房间要收拾,起床的时候就把杯子叠了,顺手的事。”

这些过往路安觉得啰嗦的事,在这刻她听的格外感动,她伸手轻轻抱了一下她妈,嘴里却故作嫌弃:“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了。”

李玉兰见她靠近,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那个小傅,人不坏,但是能让他早点搬出去,就搬出去,总归不方便。”

路安没有立刻接话,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嗯,知道了。”

路有言还惦记着和傅慎宁下棋,这个时候已经把其他事情都抛到脑后去了:“小傅有时间来东市玩啊,我们再来上几把”

李玉兰听到他的话,当即掐了他的腰一把。

路有言“哎哟”一声,意识到了不对,想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只讪笑。

李玉兰和路有言来的时候本就是匆匆而来,走的时候也什么都没有带走,两个人就这样走了。

路安送他们到小区门口,看他们准备上出租车的时候,突然开口:“爸,妈,我每个月回去看你们一次。”

路有言:“没事,你要忙就不用回,我们身子骨都健朗着呢,别担心我们,你忙你的工作就行了。”

路安见他们时时刻刻都在替自己照相,突然觉得嗓子眼堵得难受:“回去注意安全。”

两个人匆匆来,又匆匆离开,仿佛就为了给路安做两顿饭。

路安回家以后看着被爸妈收拾的干干净的餐桌和房间,心底突然有点难受。

其实他们要的也不多,只是要她平安,如果能陪在他们身边更好。

但是如果你想在外翱翔,他们又会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给你最大的宽慰。

傅慎宁中午吃的太多,到现在胃里还撑的难受,他坐在沙发上,手撑着胃部,见路安表情怏怏地站在门口,起身,走到她面前安慰:“没事的,想他们就回去看他们就行了。”

路安抬眼看着安慰她的傅慎宁,突然问:“你想家人吗?”

傅慎宁怔然,家人?

敏敏远嫁他乡,她走了,再后来老王爷也没了。

家人这个词,于他而言,一直都是奢侈。

他垂下眸子,眼里的光暗了暗:“都不在了。”

路安眼睛睁大:“老王爷,也...”

傅慎宁:“嗯,你走了以后的第三年,他也走了。”

路安看着眼前的傅慎宁,思绪翻涌,她突然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孤寂,内心感到一阵刺痛,她知道敏敏和老王爷对他意味着什么,他们是他在那漫长岁月里的寄托。

她突然想伸手抱抱他,她的手动了动,却没有抬起来,嗄着喉咙说:“对不起。”

傅慎宁像是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他咧开嘴,想挤出一个笑容,却觉得嘴角有千斤重,最后只得放弃这个想法:“他去的很开心,他走的时候我守在他的身边,他把我认成林初南,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大概都是他们未成婚的琐碎事。”

老王爷走之前,屋里只有傅慎宁一个人,他躺在卧榻上,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看到傅慎宁,他伸出枯树枝一般的手,悬在空中,对他说:“初南,你等等我,我来陪你了。”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地忏悔着:我很后悔,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娶你,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敏敏,也害了慎宁,我是个没用的男人,你会不会怪我,初南,我想见你,有害怕见你,但是能去陪你,我很开心呢,我老了,你还年轻着,你不要嫌弃我。

他是带着笑意走的,没有一丝痛苦,永远地阖上了眼。

那一刻他才真正知道,真正痛苦的只有还留在世上的人,而他们,好像是轻松的面对死亡。

敏敏是,他父王是,她也是。

路安见他像是陷入了回忆中,沁在了痛苦之中,她听见脑海里有一个隐隐的声音。

终于她还是抬起了手,环住他:“傅慎宁...”

她只能喊他的名字,却说不出任何安慰他的话,也给不了任何承诺。

傅慎宁拥住她,他们站在玄关处,头顶昏黄的灯光从天花板落下,他们俩的影子融在其中,模模糊糊地打在鞋柜上。

这座城市万家灯火,却没有一个是他的家。

日子就这样不平不淡的过着,驶向未知。

傅慎宁在路安父母走了以后,开始着手开始找自考的资料。

他用力在纸上将学历做了一个排序:中专、大专、本科、研究生及其以上学历,最后用笔将本科圈了起来。

如果想获得更高的学历,那么就必要先拥有本科的学历。

他在网上翻看一下,今年翼省的自考规则开始改革,原本考试在一年有三次,一共十四门,考生可以一次可以选择四门,也就是一年半才能拿到证书。

但是今年的改革后,考生可以选择一次性报考十四门,在一周规定的考试时间考完,就可以拿到证书。

傅慎宁在网上搜寻了一下考试时间,他拿过路安摆在电脑桌上的日历,将7月25号至7月30号圈起来,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到考试还有二十三天。

他在网上搜寻了一下,最简单的专业是什么,手拿着笔在纸上抄写了几个专业,并没有很上心,本科只是他的一个跳板,他真正的目的,是十二月的研究生考试。

研究生考试是可以跨专业的,而且他可以准备的时间更充分。

一切都确定好后,傅慎宁的动作很快,他的计划表几乎在同一时间就做了出来了,包括学习英语,因为报考研究生,不管哪个专业,英语都是必不可少的。

他对英语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英语字母的样子跟之前路安跟他说过的声韵母很像,却又截然不同,所以英语他必须要提前准备。

路安对此除了感叹他把自己安排的很充实以外,就只能感叹这人的自制能力。

对于他考试,她也没有半点担心,甚至有些盲目自信。

《司蓉》就是在这个时候彻底杀青了,傅慎宁抽了一天,跟一起路安飞了横市。

傅慎宁来了两个多月,虽然也见过很多东西,这飞机也在电视里看到过,但和自己坐还是两码事。

他从坐上飞机的那一刻,心底就有些发慌,但面上却不显,强装的镇定。

路安缺是个飞习惯了的,登机后就将U型枕、眼罩、耳塞、口罩带好,然后对傅慎宁嘱咐道:“飞机落地了再叫我,这边飞横市不到三小时,很快的,飞机上的餐食有些难吃,你可以拒绝,落地我们去吃别的。”

路安倒头就睡,留在心底不安的傅慎宁独自清醒,他也尝试闭上眼睛睡觉,但是飞机的轰鸣声让他很难受。

飞机上升的时候,他的耳朵里像是有针扎似的痛。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那个小小的窗户外的风景吸引到了,窗外的云层像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携卷着云浪。

如果没有来到这里,他很难相信,在他头顶上空的几千尺会有这样壮阔的风景。

也想象不到,原来人真的可以在天空遨游。

这,就是她一直向往的自由吧。

飞机落地以后,他把路安叫醒,路安摘掉眼罩,迷糊地往窗外瞥了眼,嘴里嘟囔道:“到了啊!”

身边的人已经在排队准备出仓,路安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又伸了个懒觉,看向依旧坐着的傅慎宁:“走了。”

傅慎宁看着窗外,路安打了个哈欠,问:“怎么了?”

傅慎宁别过头:“我觉得自己很渺小。”

在这样的世界里,他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

路安愣住,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就仿佛这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她尝试安慰他:“没有,”却又突然停住,她和现在的他,都只是芸芸众生的一员,她凝着神,敛着容,看着他,说,“会有那么一天的,你相信我。”

她笃定会有那么一天,他和她都站在各自行业的顶端,成为有用的人。

即使那个时候,他们于这个世界而言,依旧渺小,但是他们至少能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的人。

她没有点名这句话,傅慎宁却好像听懂了,他注视着她,突然笑了:“嗯,会有那么一天的。”

两个人抵达剧组说定饭店包厢,包厢里觥斛交错,热闹非凡,在门口和制片人敬酒的陆敬最先看到两个人。

陆敬敬完制片,拿过桌上的酒杯,满了一杯酒,走到门口递给傅慎宁:“我喝梁瑾媃打赌,你们俩会不会一起来,我赌的不会,你先喝了吧,快喝!”

傅慎宁接过酒,与他捧杯,饮尽后,难得地调侃了句:“输了什么?”

陆敬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车!老子最喜欢的那辆车!”

傅慎宁将空了的酒杯,反着倒了倒:“那恭喜你了。”

陆敬觉得他不应该跟傅慎宁说话的,他这是在给自己添堵!

路安含笑看着这两个人,意外的发现,傅慎宁的话越来越多,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的冷冰冰,他开始变了。

傅慎宁察觉到她的眼神,扭过头,问:“怎么了。”

路安还没开口,就听到一个声音:“路安!”

梁瑾媃在不远处朝她挥手,喊她的名字。

路安对她招了招手,回过头对傅慎宁说,笑吟吟地开口:“就觉得你变了很多。”

说完这句话,路安朝梁瑾媃走去,傅慎宁留在原地,自顾自地笑了。

陆敬在傅慎宁身边,手里拿着空酒杯,手肘搭在傅慎宁的肩膀上,咂舌:“梁瑾媃说你们俩不是一对,我打死不信,我现在算是看出了点意味,感情你是单相思啊。”

他话里的调侃意味很浓,傅慎宁不甚在意,他走到角落里坐好,陆敬见他没反应,放弃了拿他打趣的心思。

这场杀青宴,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开心,尤其是萧广梁,作为总导演,被人轮番敬酒,一个晚上下来,不知道喝了多少,等饭局结束的时候已经喝得不省人事,最后被人送回房间。

陆敬今天晚上把经纪人留在酒店,自己一个人开车来的,等到饭局结束也是喝得烂醉,坐在凳子上,面对着傅慎宁开始胡言乱语。

原本想叫他的经纪人来接,但他醉归醉,戒备心倒是挺强,死活不愿意给自己的手机解锁。

最后只好把送他回酒店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傅慎宁,傅慎宁脸上尽是嫌弃的意味,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路安和梁瑾媃是最后从包厢里出去的,她们聊了很多关于合同的事情。

等到所有细节都商榷好过后,包厢的人除了她们俩,已经走空了。

梁瑾媃见两个人基本都达成一致后,起身转了转脖子,说:“走吧。”

两个人正打算离开包厢,主桌的桌子下响起了手机铃声,路安和梁瑾媃对视一眼,梁瑾媃走过去,掀开桌布,从桌子底下捡了台手机摆在桌上:“这谁的手机,还能掉地上?”

路安凑过去,将电话接通,点了扩音:“喂,你好。”

那边的人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过了会,一道女声从话筒里传来,语气里带着迟疑:“你是哪位?老萧呢?”

路安顿了顿:“你好,是这样的,今天萧导的戏杀青,他手机掉饭店包厢了。”

那边的女声语气里的迟疑散去,反而带了点盘问的意味在里面:“你是剧组的演员?”

路安:“嗯,是的。”

“我知道了,那你早点把手机还给我们家老萧。”

话筒对面的女人语气说不上太好,路安听出来了,但她还是好脾气地应声:“好的。”

路安打算挂断电话,手刚放到绿色的挂断键上,电话里的女人继续问道:“你是剧组哪个演员?”

身旁的梁瑾媃一把夺过手机,直接挂断,女人的声音彻底从包厢里消失。

梁瑾媃把手机往桌上一掷:“什么德行,要是她的手机就算了,这又不是她的手机,一个劲的叽叽歪歪。”

路安从桌上将手机拿起:“我明天早上飞回去了,你呢?”

梁瑾媃歪着头想了想:“我也是,回家陪孩子。”

“那现在一起过去把手机拿给导演吧。”

梁瑾媃没拒绝。

酒店是剧组给定的,大家都住在同一个酒店,只是楼层不一样而已,多走两步路的事情,路安也没有想太多。

萧广梁住酒店六楼,她们俩从电梯走出来的时候,梁瑾媃的手机响了,她顺手接了起来,大概是楼道的信号不太好,她对路安扬了扬下巴,嘴巴一张一合,做了个口型:我在这里等你。

路安敲了敲房门,里面的人喊了句:“等一下。”却不是萧广梁的声音。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里面传来拖鞋趿拉地板的时声音,然后门从里打开了一条缝。

她迟疑了一下,又叩响已经被打开了的门。

里面的人说了声:“你直接进来就好了。”

路安没动,站在门口说:“萧导的手机落在包厢了,我给拿过来。”

里面传来一阵呕吐声,然后里面乒乒乓乓一阵声音,她立在门口:“没事吧?”

“你能进来帮一下忙吗?”里面的声音有些急迫。

路安犹豫再三,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是同剧组的一个配角演员,路安瞧着眼熟,他们似乎打过几次照面,隐约记得是叫王启明。

萧广梁跪在床边,半垂着头,一只手放在床上,地上有一大堆秽物。

路安把手上的手机放在电视柜上,又从门口的架子拿了一包纸巾,一瓶矿泉水走过去。

王启明接过她递过的水和纸巾,打开水送到萧广梁嘴边,萧广梁就着他递过去的水吞了两口,然后仰面,头靠在床沿,手摊在地上。

王启明企图把他架到床上,却磕磕绊绊,路安上去搭了把手。

两个人齐心协力把萧广梁扶到床上躺着,王启明看了眼床上的萧广梁,甩了甩手腕。

路安则瞥了眼一片狼藉的房间,抿唇:“没事了的话,我就先走了,手机我放在电视柜上了,今天晚上有个人给萧导打了个电话,我接了。”

王启明看向她,开口:“谢谢你。”

路安:“不客气。”

她转身离开房间,面上看不出任情绪,走到楼道的时候,梁瑾媃的电话还没挂,见到她过来,对着电话那边说了句:“好了,我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商量,我还有事。”

她也不等对面回话,直接挂断电话,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有事耽搁了。”

梁瑾媃皱了皱眉:“萧导不是醉了吗?”

路安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梁瑾媃。

晚上送萧导回来的人,并不是王启明,但王启明为什么会出现在萧导的房间,她不敢深想。

梁瑾媃在圈子里待久了,察言观色的功夫是锻炼出来的,见路安面露难色,也不再逼问,将话题转移:“袁晴这个月我放了她年假,等她回来,我就叫她过去带你,你可能会很辛苦。”

路安咧嘴笑笑,说:“瑾媃姐,谢谢你。”

梁瑾媃难得正色:“你很努力,我看得出,但是这个圈子不是努力就能出头的,我今天拉你一把,除了喜欢你以外,还看中了你的潜力。”正形了没一会,语气又变得俏皮,“所以要多给我赚点钱啊,别让我血本无归啊!”

路安心底很清楚,她很幸运,梁瑾媃给了她一个莫大的机会。

梁瑾媃说袁晴这个月休了年假,这就说明她还有一个月的休息时间,傅慎宁从横市回去以后,又开始重复计划表中的日子。

路安养精蓄锐结束后,也抛掉了赖床的恶习,她跟自己大学的老师联系上,沟通过后,时不时回去蹭几节配音课。

周末偶尔会去学校看学弟学妹演的话剧。

话剧相较于电视剧而言,话剧是一个经过了抽象和浓缩的小世界,它比现实世界更夸张,因此需要更强的舞台张力和台词功底。

路安对戏里人物性格和心理的揣摩一般都能摸得很透彻,所以在对戏的时候并不容易被压戏,但她的台词功底相对来说很薄弱,她在演《司蓉》的时候发现了自己的这一短板,《司蓉》后期会请配音,但她不能太依赖,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希望她能尽快能有用原音的那一天。

距离傅慎宁考试只剩一周的时候,她突发奇想地带着傅慎宁回了一趟学校。

大学的校园里,最不缺的就是活力,路安觉得非常适合傅慎宁这种闷沉沉的人。

她在学校外的小吃街买了两个甜筒,递了一个给傅慎宁,傅慎宁其实对甜食的欲望并不强烈,但看到路安兴致盎然,又忍不住接过她递过来的吃食。

路安边啃着甜筒,边说:“感觉怎么样?”

傅慎宁手上拿着甜筒,没吃,眼神看着路安,她唇边染着一圈白,盈盈地望着自己。

他不自觉地抬手,指尖扫过她上唇的那抹白:“什么?”

有微风从他们身边经过,划过她的脸庞,带起,远处的操场传来笑声,有人嬉闹着从他们身边跑过,有人骑着单车掠过留下“铃铛”铃音,校园里弥漫着盛夏来临的气息,而她的耳边传来花开的声音。

“嗯?”傅慎宁见她愣愣地望着自己,手上举着的冰激凌要融化的预兆,说:“快吃,要化了。”

路安回过神,掩住自己的神情,低头将手里的甜筒啃干净,扭过头,看着他手上依旧冒尖的甜筒,问:“你不爱吃吗?”

傅慎宁垂眸看着手上半化的甜筒,应了声:“嗯,”他拿着甜筒的手紧了紧,又补充道,“我其实不爱吃甜食。”

路安肩膀微僵,她一直以为他是喜欢吃甜食的,过去伺候他用膳的时候,他的桌上顿顿都会有很多点心,糕点。

她伸手想拿走他手上的甜筒:“不喜欢吃就算了,我拿去丢了吧。”

傅慎宁手虚晃一下,路安没有挨着他手上的东西,傅慎宁抬手,将甜筒送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他嘴里散开。

好像也不是特别难吃。

路安亲眼看着傅慎宁把手上的甜筒吃完,把剩下的纸丢到垃圾桶,撇了撇嘴,说:“不喜欢吃就别吃了呗。”

傅慎宁走回她身边,恰好听到了这句话,扬唇笑了笑:“恰好有点热。”

路安抬头看着刚冒头的太阳,为了避开热浪,她特意选了早上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的时候赶到学校。

这个点应该是全天最舒服的时候了。

热?

算了,大爷说热就是真的热吧。

路安不再管他这不合逻辑的话语,路过一片湖的时候,指着湖对面的一栋楼,开心地拍了拍傅慎宁的胳膊:“看!”

傅慎宁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路安语气里满是喜悦:“那是我大学表演课的教室。”

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呶呶不休地说着自己大学时期的趣事。

她原本以为被忘记的那些回忆,突然从记忆深处放出,一点一点变得清晰起来。

她和室友携伴去食堂走过的路,她和湖边那颗柳树对戏的画面,毕业的时候站在天台高喊过的豪情状语,一幕一幕在她眼前倒映。

这才是她的生活,这才是路安的真正生活。

傅慎宁瞧见她一点一点的变得雀跃,他不忍心开口打断她。

她明明在他身边,却又好像与他隔了山海。

两个人上午在教室蹭了一节理论课,傅慎宁听不太懂,但路安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师。

下课的时候,有胆子大的女生凑上前,对傅慎宁说:“同学,你是哪个系的呀?”

傅慎宁惯性看向路安,却见她倚在前排的桌子前,双手抱在胸前,含笑幸灾乐祸地望着他。

他无奈地笑了笑,垂头收拾路安留在桌上的本子,不答话。

女生出师未捷,也不气馁,站在桌旁继续开口:“帅哥不告诉我哪个系的,那我告诉你我哪个系的啊,我是14届表演系的陈湉湉。”

傅慎宁把笔帽盖好,抓着本子起身,依旧不搭话。

女生见他要走,伸手拉住他:“帅哥,”她突然顿住,又细细看了他几眼,眼里突然带着惊喜,“你是不是容铮!”

傅慎宁抽出自己的胳膊:“不是,”他走到路安面前,“走了。”

路安耸了耸肩,没热闹看了。

女生视线从傅慎宁身上挪到路安身上,瞳孔缩了缩,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傅慎宁和路安已经出了教室。

等他们的从教室前门出去,女生从兜里掏出手机,找到了《司蓉》的片花,拖到一分四十五秒,男子正对着女子说:等我。

这就是刚刚那两个人吧?

她就说怎么这么眼熟。

两个人走到教室外,路安用手肘撞了一下傅慎宁的胳膊:“别人问你是不是容铮,你干嘛说不是?”

傅慎宁:“我本就不是容铮。”

“可是不是演了容铮吗?”路安努了努嘴。

傅慎宁停下步子,顿住,他定定地看着路安,说:“我是傅慎宁,也永远只会是傅慎宁。”

他的话说的坚定,路安愣住,她敛住调侃的神情,开口:“可你已经不是傅慎宁了。”

两个人对视着,傅慎宁一字一句地说:“我会是傅慎宁的。”

他会是这个世界的傅慎宁,一个新的傅慎宁,和过去告别的傅慎宁。

他的眼神很坚定,路安听懂了他话里的含义:“我相信你。”

*

袁晴七月底休完年假,突然被梁瑾媃甩到南市,带她那个自作主张签的艺人。

她倒是听过梁瑾媃提过一嘴,想开个工作室,但是远远没想到她的速度这么快。

袁晴最开始是不乐意的,这姑娘跟当年的梁瑾媃一般年纪,这个年纪的女孩灵性十足,却有太多自己的主意,又总想着走捷径。

等她带着挑剔的眼光审视了几天路安后,也就接受事实。

路安比当年的梁瑾媃不知道省心多少倍。

要知道梁瑾媃当年是直接拿啤酒瓶直接爆导演头的主。

她还以为梁瑾媃签的人不说拿酒瓶砸人,至少也会是个刺头,但路安的脾性出乎意料的圆滑,做事滴不漏水,倒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接受了路安以后,袁晴的动作很快,当即利用自己的人脉,给路安拿了个代言,大牌虽算不上,却是国内一个老品牌,对暂时还没有代表作的路安有非常好的曝光度。

但这个品牌方在业内向来以挑剔闻名,这也是她能这么容易拿下的原因,品牌方太事儿,圈里但凡有点咖位的艺人都对这个品牌敬而远之,没有咖位的又没办法伸手够到这个资源。

袁晴接这个代言也有自己的私心,她想看看路安的那些稳重究竟是不是装出来的。

路安比她想象的更争气,结束合作后品牌方对她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不管品牌方再怎么挑刺,她都能笑脸相迎,一张形象照拍了整整一周,来回换了无数造型,她也没有过怨言。

到后期,品牌方的人从最开始嫌弃她咖位小,逐渐转换成欣赏,最后慢慢的转变成了敬佩。

结束合作后,袁晴开车送她回家,路安已经累得一丝话都说不出口,头靠在车窗上,眼睛却睁着,望着窗外。

袁晴从后视镜偷瞄了她几眼,开口:“辛苦了,这几天好好休息吧。”

路安没反对:“嗯。”

袁晴:“你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等《司蓉》开播以后,你会比现在更忙,我这段时间可以给你少排点通告,你趁这个机会多充实充实自己,瑾媃说你演的不错,只要你演得好,我就能帮你拿到下一个资源,而且我能跟你保证,资源绝对比你这个更好。”

路安头从窗户上挪开,靠着后座,感慨道:“只要有戏就行。”

袁晴乐了:“人往高处走,你这什么话,只要有戏就行?你是看不起自己,还是看不起我?”

路安跟着笑了,玩笑道:“那我就真的抱很大很大的希望了哦?”

袁晴学着她的语气:“我也对你抱了很大很大的希望哦!”

两个人在后视镜里相视一笑,这次代言后,袁晴对她的真心倒是又多了几分。

袁晴把路安送上楼,突然问:“你说你有台车,虽然不怎么样吧,好歹也是台车,不敢开是怎么回事。”

路安掏出钥匙准备开门,还没来及的回她的话,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袁晴七月底就见过傅慎宁了,该震惊的表情,已经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完全表露无遗了。

随着见的次数越来越多,见到他已经变得心如止水了。

她并没有阻止手下的人谈恋爱的习惯,毕竟她给梁瑾媃收拾烂摊子,已经收出了经验,这种事是阻止不来的。

面对路安的的竭力否认他们是情侣这件事,她完全也没放在心上。

那梁瑾媃当年还发誓:如果她跟沈时劲是一对,她就着辈子都红不了。

结果呢?该红还是红了,跟沈时劲不仅在一起了,孩子都生了两个。

这女人的嘴啊,就骗人的鬼。

袁晴看着傅慎宁,平静地问:“要出去?”

傅慎宁大概是刚洗完澡,手里拿着毛巾搓了搓头发:“没有。”转身回到沙发上。

袁晴自觉地换好拖鞋,对沙发上的傅慎宁开口:“你真的不打算进圈?”

路安手撑着鞋柜,把高跟鞋脱下,她发现她身边的人,对邀请傅慎宁进娱乐圈,似乎都有执念。

几乎是人人问一遍,只有路安从来没有想过。

傅慎宁的性格,这段时间看着是变了不少,也只是相对而言,他骨子里那股傲气,从来没有被折断过。

她趿进拖鞋里:“晴姐,你放弃吧。”

袁晴给自己倒了杯水,其实她也没抱多大希望,就是看到他波澜不惊的脸,忍不住想调戏他玩一玩,她非常期待看到他表情失控的一面,然而她几乎没有成功过,这人的表情管理比圈里大多艺人做的还好。

傅慎宁生的好,她在圈子里见过的俊男靓女不算少,见得多了,能让她眼前一亮的人少之又少,但她初次见到傅慎宁着实惊艳了一把。

倒不是惊叹他的容貌,而是他身上矜贵的气质,不像是后天培养的,倒像是烙在骨子里的。

她瞥了眼傅慎宁手上着的书,随口问了句:“要考研啊?”

路安去厨房里洗了些水果,递了个给袁晴,袁晴接过,顺手往嘴里一塞,啃了一口,又问:“考什么专业?”

一直没动静的傅慎宁,听到她这话,倒是把手里的书放下,合上,放在一旁:“你有推荐的吗?”

他是认真的征询袁晴的意见,但袁晴似乎没有想要继续聊下去的念头,而是转移话题:“你都不塞个书签,你知道你看到哪了吗?”

“第五百六十四页,第二十四行。”

袁晴咂舌:“你这光数行数去了吧,哪一行都记得这么清楚?”

路安把洗好的水果递到傅慎宁手上,问:“什么时候能拿证书?”

傅慎宁考试那段时间,路安忙得不可开交,每天早出晚归,根本没时间顾得上他,等她闲下来,傅慎宁手边已经换了一批书。

傅慎宁:“十月吧。”

他听同考场的考生提了一句,次月就能出成绩,过了的人十月就能拿到证书。

袁晴又啃了一口手里的水果:“你都不用问他考的怎么样的吗?”

路安怔然,她好像从来没担心过他考试会不会不过,她在摄影棚也担心过,不过担忧的是:他能不能顺利找到考场。

傅慎宁:“不用问,肯定能过。”

袁晴拿开嘴边的水果,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竖起大拇指:“够自信!”

她抬手,看了看腕表的表:“不早了,我回去了,”然后对沙发上的傅慎宁嘱咐道,“傅慎宁,你在家帮我监督一下路安,别让她吃油炸的那些垃圾食品。”

她带梁瑾媃的时候,几乎都有了心理阴影,梁瑾媃经常背着她不是出去撸一顿火锅,就是吃一桶泡面。

平时吃吃也就算了,关键是她但凡压力大,就喜欢吃垃圾食品,完全不管第二天是不是还有工作,而她一吃垃圾食品就容易发肿。

对于路安,她有了前车之鉴,管的很严,时不时还来个视频突袭。

好在路安好像对食物的渴望不大,在她盯着的时间里,从未失控过。

她想了想又叮嘱道:“你要是压力大,就去健身,运动减压又健康。”

等袁晴走了以后,傅慎宁拿过手边的书,翻看了几页,突然顿住,看望仰躺在沙发上的路安:“你过去压力大的时候,如何释放的??”

路安头垂在沙发壁延,倒看着傅慎宁:“啊?”

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以后,她忽地直坐起来:“我没有压力大过啊,侍奉您怎么是一件压力大的事情呢?”

她在撒谎,而且眼里全是狡黠,写满了:我在骗你。

傅慎宁盯着他的眼睛:“是吗?”他将书放在茶几上,“那我园子里的那些花,是被谁薅的呢?”

被公开处刑的路安心虚地挪开目光,伸手从盆里拿了个桃:“谁知道呢?”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这辈子也不可能承认的。

她不仅薅了,还专挑贵的薅,一朵两朵都给他薅秃。

傅慎宁重新拿过书,不再追究这件事,如果不是他睁一眼闭一只眼,她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花薅呢?

察觉到她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偷偷蹲在角落里,薅他花园里的那些花后,他花园里的花一盆接着一盆,从没断过。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去了一趟医院,这段时间嗓子有点不舒服,轻微咳嗽我觉得是咽炎,刚好最近有有点唇炎,就打算一起去看,开点药。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到了呼吸内科门诊,医生听到我是长沙回来的,又咳嗽,二话没说,把我转了发热门诊。

即使我说:我回来24天了,从未发过烧,也居家隔离了,但医生还是叫我去做一下核酸检验比较安全。

然后我原本以为今天能很早回来码字,可以码一码明天的存稿,结果在医院弄到六点多,期间手机还快没电,我就只能跟医生唠嗑,妈呀,医生和护士都好温柔啊,脾气也好,都没有很不耐烦。

当然我没有任何问题,喉咙不舒服也只是一点细菌感染,开了药以后,就放我走了。

我回家以后,就坐在这码字,码到快十二点才码完,没来得及捉虫,就欢迎小可爱给我捉一下虫。

其次就是我明天晚上要直播,要很晚才回家,所以明天零点只会更3000字,但明天一定会补齐10000字。

最后我就努努力,保证一下周三能零点更,但我猜应该不会太肥。如果我周三没能准点更,各位小可爱也憋打我,因为你锤我,我也码不出~

最后,各位小可爱,一定要注意通风,勤洗手,戴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