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章

傍晚陈焕照例陪着枫黎练字,他们离得近,枫黎总是若有若无得闻见陈焕身上有?一种以前从未闻到过的香料味,她动动鼻子,细细嗅了嗅。

确实是从未闻见过的味道。

她心里不太藏得住事,有?什么就直接问了,“司公,你身上的味道……似乎和平日里不太一样?”

陈焕闻言一怔,抬了胳膊闻了闻,这似乎是……在瑾嫔那边沾染的味道。

他回了院里怎么也没记得要换一身衣裳?

只稍微默了一下,他道?:“咱家这就进去换一下。”

“哎,这味道不难闻,不用特意去换的。”枫黎问上那么一句,可不是为了让陈焕去换一身衣服啊,“司公可是今天遇见什么事了?”

陈焕并不想让枫黎操心宫里的事,所以少有?的在枫黎面前撒了谎,“没什么,碰巧遇见了新晋到嫔位的瑾嫔娘娘,便多说了几句吉祥话,大概是在那时候沾上了些味道吧。”

司公……说吉祥话??

枫黎露出了一个似是怪异又似是惊恐的表情,明显是根本就没相信陈焕这胡话,陈焕跟她是对食,都跟她这样那样的抱一块儿亲了,谁见过陈焕给她说吉祥话了?

不过陈焕既然不想说,那她就不死追着问了,毕竟陈焕那倔脾气,她也是深有?体?会的。

“司公不想讲就算了,但有?什么事,司公可不准把我蒙在鼓里,惹得我胡思乱想。”枫黎说完,鼓了鼓腮帮子,然后便去书桌前备纸准备练字。

陈焕目光柔和,看向枫黎的眼神儿能溢出水来。

胡思乱想?他巴不得枫黎也能多在乎他一点,多为他胡思乱想几回呢。

“说起来……司公,不若我回来司公身边吧?”枫黎的动作忽然一顿,问道。

“你就好生在太妃那旁呆着吧,听咱家的话。”陈焕见她要练字,便来到她身边帮她研墨。

他是有几分权力,可那不过是倚仗着皇上?的宠信,宫里主子们面上客气待他也不过是因为背后有皇命在身罢了,哪有谁真的会敬他重他?他又不是前朝司礼监东西厂中那种只手遮天的权宦,说到底只是个替皇上?办事的奴才。

在公事上?他能有皇命做倚仗,私事哪能惹到皇上?面前去?

瑾嫔如今势头正旺,枫黎若是待在慎刑司或是他的小院中,哪个奴才能拦得住瑾嫔来捞人?荣太妃身为先帝嫔妃,虽然并无权势,但到底是个主子,辈分又摆在那,少?说也能庇护枫黎一二。

入宫这么多年,头一回有?了“私事”的陈焕觉得自己手头里的权力实在是太小了些。

……

刘公公发觉自己最近运气有?点旺,总是能碰上?菊儿姑娘。

前些日子从广储司那边领宫份的事还没过去多久呢,这不,就又碰上?菊儿姑娘了。

因刘公公上次帮了忙,菊儿这次见了刘公公脸上立刻就扬起了笑?来,“这不是刘公公嘛,上?回的事还是多亏了公公。”

刘公公摆了摆手,“咱家人小言微,能帮上?贵妃娘娘的忙,何其有幸呐。”

“公公谦虚了,宫里边稍微有些年份的谁不知道刘公公以前……”说了一半,菊儿没继续说下去,但刘公公一听就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如今宫中也就只有刘公公在皇上?面前的话能和陈司公是一个分量了。”

先帝在时,刘公公就是宫中那最受宠的奴才,比起现今的陈焕有?之过而无不及,处事尚可,关键的是一张能说会道?、善长阿谀奉承的巧嘴总能哄得先帝心情舒畅。

先帝薨时,除了委任了一些辅政的大臣,就是叮嘱刘公公要多替皇上?打?理后宫的繁杂事务。

皇上?起先也是最为倚重刘公公,可时间暮去朝来的,不知为何就开始重用了陈焕,没过多长时间,刘公公就被陈焕挤了下去。这一晃就是十来年的时间,皇上?虽然一直以来都对刘公公多有?包容,可最信任的最受重用的还是陈焕,刘公公怎么使劲儿都没能回到从前的荣宠。

菊儿是贵妃从母家带到宫里来的丫鬟,已经入宫十余年,自是知道过去一些事情。她未直接点明,一是不敢提皇上?,免得被人听去了,落下一个妄议皇上?的罪名;二嘛,应该就是怕太过直接使得刘公公恼羞成怒了。

刘公公见菊儿那么说,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十年前那辉煌的时刻,在当朝做奴才,顶天了也就是他当年那般程度吧。那时候宫里下人们敢博了他面子的,也就只有陈焕那个小子了吧!

他心生恨意,嘴上却没显露出来,压着嗓子道?:“咱家如今可是和陈司公没法比了。”

“公公怎能如此想?要我来看,这么多年过去了,能压压陈司公气焰的还是只有刘公公您一个人而已,更何况您是得了先皇遗命的,和陈司公是天壤之别。”

菊儿说得真切极了,说到先皇遗命,刘公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这么多年下来,他确实靠着自己手里攥着的权力给自己揽了不少?好处,皇上?不也从未对他表露出任何不悦吗?

他想着想着,心里边终于舒畅了点。

除了皇上?与太后,宫中最有?权力的不就是贵妃娘娘吗?皇上?对他多有?包容,如今贵妃娘娘眼瞧着也是与自己搭上了线,还怕往后会一直被陈焕那小子压上?一头吗?

不日,宫中凡是有些眼色的就全都看出了贵妃与广储司主事刘公公走得颇近。

又过了些时日,又传出了消息,贵妃身边颇被倚重的宫女翠儿被刘公公讨去了做对食。

到底是送是讨不得而知,但传闻是讨,那便就是讨。

荣太妃所在的广仪宫稍有?些偏僻,所以什么消息都得的慢上一步,直到枫黎下值回到了陈焕的小院时才从陈焕口中听到这个消息。

枫黎也没多意外,只是深感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实在是不方便——曾经她占着陈焕的身子时,走到哪不都是有人小心伺候着,这种事情想要知道的话随便对小良子问上一句就能把宫中各种大小事了解的清清楚楚。

现在有什么事都只能等陈焕告诉她了,有?一种很被动的感觉。

“我现在就是个小宫女了,宫里的事也帮不上?司公什么,司公自己可得多留心啊。”

枫黎吃饭速度很快,不像陈焕似的细嚼慢咽,所以早早就用完了晚膳,坐在桌旁陪着陈焕。

陈焕喜欢听枫黎关心他,心里欢喜,面上却不显露出来,问:“你竟是也知道关心咱家了?”

枫黎托着下巴,笑?嘻嘻的回,“不关系司公去关心谁?哦对,我应该去关心关心陈顺,又有?几日未见他了,有?些想他了。”

吃了瘪的陈焕眉梢往下一耷,不再继续作了,“不许想他。”

枫黎抿嘴笑了,笑?得有?些得意,“司公也快吃好了,我去叫人烧上热水,今日有些热,出了不少?汗。”

于是用过晚膳的陈焕就心里狂跳地听着屏风后面的水声……坐立难安。

自从两人换回来之后,枫黎先是宿在了广仪宫中,后来回到小院住也是比陈焕回来早很多,晚膳之前就已经沐浴完毕了,这一遭还是头一回……

尤其是枫黎在踏入温水中时发出那声舒服的喟叹,真是让人……想入非非。

陈焕去外间坐了会,好让自己别总是多想,直到听见枫黎在里面叫了一声“司公”,他才?回了里屋,入眼的是枫黎带着水雾的双眸,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拖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水珠顺着细瘦的脖颈滑落到寝衣中。

“胡闹,怎不将?头发擦干?”他呵斥了一句,忙上?前几步,将?枫黎按在了铜镜前的小椅上?,拿了柔软的布巾来给枫黎擦拭长发。

水已经将寝衣后背沾湿了一大片,白色的薄布料沾了水之后隐隐有?些透明。

他这是糟的什么罪啊。

陈焕的眸色暗了暗,手上?也算不上?多老实,总是若有若无地轻轻拭过枫黎白净光滑的后颈,然后……一抬眼,望进镜子中就见到枫黎正笑吟吟地、或者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一下子从脖子红到了耳尖,是那种被人抓包了一样的羞怯和自厌。

为枫黎擦拭的手都有些颤抖。

那表情……真是有点像他自己,但这时候发觉出像他自己,真是一点儿也让他高兴不起来,就跟枫黎什么都看透了似的。

他那点污浊不堪的心思被她那一双干净透亮的眸子全都看在心里。

“咱家——”

他想解释些什么,还未能说完,枫黎就抢了话去,她笑意不减,怎么看都有些捉弄的意思,“司公一会儿也沐浴吧,我也为司公擦拭吧。”

枫黎并未提起到任何陈焕所猜想的,陈焕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或许她是没注意到吧,那么似笑非笑?地看他只是巧合。

等到陈焕真的坐在这铜镜前的时候,他就不那么想了。

枫黎一边擦拭一边把玩着他的发,明显的笑?意更甚,并不装作刻意地触碰他的后颈,而是明目张胆地轻轻抚过,手指稍稍往下稍稍移动,还滑进了寝衣中一下。

“你……!你个女儿家,怎这么大胆?”

陈焕不记得他是第几次说枫黎大胆了,但枫黎每次都能撩拨到他是真的。

枫黎垂首,俯身在他的耳边,嘴上张张合合,温热的气息呼在一侧,唇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耳廓,惊得他的身体连带着抖了一下。

“司公不是一直都喜欢我这般大胆么?”

要不是每次都她打?头阵,陈焕现在还不知道缩在哪不肯冒出头来呢,指着陈焕自己表达出他的心意、陈焕自己主动拥她、陈焕自己亲近她亲吻她……枫黎觉得什么都等司公的话,他们俩这辈子可能都没什么进展,兴许互换回来之后就再也不会见面了呢。

陈焕答是与不是都不太妥当。

说是,不就是表明着自己心里早就觊觎着枫黎么。

说不是吧,就显得枫黎一个姑娘家多浪荡主动似的。

他有?些窘迫,无奈,转身拥住枫黎入怀,轻吻她的脸颊,“以后咱家主动一些,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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