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的泪水夺眶而出,心口处传来一阵疼痛,叶斩从未对她动过武,这猛地一脚过来,赵氏反应不及,整个人瘫倒在地,叶恪哭着跑到她身边。
“二爷,我错了,二爷,我只是,只是想为您省点钱,这才,这才……”
“你到底还背着我做了什么!”
叶斩恨恨地盯着她,赵月一脸泪水,鬓发粘在脸上,妆容被汗水蹭花,原先整齐利落的旗头又歪倒一边,嘴角混着汗水泪水,她断续哭着否认:“二爷,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月儿不敢了,夫人不喜欢月儿,月儿才这样的,二爷,二爷您相信我,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叶檀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一切,淡淡道:“她还有没有做什么,审问她身边的瑟瑟不就知道了,二房夫人的药材也敢偷换,老夫人的贴身嬷嬷也敢贿赂,背着父亲拿着账本做小动作,眼下,这簪子呢?其他的首饰呢?父亲,您今日大可好好查一查。”
“把瑟瑟拉下去言行审问,把赵氏的卧房搜清楚!银票、首饰,全部搜过来!”
叶斩言语无情得很,赵氏只觉得眼睛一花,无力地瘫倒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筹谋了那么久,明明一切都可以瞒天过海,明明万无一失。
偏偏这个叶檀回来了!偏偏她回来了!
赵氏心中无限的恨意,恨不得当即让叶檀死!
瑟瑟被拖了下去,花厅外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赵氏捂住耳朵不敢听,不多时,就听方宇进来:“二爷,全招了。”
“说。”
方宇道:“瑟瑟说,那些簪子,有一大半是造假的,卖出去几千几百两,假货做出来几十两……说是,说是……”
“你直说。”
“说赵姨娘,全部拿回去补贴家中了,另外,赵姨娘安排了好些家里人进府,做一些下人活计,多是在外院看门的。”
方宇这么一说,叶檀忽然想起来她初回叶家时,有个下人极为嚣张跋扈,听到方宇念出名单的时候,果然有那个人。
不查不知道,一查,这叶家有一小半的下人全是赵氏安排进来,在下人里头格外嚣张。
凭着赵氏一人,一点点去吸叶家的血。
这赵氏,心可真不小。
听着方宇一桩桩一件件的道来,叶斩的眉色越来越深。
老夫人兴致缺缺:“老二,你房里的事情,我本也不想多管,你要仔细着谁才是你的妻女,莫让那些卑贱的人迷糊了眼。”
说完,她缓缓站起身由着田嬷嬷搀扶离开,眼下花厅里,只剩下二房的人。
叶斩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赵氏,沉默片刻,道:“你还有什么好说?”
叶斩话语冷漠,赵氏的泪水也已干涸,赵氏生的不错,眼下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倒容易让人生起怜惜之情。
她苦涩道:“二爷,是,我做的不对,我做了许多错事,偷换夫人的药材,变卖自己的首饰,拉亲戚进府做下人,可月儿对您是真心的,月儿宁愿变卖自己的首饰也不愿意同二爷开口要这个钱。”
“二爷难道不知道月儿家境贫苦?父母辛劳一辈子落了一身病,弟弟又不成器,好不容易我找到一个活计,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拉了亲戚进府,可府里总归是缺人,又……”
叶斩脸色复杂:“你千不该万不该偷换夫人的药材!”
叶斩打断她的话,若是赵氏再这样说下去,叶斩只怕会心软。可偷换周氏的药材却是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他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只觉得好像不曾认识她。
他与赵月确实宿醉风流,她虽然贪慕钱财,但他也不是给不起。平日在他面前,赵月总是娇俏羞涩小鸟依人,会换着法儿讨他开心,和周氏截然相反的性子,虽有些骄纵,但总也不是大过。
何况她的身份在叶家,本就不好过,若他不护着她,这叶家不知多少人会欺负她。
只是叶斩没想到,他护着的人,其实自私自利贪慕虚荣胆大包天!
他与她第一日时就说,他会护她,但是二房的夫人唯有周氏一人,她必须以妾的身份对周氏卑躬屈膝毕恭毕敬,周氏是二房不二的女主人。
赵月竟然敢对周氏这样做!
一想到周氏苍白的脸色,叶斩就气的不行,刚刚踹她确实是他一时没忍住,但关键时候他也是收了力,毕竟赵氏肚子里还有一个。
他痛苦地闭上眼,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眼下周氏和叶檀看着,铁证如山,他宠赵氏,可也万接受不了她这些行径。
不多时,叶斩终于开口:“赵氏关回院子里,她的金银首饰全部扣押,查清楚流向她娘家的钱到底做什么用了,往后一日三餐由房里送去,她不得出府。”
赵氏一身的汗都干了许多,穿堂风过,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叶斩这是下了狠心了。
她也不顾形象,死死拽着叶斩的衣角,声音因哭泣而模糊不清:“二爷,我错了二爷,您别这样,您忘记与月儿的昔日情分了吗——”
叶斩后退一步,衣角从她的掌心滑过,赵氏愣了一愣,下意识伸手向前去抓,什么都没有抓到。
她抬头看着叶斩,叶斩五味杂陈地看着她,叹了口气道:“你安心待产吧。”
赵氏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了大半,瞬间,她的连扭曲起来,整个人瘫在地上,捂着肚子,声嘶力竭道:“肚子,我的肚子——”
众人也没意料到这样的情况,叶斩也是慌了神,高声道:“快,快去轻大夫!”
下人忙的团团转,周氏一言不发,直接离开了花厅。
叶檀看着忙作一团的众人,看着痛苦不堪的赵氏和慌乱无措的叶斩。
她想,当年周氏难产的时候,叶斩是不是也是这样,眼神惶恐无措,担忧至极。
周氏先离开了,或许叶斩刚刚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关心,在一刹那伤害了周氏。
叶檀也没有留下,走出花厅,春季过去了一半,姑苏也不太冷,此时正是下午时分,阳光倾泄格外温暖。
她回到无心阁,唤了未七一声,却没唤到,她心里奇怪,但也没多询问,只是坐在了无心阁外的摇椅上,摇椅吱吱呀呀的,让叶檀不由放松下来,赵氏那么一闹,叶檀也没了困意,只是躺在藤椅上晒着阳光,暖洋洋的。
此时静了下来,叶檀的神思不可避免地回忆起昨晚。
唇上的温度早已消失殆尽,可触感却记忆犹新。
回来到现在,江渡尘也没有出现过,她知他是在躲着他,也好,他不躲,自己也是要躲的。
她叹了声气,正瞧见未七提了两袋东西,未七见叶檀回来,小跑过来。
“你慢着些。”
未七腼腆笑了笑,将右手上的袋子递给叶檀:“这是您的。”
叶檀匆匆一看,看见人参的须须就知道是她前些日子托吴先生买的药材,里头还有张便条,说对叶檀的病有些猜测,让她有空的时候过去一趟。
她收好布袋,又看见未七手里还有一个袋子,有些好奇:“这是?”
未七打开袋子,一脸兴奋:“姑娘您不知道吧,今早御街的胭脂铺走了水,掌柜的将残存的胭脂都低价出售,店也开不下去了。”
叶檀的心思瞬间活络了。
她早就想开一间铺子,手里的银钱完全不够用,又不能让家里人知道她的病,她手里的钱连买药都有些捉襟见肘,更被说后续的调养,一想到这个她就头大。
打定主意后,叶檀带了五千两出门,胭脂铺的东西卖的差不多,她来的时候正看见掌柜在换招牌,招牌上大大的转铺二字。
叶檀伸手挡了挡,掌柜见到人,一脸苦相:“姑娘,东西卖完了,就剩下一些没人要的残次东西——”
“我是来买你的铺子。”叶檀压低了声音。
掌柜后知后觉,忙将叶檀请去了后院,叶檀这才将帏帽摘了下来。
“叶姑娘……要我的铺子?”
直到叶檀摘下帏帽他才认出她的身份,心里奇怪的很,叶家不是有钱的很吗?叶檀的名声他听过,也是个极富贵的主儿,一般来说这样的有钱人家的女儿,是不会受累去开店的,家里又不是养不起。
叶檀点了点头:“一万两。”
掌柜笑了:“姑娘,您莫不是在打趣我?”胭脂铺主打平价胭脂,但也不乏精品,他的铺子胜在买的早,位置好,这样的铺子,往日也得十万两。
叶檀笑了笑:“价格还可以谈。”
这家胭脂铺她早先就注意过,在寸土寸金的御街能开起这样一家平价胭脂,这铺子绝对是自家的,其次,掌柜也是有脑子的。
来御街的不止贵公子,其实平民百姓更多,旁的铺子卖的东西着实太贵,一般人根本消费不起,这掌柜就是发现了这一点,又利用女人爱美的心思,开了这样一家平价胭脂铺,生意也是红红火火,若非这次走水,掌柜的还不一定卖。
但叶檀也疑虑,开了这么久的铺子,掌柜的不一定愿意卖,毕竟,留着还能是自己的,但若是卖了……
毕竟这么好的位置。
掌柜显然也不打算卖,苦笑道:“叶姑娘,虽然店铺走水,但这铺子是家里的,并不是租的,我年纪大但是也懂得权衡利弊。”
叶檀淡声道:“三万。”
“姑娘,这不是钱的问题……”
“五万。”
叶檀不动声色地加价,掌柜的脑门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他擦了擦汗道:“姑娘,真的不能卖。”
叶檀一脸惋惜,掌柜其实有些动心,这毕竟,是白花花的五万两现银啊,他开店到现在都没有赚到五万。
她思忖片刻,似乎做了个极为艰难的决定:“这样吧,既然掌柜的舍不得卖,租给我也可以。”
“租?”
叶檀点了点头,一脸认真,掰着手指头给掌柜的算:“租金我一个月给你一百两,这不算少吧?毕竟您的铺子里头都烧成这样了。”
掌柜的沉默片刻,忽然道:“我为什么要租给你?一百两确实不少,可姑苏有钱人不少,或许会有人开更大的价格来租呢。”
叶檀笑道:“刘掌柜能在御街开这么久的店铺,本事一定是有的,所以我打算,以后铺子的掌柜还是您,由您代掌管,只要负责店铺的生意就好,每日来店里,有人来就介绍介绍,没人就记记账,后续的上货生意等等都不用您费心,一个月也付给您五十两。”
雇人一个月五十两,真的多了。
掌柜的没说话,叶檀知道他动心了。
她抿了口茶,润了喉咙,继续道:“您今年五十了吧?年纪到了总是有些力不从心的,比起以往,这样是不是更轻松?每个月还有稳定的入账,您的胭脂也便宜,一个月能赚到五十两吗?”
“我记得您的儿子一直爱慕邻家的姑娘,可姑娘要价太高,一直没娶上媳妇儿,您这店啊虽然价格不菲,但是有时间也凑不上那么多钱,这姑娘啊,可是等不起的。”
叶檀循循善诱,未七忍住没笑,她怎么没看出自己姑娘坑蒙拐骗忽悠人的本事还挺厉害的?
她这句话戳到掌柜的心上,他儿子就喜欢隔壁那姑娘,姑娘也硬扛着压力等他,再不定亲,这姑娘就是别人家的了。
再三思忖后,掌柜的拍了拍大腿,痛下狠心道:“好!”
叶檀松了口气,拿出一叠银票。数了数,拿出两千五百两,道:“一个月一百,我租两年,多余的一百两,算我预祝您儿子新婚的贺礼。”
几人商定好细节,当场将凭据写了下来。
叶檀从后门走的,离开的时候天都暗了,没多久她还能听见不远处传来来一阵怒骂声,抱怨不知是谁下手这么快,将胭脂铺租了下来。
未七回忆着适才的交锋,有些好奇:“姑娘真的想买那铺子吗?”
叶檀摇了摇头。
她手上现银不多,买了铺子,还有后续的上货,她知道这家铺子,许多人都想买,可掌柜一直不允,说是父亲留下的铺子。
她其实也有赌的成分,她赌掌柜绝对不会卖。
租多好啊,还省钱,以后想不想买那是以后的事情,起码眼下,叶檀还是知道自己的,要是赚足了钱,搞不好拍拍屁股走人又去游历了,去别的地方玩个一年半载,那时候留着个铺子,总觉得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