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说服景坤

景茴的一句话,仿佛晴天霹雳,劈开一道裂痕,那些有过的没有过的念头,都像野草一样冒头疯长,瞬间就在心底燎原开来。

景坤脸色红了青,青了白,白了又紫,呼吸重得吓人。

景茴稍稍靠近了一些,担心他会气到昏厥。

好在景坤也算经历过事的,缓了一阵便冷静下来,面色一沉,对景茴道:“你可真行,竟然来挑拨你爸妈的关系。”

“是吗?”景茴冷笑一声,“那祝你们白头偕老,举案齐眉,我走了。”

她转身就走,还没到门口就被叫住了:“站住。”

景茴站住了,没回头。

景坤站起来道:“把话说清楚再走。”

景茴转头看着他:“其实我的话已经很明白了,你自己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景坤的心里确实很清楚。

可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结婚二十多年,他起起伏伏,经历过很多,警惕心重,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信不过,唯独从来没有怀疑过明如晴。

可如今一细想,他以为的那些温柔贤惠背后,似乎都藏着尖锐的刀子,就不由自主地毛骨悚然。

别的先不说,就说景苋。在景坤的记忆里,小时候的景苋虽然有些骄纵,但大体来说还是个惹人喜爱的孩子,跟他也亲近。

他们是什么时候变得不亲近的呢?景坤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刚跟明如晴结婚的时候,景苋很排斥这个后妈,明如晴却非常大度,对他细致入微、好得无可挑剔。

那时候他自然觉得是景苋不懂事,明如晴还反过来安慰他,说孩子还小,长大就懂事了。

景坤越发觉得欠着明如晴,对景苋也渐渐不喜,父子俩不知不觉便渐行渐远。

他们关系彻底恶化,是得知景苋染上赌瘾以后。

可景苋又是什么时候染上赌瘾的呢?景坤依然想不起来,或者说,他压根就不知道。

景苋刚开始赌,当然只是玩玩而已,输了钱明如晴就帮他还,还帮他瞒着景坤。时间一长,他胆子自然越来越大。

等景坤知道的时候,景苋已泥足深陷。

明如晴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景坤因为已经不喜欢景苋很久了,自动替明如晴找了许多理由,只是越发厌恶景苋。

景坤现在想起这些,恨不得回去扇自己两巴掌。

还有他自己,以前跟景苋他妈妈的婚姻虽然也有争吵,但他从来没想过出轨。

第一次找炮友是在明如晴怀孕的时候。

景坤现在才突然想起,那段时间,明如晴给他做的东西也挺有深意,全是大补的食物。

正当壮年的男人,天天大补,哪里忍得住?但明如晴身体不好,他根本不敢碰她。

第一次去外面找人,他回家还着实有点愧疚。明如晴伤心过后,大度地表示他可以找别人解决生理需求,但不能爱上外面的人。

从此景坤出轨出得光明正大,在外面有了私生子,也是接回家交给明如晴养。

明如晴对每个孩子都很宠爱,是真的无条件地好。

那时候景坤以为,那是因为明如晴温柔善良,他觉得她很好,他还老觉得对不住她。所以他情人虽多,却从未想过要扶正哪一个,再喜欢也不行。

如今细想这些,真的由心底生出无限恐惧。

景坤沉默了许久,忽然站起来要往外冲。

“你去干什么?”景茴拦住他,“质问吗?”

景坤双目赤红:“我不该问一问?”

“能问出答案来?”景茴冷冷道,“她的好,有目共睹。”

景坤瞬间就泄了气。

没错,他自己在很多场合都说过,娶明如晴是他最明智的决定。

“为什么?”景坤撑着办公桌,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也不知道是在问景茴还是在问他自己。

景茴问他:“你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景坤想了想,说:“做生意难免树敌,现在我得罪的人当然不少。可是在跟她结婚之前,我没有仇家。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

景坤都没有意识到,他不知不觉已经把景茴当做可以信任和依赖的人了。

他都想不到原委,景茴当然更想不到。

但她相信,明如晴这么做,不会没有原因。

“这事我只是给你提个醒,我这次来,主要不是为这个。”景茴说。

“那是为什么?”景坤问。

“公司。”景茴坦言道,“景芯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吧?”

景坤脸色越发难看,但他也否认不了,只是问:“你有办法?”

景茴看了他一眼,直白地说:“刮毒疗伤,找个人大刀阔斧地整改,或许也还有救。”

景坤冷笑一声:“你说的人,不会是顾青珩吧?”

景茴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你觉得,我和顾青珩联合起来算计你,大可以不信我。”

景坤有些迟疑。

“你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如果顾青珩真的想算计景家这点产业,你有反抗的余地吗?”景茴轻飘飘地道。

这话实在有些瞧不起人,偏偏景坤没有办法否认。

景茴继续道:“景芯的情况,你别我更清楚,顾青珩给了两千万也没救起来,你……”

“两千万?”景坤忽然打断她。

“你不知道?”景茴一愣,“总不能,两千万没到你手里吧?”

景坤紧紧攥着拳头,呼吸又粗重起来。

他什么都没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两千万没有,至少是没有全部到他手里。

如果说刚才他还对明如晴有一丝期待,现在是彻底没有了。

景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把之前和顾青珩说的话同样跟景坤说了一遍,包括她要5%的股份:“我在这里等你到12点,如果你没有给我答复,我不会再管景家的任何事情。”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景坤问。

景茴毕竟才是明如晴的亲生女儿。

“或许你还不知道,我每天都要被逼着向顾青珩要钱,帮大哥付赌资,帮弟弟泡女人,帮妹妹买奢侈品……”景茴嗤笑一声,“你觉得,我会喜欢这样的日子吗?”

景坤很是诧异,他跟这个女儿向来不亲近,婚嫁的事情也没操过心,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多事。

“我想,一个人在一个不喜欢的人身边隐忍多年,大概率是为了复仇。”景茴说,“引蛇出洞,总是需要先抛一些诱饵。她如果真是为了复仇,肯定不愿意看到景芯东山再起。”

蒋坤听明白了,说:“你让我想想。”

景茴自己开门出去,叫秘书泡了杯咖啡来,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悠然看风景。

景坤坐回自己的位置,心里乱糟糟的,千头万绪,理不出个答案。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景坤心里越来越焦虑,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是工厂那边出了点问题,老经验和新技术的冲突。

这不是第一次,其实景坤心里也明白,有些老人倚老卖老,很难接受新事物。可毕竟是跟着他一起走过来的,他顾虑很多。

电话那段吵作一团,景坤听得头疼,下意识去看景茴。

对于这个女儿,景坤心里是很陌生的。

他记得景茴出生时,他在外地,明如晴自己在家里就把孩子生了,给他吓得不轻。

匆匆赶回家想抱一抱女儿,小家伙却嚎啕大哭,很排斥他。

明如情说怕吵到他睡觉,单独带着景茴住,时间一久,他又不是第一次有孩子,心思自然就淡了。

景茴长大一些后,性格懦弱胆小,见着他便躲着走,存在感极低,自然谈不上感情。

甚至连景茴结婚,景坤印象更深的,也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女儿。

当时他觉得景茴有点丢人,现在回想起来,才意识到小女儿的举止更可怕。

而这个时候的景茴,已经跟景坤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

她扎着简单的马尾,穿了身某奢侈品牌的小西服,干练明艳。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她白皙的脸上,显得气色极好,眼睛里溢出的是柔和却坚定的光芒,整个人自信从容,比阳光还耀眼。

明明还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婚后景茴的变化却称得上是脱胎换骨。

景坤没有怀疑别的,只是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顾青珩真的这么厉害吗?那么软弱的一个姑娘,竟然被他改造得如此彻底?

“我答应。”景坤挂断电话,对景茴道,“什么时候跟顾青珩见一面?”

景茴给顾青珩打了个电话,他刚好在公司,请他们现在就过去。

这次没人拦着,景茴直接上了总裁办公室。

一出电梯就碰到顾青珩刚好送林郅出来。

双方打过招呼,景茴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急忙按住电梯道:“请等一下,林队长你有时间吗?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林郅看了顾青珩一眼,从电梯里出来。

顾青珩眉目深沉,平静地叫何松带他去会客厅。

“商业机密我就不听了,你俩谈吧。”景茴没去顾青珩办公室,直接去找林郅。

“耽误你时间了。”景茴在他对面坐下来。

“没关系。”林郅笑了笑,“身体没事吧?”

“没事,谢谢林队长关心。”景茴直奔主题,“不打扰你太久,我就想问你一个事儿。”

“你说。”林郅很温和地道。

景茴看着他:“我知道你在调查景家,我想问问,是因为经济案件,还是别的问题?”

林郅转动着手边的咖啡杯,沉吟一会儿,说:“抱歉,我们有规定,案件需要保密。”

景茴还想说什么,林郅又道:“不过,不涉及到案件的,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景小姐放宽心,目前看来,景芯一直在合法经营,并未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