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响起哗哗的水声。
两道身影在洗手池前并排站立,一个面带微笑站着看,一个面色阴沉用力搓。
于万看到他按了三次洗手液,冲冲洗洗手都快搓掉一层皮了。
她抽了张擦手纸递过去:“你的六步洗手法很标准,不需要反复多遍冲洗。”
裴丛隶闻声停了动作。
他接过纸垂眸默默擦干手上的水渍,从手心手背到手腕,每个细节都擦得很干净,等擦完手又翻动手掌检查一遍,这才指着溅上水滴的洗手台说,“刚才,手上的水是这里的。”
于万虽然不知道他掌心为什么会湿,但也明白不可能是其他不明液体,毕竟裴丛隶怎么看都是个注重仪表且讲卫生的男性Alpha。
从漫长的洗手方式上看似乎还有洁癖。
她只是单纯在逗他,想看看被称为最强Alpha的裴上将会不会生气,本来就堪比冰川的脸生气时还能冷到哪去。
就像人类会逗弄小动物寻求乐趣,于万也会故意逗逗人类观察他们的反应。
喜,怒,哀,乐,委屈,害羞,同样的情绪在不同人脸上是迥然不同的风格。
裴丛隶周身冷冰冰的,在下着雨的深夜,阴冷的温度让她突然想“在雪上加点霜”。
但她没想到他的反应是一遍一遍洗手,洗干净后告诉她在哪把手弄湿的。
像是在解释,可她不会自负地认为一军上将会向她解释这点小事,反而更倾向于是性格问题。
她的视线从他平坦的小腹看向有圈湿痕的袖口,心想,从遗传上自己后代也会继承裴丛隶的基因,别孵出来是个性格类似的小冰块吧?
她脑子里幻想出一个面瘫的奶娃娃,吃完饭面无表情地把碗推开去洗触手,一根洗完又一根,等全部洗完能直接开吃下一顿了。
一个呆板偏执的后代得多无趣啊。
因为联想到洁癖幼崽沉迷搓触手,她少了撩闲的心,礼貌地微笑一下后转身往办公室走。
到了办公室后,两人隔着办公桌面对面而坐。
她把联盟公民身份信息卡和医院工牌推给对面的裴丛隶。
联盟由上百个大小星区组成,每个星区有独立的管理权限,信息并非完全开诚布公,她用的户籍身份是偏远星区的Alpha,社会关系做得干净,专业证明入职手续齐全,很难查出问题。
果然,裴丛隶很快看完身份证件还给她:“你当天走那条路是去科研所送资料?”
“对,是一些手术视频和学术报告,对医疗体系里的人来说很宝贵,不方便网络传输,我也不能透露,至于为什么我去送……是受我们医院秦主任的安排跑趟腿,出什么事了吗?”
裴丛隶:“为什么不是白天去。”
“因为要上班啊长官,下班后又把资料检查了一遍,科研所离我家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到那还得先排队安检,时间自然晚了。”
于万回答得真诚极了,资料内容是真的,被安排跑腿也是真的。
她句句真话,只是忽略了点细节,比如科研所和军区比邻,她早不去晚不去,为什么偏偏挑裴丛隶回来那天去?
因为去找裴丛隶本就在她计划当中。
她必须要确定标记结果。
易感期那晚后他跑得太快,于万出去办完事回来已经连影子都找不到了,紧接着裴丛隶又外出行动,天南海北的有心无力。
前天晚上,她远远看到裴丛隶上车,继而发现他中途下车去了“老地方”,夜深人静荒山野地,于万还以为他是一夜过后故地重游,当时心里还小小骄傲了一下自己的技术。
角度、力度、深度,包括触手怎么缠能不伤筋骨不留勒痕都是有技巧的,之前在族群时有同类向她发出过求偶信号,不过她当时只知道不着四六地到处玩耽误了繁衍后代,后来接触的人类也不少,可惜他们只有漂亮的脸却没有足够强的精神力,繁.衍方式不匹配。
裴丛隶的精神力倒是强,可人家脑子清醒时只会把她当怪物,重返故地并非是想再来一次,而是把她一枪打死。
她的种族繁衍极难,不仅要寻找到精神力相近的对象,还需要对方在亲密时心甘情愿接受精神力链接与侵入,所有条件符合才有机会孕育出一个蛋。
所以不管裴丛隶多古怪,于万都不能放弃他肚子里的蛋。
每每想到有一颗属于她的蛋正在发育成长,她的嘴角都会不自觉扬起弧度,连看向裴丛隶的目光都像含着水似的比平时更温柔,犹如看向世间最脆弱贵重的宝物般饱含期待珍视。
我的蛋我的蛋我的蛋我的蛋我的蛋……
我的蛋,她的内心在不停叨逼叨这三个字。
于万不知道,她的目光太过热烈,以至于让对面的人耳尖通红灼热,桌面下的手紧紧扣住膝盖。
裴丛隶心里越乱表情就越僵硬,眼皮连眨都不会眨了,看上去愈发冷酷拒人千里。
隔了好半晌,他才问出下一个问题:“资料,交给谁?”
“不知道,秦主任交代我到了以后报他的名字,自然会有人来接待。”
“你离开研究所的时间和出现在城区的时间,不对。”
“租的共享能源车我开不惯,再加上回到市区后去还了趟车,耽误了。”
“路上,有没有……看到什么?”
“看到什么?马路上能有什么?晚上车很少,路上很安静,我没发现有不对劲的人或者车辆。”
几番你来我往的,问询到了尾声。
裴丛隶又安静了两分钟,在于万以为他该离开时,没想到他再次开口,话锋莫名从27号晚上的出行转移到私人问题,“你是Alpha?”
于万点头:“嗯。”
“信息素是什么?”
信息素是很隐私的事,如果一个A向O问信息素甚至能称得上性.骚扰,AA之间问起信息素要么是关系足够好,要么是故意寻衅。
裴丛隶和她没有交情,应该也不会想和她动手,他问信息素难道是例行问话之一?
于万:“我没有信息素。”
裴丛隶沉默,眉心蹙起,大概是不相信。
毕竟Alpha没有信息素这样的事听起来很匪夷所思,对人类来说意味着身体残缺,不能为Omega提供信息素,不能标记Omega。
属于信息素意义上的功能障碍,心高气傲的Alpha会觉得难以启齿。
而于万的身体原本也没有腺体和气味,更何况她连人类都不是,谈起信息素问题自然不会觉得尴尬或张不开嘴,坦然得像在谈论超市里的白菜进货价:“我分化时腺体发育不良,无法释放信息素,体检报告能证明,稍等,我给你找一下。”
她转向电脑在键盘上敲打。
裴丛隶用两个字打断她的动作:“不必。”
然后……又继续沉默。
接下来的一分钟,于万看着他,他看着于万,看几秒低头或侧目转一下视线再继续看过来,像是和她玩对视游戏似的,奇怪得很。
于万:“我还有需要交代的情况吗?”
裴丛隶:“没有。”
于万:“好的。”
他还是不动身。
于万手指无聊地在腿上敲啊敲,裴丛隶迟迟不出声也不行动,在敲到近百下时她的耐心告罄,用了个委婉的方式送客。
她佯装忙碌整理桌面,收拾着文件夹含笑道:“已经很晚了,我今夜还有工作,我要点杯咖啡提神,长官要不要一起?”
时间晚=别耽误时间。
有工作=别打扰正事。
点咖啡=我们并不熟。
人际交往中经典的潜台词,裴丛隶不可能听不懂。
她已经做好了送人出门的准备,屁.股都快从椅子上抬起来了。
然而这时,对面的他重重点了下头,再与她视线相对,冷锐的眼睛亮了亮:“冰美式,谢谢。”
于万顿了下。
她拿文件夹的姿势定住,脖子机械地转向左侧朝外开的窗。
外面是漆黑的夜色,雨水拍打玻璃窗留下蜿蜒的水迹,明显的降温天。
两秒后,她又把头转向手机,屏幕顶端四个数字显示当前时间为23:41。
此情此景,于万眉眼弯起友善的笑,真想问裴丛隶一句:
冰美式?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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