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台已经不能吸引殷念念一丝一毫的注意。
她明明记得那天谢厌情况看起来挺严重,怎么这会没事人似的来了这,而且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能精准发现自己的,难不成是在她身上放了什么追踪术法吗?
殷念念扭着头瞪他一眼,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现在是蛇身,就算再瞪他百八十眼,他也感受不到。
旁边那老头听得谢厌回答,无所谓道,“你若是喜欢这蛇,她又不听话,把她牙拔掉不就好了?”
殷念念:狠毒。
修仙之人果然恐怖,一言不合就要拔牙。
殷念念扫了一眼谢厌手上的牙印,从她咬了一口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这种小伤口就算结痂,也不可能和她刚咬的时候一模一样。
谢厌这就是碰瓷!
然而谢厌显然不这样想,他用被咬伤的手指撑开了殷念念的嘴,带着殷红伤口的指腹来来回回磨蹭她前面两颗尖牙。
谢厌轻点她的额头,扭过头,对着刚才的老头心情不错道,“你瞧,她乖得很。”
殷念念下意识觉得自己的牙很痒,迫切想咬些什么东西磨磨牙,同时对自己不是毒蛇的身份表示遗憾。
她要是条有毒的蛇,谢厌让她咬一口,半个月都下不来床那才好呢。
殷念念懒得理他,眼睛瞥瞥这,扫扫那,反正能让她忽视头顶那双手的一切东西,都对她有着致命吸引力。
就连刚才枯燥乏味的比赛,这会她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而就在此时,谢厌的声音和着下边比试的声音一起传到她耳朵里。
“方才要拔你牙那个,就是钱长老。”
钱长老?
殷念念来了兴趣,刚才她窝在傅时于的袖子里,好多话都没听见。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眯缝眼的老头明显没有任何表示,仿佛这话他没听见一样。
谢厌的声音再次传过来,“钱长老上个月解契了,他的道侣跟着别人一起走了。”
殷念念赶紧看了一眼钱长老,见那老头正抚弄自己的长须,满意的看着比试台点头。
她又回头看谢厌。
谢厌仍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眉眼平静,正如同其他人一样认真看向比试台。
殷念念这次确定了,谢厌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留仙门战力最高的几位就在他周围坐着,话题中心的钱长老甚至刚刚还和他进行了对话。
他竟然堂而皇之的传音入耳,讲人家的悄悄话。
半步飞升是厉害,但你也不能太不把人当回事吧。
殷念念动了动耳朵,谢笑声传过来的时候越发清晰。
他依旧轻抚在殷念念身上,而且不知什么时候,竟都摸到蛇尾去了。
往常殷念念指定要骂他不知廉耻,但如今她只想知道钱长老的道侣为什么跟着别人跑了。
很快,谢厌给了她解释。
“钱长老过往和道侣多有矛盾,前段时间他道侣外出除妖,被那妖精迷了眼睛,回来就闹着解契。”
殷念念听得两眼放光。
原来这个眯眯眼的老头被人家带了绿帽子。
殷念念这还是生平头一遭见人带绿帽子,以往都是话本里才能看见,他们灵蛇族只要认定了道侣,那就是一生一世都不会变的事,更不可能有这种老婆跟别人跑了的情况出现。
想到话本子里戴了绿帽的男子多半会被左邻又舍嘲笑,殷念念看他的眼光不由带了几丝怜悯,连刚才的拔牙之仇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
看看,刚被带了绿帽子还得在这种场合强装开心,真是一个可叹的老头。
然而,她对此事的感慨还没结束,谢厌又轻飘飘道,“其实,那个妖精受他派遣,蓄意接近钱夫人,这样他便可以摆脱道侣日夜纠缠。”
殷念念的同情卡在一半,半上不下,十分难受。
她在扭头去看钱长老笑眯眯的眼睛,下意识觉得背后一寒。
修仙界的人不光算计妖,竟然连自己人都不放过,哪怕背上戴绿帽的名声,也要制定这种计划。
这哪是个可怜老头,分明是个心机老头。
似是感到她的愤愤不平,谢厌继续道,“前两日钱长老发了好大脾气,他本以为自己道侣离开他就活不下去,却未料到那妖竟是真心,真的爱慕上了钱夫人,两人云游四海。”
“钱长老找不到那妖,也找不到夫人,这段时间脾气十分暴躁。”
殷念念没料到钱长老的事竟然如此跌宕起伏,她正琢磨着自己要不要把听到的这些事情一一记下来,带回去给蛇洞的小蛇们看,省得他们整日里喊着无聊。
谢厌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轻微的不解,“既娶了道侣便该一心一意,从一而终,钱长老如今处境,皆是咎由自取。”
殷念念配合点头。
确实,如果不是钱长老自己有异心,事情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她心里打着要自己写话本子的算盘,然后就听见谢厌声音低了几分讲,“我若是有了道侣,必定始终如一。”
殷念念不知道话题怎么绕到他自己身上了,正奇怪着,谢厌认真道。
“我若是和念念结了契,定会事事以念念为先,念念喜欢的我全都去做,念念讨厌的我都去解决,永远和念念一条心。”
殷念念……
你这脸不要了是吧,当着一条蛇,这种话你也能张嘴就来?
况且她听这话莫名觉得有点耳熟。
她在脑袋里扒拉半天,终于寻到了出处。
隔壁狐狸当年新娶第十七位夫郎的时候,她去参加喜宴,那位夫郎就曾说过,“卫郎以后定会遵从夫人,夫人说往东,卫郎绝不会往西,也会与上边十六位哥哥好好相处,绝不会勾心斗角,事事以娘子为先。”
结果呢,那狐狸从娶了第十七位夫郎后就再没成过亲了,明明以前说要娶够一百位夫郎才算圆满的。
都是鬼话。
殷念念懒得再理谢厌,转头认真看着底下比试。
这会明显比刚才激烈很多,弟子的实力也要高出很多,殷念念瞧了半天,没瞧见傅时于的影子,心里奇怪这人上哪去了。
“他刚才赢了。”谢厌淡声道。
殷念念猜测她应该是错过了傅时于的比试,她有点懊恼,张嘴吃了谢厌递过来的葡萄,等到吞咽下肚,殷念念才反应过来。
这人哪来的葡萄?
他又是什么时候喂给她的?
殷念念狐疑地打量几眼谢厌,她现在严重怀疑,就是她刚和谢厌传声时错过了傅时于的比试。
谢厌略过她充满怀疑的眼神,又慢悠悠递了一个葡萄。
殷念念没多犹豫,张嘴吞掉了。
既然刚才那个都吃了,这会矫情什么?
她又专心致志看起比试,赛场上人换了又换,终于让她瞧见一个认识的。
那不就是郝常安?他对面湖绿色衣服的女修也有点眼熟…
她想起来了,这女修来找过傅时于。
果然,那女修手中幻出剑来,冷声道,“郝常安,我不过出去一段时日,你竟敢把傅师兄赶到那种地方入住,我今日定要将你打得屁滚尿流。”
殷念念吞下一颗葡萄。
她就觉得傅时于和这女修不对劲,傅时于对她的态度就很不同寻常,而这个女修更是。
碍于郝常安,外门弟子中哪怕有心帮帮傅时于的,也不敢付诸行动,她可好,她不但向着傅时于,竟然还敢公然在比试场地宣战。
郝常安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秦愉,你也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凭你?”
“还是你看见傅时于不知怎么能挥得动剑,就以为他能重新夺得第一?”
“废物就是废物,哪怕灵脉好了又如何?他修为倒退那么多,就算他以后还能赶上来,又还能等得到五十年一次的掌门收徒大比吗?”
这话着实气人。
殷念念都想给他一巴掌,就怕秦愉被人激怒。
他明显是要挑动秦愉的怒气,从而让她尽快暴露弱点。
这郝常安不但人品不行,心眼也坏。
好在秦愉并不上他的当。
“郝常安,你说这话有什么意思?”
“你想激怒我吗?”
“我可不认为弟子间比拼一次头筹没得过的人有什么了不起。”
漂亮!
殷念念不由为她鼓掌。
这秦愉不但没生气,反而转头就把郝常安惹的火冒三丈。
这不,气得拿剑的手都在抖。
看来万年老二这个帽子算是砸疼他了。
不过剑修首先得有剑心,傅时于就连断腿的时候,手上的剑都端得稳稳的,对面那个秦愉也不错,一把剑用的力道十足。
反观郝常安,一个剑修,连剑都拿不稳,修得什么道呢。
她暗中思量谁会赢得这场比试,目前来看像是秦愉胜算更大,不过不是说郝常安才是外门弟子中仅次于傅时于的存在吗?
“男修会赢。”
殷念念一顿,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谢厌继续道,“他故意隐藏实力。”
果然,几乎是谢厌话音刚落,秦愉就被打出了比试台。
郝常安神清气爽,语气讽刺,“哎呀,秦师妹,真是对不起,看来屁滚尿流的人--是你呢。”
秦愉从地上站起来,默不作声回了原来的位置。
是她技不如人。
她无话可说。
殷念念暗衬郝常安小气,明明能赢得比赛,偏生一开始要造出弱一些的错觉,好在最后狠狠打秦愉的脸。
但她看秦愉脸色平静,并未心生不满。
也是个好苗子。
这郝常安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不知道以他这样的修道之心,怎么做到修为还不错的。
“修为达到一定境界,若想突破,必靠剑心。”谢厌解释,“他们现在仍旧停留在修行阶段。”
殷念念懂了。
这就是说,他们修为还远没达到需要剑心那个境界,现在比的就是谁资质好,谁苦修多,谁丹药强?。
殷念念打算再吞一颗葡萄的动作一滞。
谢厌为什么又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是不是真的在自己身上下了什么禁制?
谢厌将手中的葡萄喂到她嘴边,温声道,“我没有在你身上做手脚,只是因为我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