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午从卓逸和权燕秀都来习武,加上黛玉陆清英莲就是五个小姑娘,一下午叽叽喳喳吵得葛娘子头疼。
幸而两个新学生都是做好了吃苦的心里准备才来的,从前也都会骑马射箭,倒没有一累些就娇气的不起来,整个下午还算顺利。
不过就算是顺利,葛娘子晚餐饭前饭后又听陆清说了一车的话,觉得脑袋被她吵得嗡嗡作响,吃完了饭说不得两句话,就赶紧让陆清回自己屋子呆着去了。
陆清觉着她还有好些话没说就被娘送走了,心里有些憋气,嘟着嘴出了门,想着回院子去找莲姐姐玉儿姐姐再说去。
没想到就在院子跟前碰到莲姐姐,陆清叫了一声,几步跑到英莲姐姐跟前,却发现英莲姐姐躲着她,把脸背过一边似乎正在擦泪。
陆清一皱眉,转到英莲面前,见英莲已经哭得双眼红肿,忙拉着她的手替她擦泪,问道:“莲姐姐怎么哭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走!咱们告诉太太去!让太太替你做主!”
她说着就要拉英莲往正院走。英莲却死死拽住陆清,求道:“好妹妹,千万别告诉太太!”
陆清一愣,松开英莲的手往回走了两步,再想想现在的时间和英莲来的方向,明白过来几分,喃喃道:“封姨……”
她说了两个字就觉得不对,忙止住话头,拉着英莲的手犹豫着笑道:“这里风大,有什么咱们都回屋子里去吧。”
英莲对着陆清勉强一笑,任由陆清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回到屋门前面。
院子门口守门的婆子早就远远的看见莲姑娘站在那里抹泪,清姑娘似乎和莲姑娘说话劝了几句。
现下看着清姑娘前头拉着莲姑娘的手,莲姑娘在后头跟着走低头,两位姑娘都不说话,便互相看了几眼只问了个好,没有多问什么。
等两位姑娘过去,守门的两个婆子才又换了个眼风儿,一个婆子悄声道:“真是造孽呦,这么好的闺女偏不放手心里疼着,哪回不是去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回来就不做声?”
另一个婆子才想说话,看见两个提着灯的婆子喘着气儿跑过来,再一看是跟着莲姑娘的婆子,就上前两步问道:“怎么没跟着姑娘?”
那两个婆子都来不及喘匀气儿,站到问话那婆子身边一拍大腿,小声叹道:“你们不知道,莲姑娘一出了门就急急忙忙往前跑,我们两个老婆子腿脚跟不上,还是冰夏姑娘拿了灯追着。”
“你们看着莲姑娘可进去了?姑娘有事儿没有?”
守门的婆子忙说莲姑娘和清姑娘一起回来的,提灯的婆子松了口气儿,索性先站在这里喘匀了气再说。
虽然按着规矩不能议论主子,可也不能真禁着让人私下里一句话都不说。现在没外人听见,四个婆子凑在一起,又都撞见莲姑娘的事儿,免不得小声说了几句。
说到最后,一个婆子叹道:“咱们家三位姑娘都是顶顶好的,只可惜莲姑娘真是命苦。好容易被夫人救回来,亲娘还总是这样……好容易找回来的姑娘,天天说那没要紧的话作甚?难道咱们夫人还能不管莲姑娘?”
守门的婆子问道:“今儿封太太又说莲姑娘什么了?”
才说话那婆子想说又忍住,道:“左右就是那样,还能有什么新鲜的。”
守门的婆子知道这不好说,也没追问,又叹道:“莲姑娘那么个好模样,我看比咱们大姑娘也差不了多少,又勤谨,又孝顺,我要是有这么个姑娘,做梦都能笑醒。”
旁边一个婆子笑着啐她道:“不知道你在这做什么梦!”
几个婆子说了几句话就各归各位,提灯的婆子得去找冰夏要灯,守门的婆子看姑娘们都回来了,就关门落锁往屋子里去歇息。
提灯的婆子到了英莲屋子门口,看见两个小丫头在那里缩手守着门,悄声问道:“你们冰夏姐姐提回来的灯放在哪儿了?”
小丫头指一指屋里头道:“姐姐扶着姑娘回来,顺手拿到屋里去了。现在清姑娘也在里头,你老人家若是不忙着用,过会子我看见冰夏姐姐出来给你要。”
提灯的婆子又叮嘱两声小丫头,也自回屋子去歇着。
守门的小丫头往窗子里看了一眼,想到姑娘回来的时候她给姑娘打帘子,看见姑娘眼睛哭得红肿,心里也升起一丝对姑娘的担忧。
在莲姑娘身边也服侍了三年多,莲姑娘从来对着她们这些小丫头都笑呵呵的不爱生气,就算是偶然做错了事,也只命冰夏姐姐教她们。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东西,她们也能沾着光儿。
她还从来没见过莲姑娘哭得这样回来,现在只盼着清姑娘能劝好莲姑娘,别让姑娘再伤心了。
屋内,陆清看英莲渐渐止住哭泣,把拧干的毛巾递给她擦脸,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英莲,问道:“莲姐姐,若是和封姨有什么不高兴的,母女之间说开就好。”
“你一直这样委屈着自己,封姨也不知道你心里委屈,这样何时能是个头儿?”
英莲擦过脸,听见陆清的话,把毛巾放在水盆里,先对着冰夏笑道:“冰夏姐姐,你先出去罢,让我和清儿说说话。”
冰夏看了陆清一眼,点头应是,低着头出了门,把铜盆放在一边,贴心的把卧室门带上。
英莲靠在陆清身上,搂住陆清的手臂,笑着慢慢回答陆清的问题:“葛姨和我娘不一样。”
“葛姨自小在韩将军家里习武,一身功夫,无论去哪里都能有一口饭吃。所以葛姨知道人要多学些本事靠着自己,不用靠人。”
“我娘却是自小先靠着父兄,后来又靠着丈夫。我爹丢下她走了,她也无法靠自己立足,只能回去依靠兄长。”
“我娘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相夫教子温婉贤淑一辈子活了五十岁,从前不知道世上还有别的活法。现在她知道了,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不认同。”
英莲说话语速平缓,声音宁静,不带一丝怨恨,让陆清有些不平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把手搭在英莲肩膀上,像搂着妹妹一样搂住英莲,疑惑道:“封姨不认同,姐姐多和封姨说些,说不定封姨想法就变了?”
英莲安心枕在陆清肩上,笑道:“你以为总督府这些属官家眷常找我娘去说话都说的什么?太太早就想在咱们前边。”
“只是我娘已经活了五十岁,现下就算听这些听得多了,也觉着还是她从前的活法对我往后最好。”
“只可惜太太为我的一片苦心。太太为了我的事,也不知操了多少心。论起来,太太是我的干娘,我娘是我的生母,太太本来就不好做。”
“今儿的事若告诉了太太,太太自然心疼我要管,可又何必让太太为难呢?”
陆清叹道:“只是姐姐这样也太委屈了。我娘平日要说我一句半句,就算她说得对我心里还有些不喜欢。姐姐日日都听封姨说上几句,心里怎么能好受?”
听了这话,英莲的笑容里带了些苦涩,停了一会,才慢慢说道:“我偶然听见水嬷嬷和太太说,我娘的寿数也就是在这两年间,多也不过三五年。”
“往后日子怎么过,终究是我自己过。我娘也知道她是身子不好,怕我往后过不好日子,才天天念叨几句。”
“从小也没孝顺过娘几天,现在顺着我娘,让她少操些心,每天能高高兴兴的,也算是我的孝心了。”
“清儿,这事太太和我娘都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今儿告诉你,是因着正好被你撞见。你可别说出去,再让太太玉儿为我担心,知道吗?”
“等到明日,我再去和我娘陪个不是罢……”
陆清虽早知封氏身子不好,却没想到竟是这样。她吃惊之余赶紧看英莲的表情,发现英莲虽然神色有些哀戚眼中含泪,却还撑得住,先略放下心。
她再想想莲姐姐是不经意间听到的封姨寿数,那时姐姐估计比她大不了一两岁,独个知道好容易团聚的母亲寿数已经不长,又没人倾诉,该是多么难熬!
陆清心疼英莲,紧紧抱住她,英莲却开口笑道:“清儿不用这样,我从小被拐,本以为此生再也无缘见到母亲,也不知会被卖到哪里什么境地。”
“谁知那年遇到太太救了我,认我做干女儿,供我吃供我穿,还教我读书习字习武让我上学,像疼亲闺女一样疼我,替我寻回了母亲给母亲治病,我觉得已经很幸运了。”
“再怨天尤人,不是辜负了太太对我的心?所以好清儿,今儿的话你一个人也别提,好不好?”
陆清觉得她心里像有一块石头堵着一样,看着英莲的眼神,却说不出“不”字来。
英莲牵过陆清的手,和她拉了勾,笑道:“时候不早了,明儿还要去太太那里理事,早起还要习武,都迟不得,你快回去睡觉吧。”
“清儿,今日真是谢谢你了。”
陆清站在廊檐下,不舍的松开英莲的手,一步三回头的往自己房里行去。
二月末,文皎收到京中林明白露两个的来信,信上说昌二爷于去岁秋日中了江苏第四十六名,现已经是举人老爷了。
文皎心里高兴,笑对黛玉三个道:“昌儿中了第四十六名举人,去岁冬日已经回到京城,正安心备考。说不得春日里就是进士了!”
黛玉陆清一叠连声的恭喜英莲,文皎看信厚厚的好几张,便又接着往下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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