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花轿

顺着中年妇女指的路,五人往姑逢山又行了半日。

眼看近在眼前,但一直走了十几里,仍不见进山的入口,绫灵忍不住问:“师父,该不会是那群人故意骗你的吧?”

不羡这回出人意料地斩钉截铁道:“不会不会,这次绝对不会。”

微生初月奇怪问:“不羡兄为何如此肯定?”

“你们是没看见那位大姐的样子,恨不得我马上就去奔赴黄泉。”不羡嘿然道,“她才不可能那么好心,故意指错路,还想放我一条生路!”

说起来,他还要感谢自己的机智,要不是这样,那群人还不愿意告诉他怎么上姑逢山。

云挽瞥了不羡一眼,“你又做什么丧心病狂,丧尽天良的事了?”

不羡从小说话就不怎么靠谱,由此搞出来的幺蛾子,没少让她收拾烂摊子。偏生他每次都承认错误,下次还敢,总让人寻思着,迟早要给他毒打一顿。

“请注意你的用词。什么叫‘又’?为兄从小五讲四美三热爱,什么时候做过丧心病狂,丧尽天良的事了?”不羡还不知道自己又被安排在“毒打”一列,义正言辞地反驳。

这时,绫灵很八卦地凑了个小脑袋,好奇道:“师父,你做什么了,人家为什么非要让你立刻奔赴黄泉呀?”

“咳……就是有一些小小的误会。误会,误会……”

毕竟被人喷了个狗血淋头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不羡打着哈哈,就想让这事翻篇。

可绫灵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跟在不羡身后,连声追问,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之势。

这时,阿惜思量片刻,舒展眉眼,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表情来,“女子平生最痛恨薄情负心之人。我猜,不羡兄定是说自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想上姑逢山拜师学艺,所以才被痛骂了吧。”

不羡一听,惊得跳起来,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自古以来,为了求师学艺,抛弃妻子的人数不胜数。这群人常住姑逢山下,遇到前来求师问道之人,十有八九都这么说。若那些被抛弃的妻儿再来闹个三番几次……”

阿惜平心静气地微笑,说得有理有据,简直让人无法反驳。

不羡目瞪口呆片刻,张了张口,“我就说他们为什么要喷我……”

云挽冷道:“一张嘴就是瞎扯。难怪别人骂你,活该!”

既然话说到了这份上,不羡索性将情况完整复述一遍。

说完他摇着扇子,很是恬不知耻地道:“我就只是开个玩笑,谁知道他们当真?而且要不是我那样说,他们也不会告诉我们该怎么走。正所谓,歪打正着,这世间的事,就是这样奇妙!”

绫灵:“师父,你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越来越高了!”

微生初月哑然失笑,跟着赞叹:“不羡兄果真是一个奇男子!”

“赞赏也好,鄙夷也罢,目的达成即可。过程有多种选择,倒也无可厚非。”阿惜温颜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

不羡“哗”地一声打开扇子,“不错!阿惜兄说得对!本人聪明伶俐,智勇双全,岂是这些凡夫俗子能理解的。你们都是俗人,根本不懂我们的高明之处!”

阿惜不以为忤,淡淡笑了笑。

被强行与不羡划在同一“非凡夫俗子”阵营,他也没有反驳,只是顿了顿,又道:“虽然可以,但也……大可不必。”

“哈哈哈哈哈,师父,听到没,大可不必!”

不羡头一撇,立刻装聋作哑,装作没听见。

却在这时,面前的重峦叠嶂之中,陡然出现一个进山的入口,在幽幽密林中,十分幽深隐蔽。

不羡回头,得意洋洋道:“看见没有,入口就在那儿!你们……”

话未说玩,他便立刻停下了嘴。

因为就在转过头的刹那,他赫然发现,云挽,绫灵,微生初月,阿惜,全都不见了,孤零零地只剩下他自己站在那儿。

不羡牙齿发出一声惊悚地“咯吱”声:“人……呢……”

…………………

越靠近姑逢山,云挽越保持高度警惕,当意识到危险正在接近,她心中一紧,陡然警觉。

“这个地方有古怪,大家小心!”可当她转头,猛地一怔,身边之人都已全部消失不见。

四周变得昏昏沉沉,仿佛就要入夜。

天色稠深,眼前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层浓得看不清的白雾,又白又暗,浮在半空之中,就像是蒙了一层灰蒙蒙的纱。

云挽皱紧眉头,祭出“共老”,缓缓走入雾中。

走不多时,浓雾似乎散去一些,周围的一切渐渐显现,云挽这才发觉,自己已立在一条乌瓦白墙,青石板路的巷道之中,两侧皆是层叠的阁楼,只能窥见门口亮着幽幽的红灯笼。

茫茫白雾,青石巷道,微弱红光,整个画面都太过诡异。

正在纳闷间,却见巷道对面走来一行人,面目全都藏在阴影里,看不太清。

最前面之人,穿着一身黑袍,手持着一个半掌大的铜铃,一边走,一边“叮铃铃”地晃动铜铃。

这种手持铜铃的人,被称为“赶尸匠”,走在尸队前方,为尸体领路。夜间赶路时,从来不打灯笼,只以铜铃驱赶死尸——

果不其然,只见那人身后,一行“人”被麻绳串成一列,头戴高帽,面部贴符,身体僵硬笔直,俨然是一队正在赶夜路的行尸队。

云挽心底一沉,本能地想使用法力探测,可她猛地蹙眉,陡然发现,她的法力似乎被什么东西困住,半丝也使不出来。

“共老”的剑身也包裹着一层淡蓝色的微光,全然不似平日的青光乍现,剑意逼人。

那行“人”直直地迎面过来,云挽来不及思考怎么回事,回剑收手,立刻往侧旁一闪。

等那行“人”过去之后,她平复一下疑惑的心绪,顺着不知去向何方的青石板路,继续往前走。

出乎意料,往前的这一路,一直都没再遇到其他人。

云挽望着旁侧大门紧闭的屋室,幽幽的红灯笼,默默行了半晌,突然,一声梆子声猛地传进耳中。

心中“嗡”地一声警觉。

片刻后,四周陡然响起一阵唢呐声,鼓乐声,一路吹吹打打,欢天喜地,震耳欲聋。

云挽立即抬眼。

却见前方不远处,一队隆重的迎亲队伍迎面走来,浩浩荡荡,一直往看不清的青石板路的尽头延伸。

队伍前方,双排并列的十几人,举着写着吉祥话的仪仗。

队伍后方,一担担,一箱箱,都是朱漆红金,流光溢彩,洋溢着吉祥喜庆,鬼气森森的“十里红妆”。

云挽默然怔了怔,闪至一旁,只想等这队迎亲的队伍过去。

红红的喜服,红红的花轿,唢呐声响,欢笑连连。可随着他们离得越近,笑声越是尖锐刺耳,宛如划破耳膜的尖锐。

云挽耳朵一动,终于听到他们在笑些什么了——

“喇叭响,花轿抬新娘,新娘在哪儿,找到谁谁就是我们的新娘,嗬嗬嗬嗬。”

“喇叭响,花轿抬新娘,新娘在哪儿,找到谁谁就是我们的新娘,嗬嗬嗬嗬。”

“喇叭响,花轿抬新娘,新娘在哪儿,找到谁谁就是我们的新娘,嗬嗬嗬嗬。”

云挽被这尖锐的欢笑声刺激得头皮发麻,那尖锐的笑声似乎比之前响亮百倍,蹙眉间,只见那敲锣打鼓的仪仗队,领着那顶金箔贴花的八抬大轿迎面朝她过来。

轿子最前方,是一个穿得异常喜庆的媒婆。一双金童玉女,繁复花纹,双双提着马灯,跟在媒婆身后。八个轿夫,默然抬着那顶金玉流苏的花轿,却是停在她面前。

大红绸子盖了整个轿门,金碧辉煌,犹如一座黄金铸就的小型宫殿。

这是传说中的“万工轿”,上雕二十四只凤凰,三十六条金龙,雕鸾画凤,主人必定非富即贵。

云挽本能地往旁侧一闪。

媒婆已妖娆地扭着腰撞过来,拖着长音,黏腻地喊,“请新嫁娘上轿!”

她凑得太近了,云挽闻到她身上传来令人不适的刺鼻香粉味,不禁皱了皱鼻,又扫了一眼媒婆惨白的脸,顿时心中大骇。

却见她说着话,嘴却未张,只有鲜红的嘴角弯出一个诡异的幅度,似笑又非笑。

云挽惊讶地抬头,飞快看向金童玉女,又扫向抬轿的轿夫,竟发现他们的脸竟,一模一样!

往四周一看,这才发现,所有的迎亲队伍,竟然——

他们一个个肤色惨白,眉眼极黑,死气沉沉,全都是画上去的同一张脸,半点不似活人!

只见媒婆撑着那张惊悚万分的脸,嘴仍未张,再次拖着长音催促,“请新嫁娘上轿!”

云挽听着这喊声,心里一片悚然。

可是这花轿既然停在她面前,她也心知,如若她不上这花轿,它也定会跟随她而来,只飞快地思忖了一瞬,抬腿便上了轿。

媒婆眼珠子动了动,“起轿!”

大红的花轿晃悠悠地上路。

万分诡异的迎亲队伍,喜庆热闹地,一路吹吹打打,欢欢喜喜地接走了新嫁娘。

作者有话要说:朋友们,周五(2.14)这篇文就要入V啦!!!

恰逢情人节,当日三更,送大家一个不一样的男主,惊悚可怕刺激又有点甜(好像剧透了……)

总之希望我的朋友们都开开心心哒,风里雨里,我在这里等你,等不到也没关系,那就继续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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