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忘不了

不久,竟传出消息,太女于回京路上,被一伙神秘人设伏围攻,三千骑兵困死于峡谷之下,太女也身中数箭,等援兵至,见到的只有一副血肉模糊的尸体,那尸体还穿着太女的红色盔甲。

三日后,太女的丧报传回裕京。满朝文武悲痛不已,当然,也不乏一些政敌暗暗得意,但是更多的人暗中调查起截杀太女的这伙人究竟是谁。

清幽的沈家,铺就着青苔色的砖,碧波粼粼的湖畔外围,种着树树青松、排排绿竹,既无芍药妖娆,也无莲花矫情。一座座低调的青灰色屋宇坐落着,毫无修饰。仿若在彰显着这家主人翁无欲无求、置身事外的清廉气度。

“……女帝下旨,让二皇女回京述职,代太女监国之职。”男子汇报完,方才小心地说了句:“还有,东宫殿下……的尸首据说已经找到了。”

他试图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不忍去揭正在结痂的伤疤。

床上人静默着,一阵咳嗽从里面溢出,氛围沉寂下来。

“少爷,请节哀。”紫苏心里五味杂陈,作为沈清秋的随从,主子对那苍流太女的心思,绝不是逢场作戏。可惜了,有缘无分。

“司徒,你去忙吧,以后不用汇报了。”沈清秋说着,一字一句心痛刀绞。

殿下……您不会孤独的!清秋这就去陪您!

殿下……

他的眼泪在这十五天里,早已经流尽!

那个叫做司徒的男子也不敢再打搅,折身出门要走。好巧不巧,一出门就撞见沈馥贞。

“你来的正好,”沈馥贞心情大好,拉住他便说:“多亏清秋仔细,大理寺那边放人了,你赶紧去把军师接出来!计划照常进行!”

沈馥贞说完,正要推门而入,司徒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直挺挺地挡在了沈馥贞跟前:“大小姐,少爷正在歇息,不如您改天再来探望?恕小的无礼,只是……少爷还在为太女殿下伤心。”

一听这话,沈馥贞不但没有半点同情之色,反倒是冷笑一声,直接推开司徒哀,闯了进去。

她把门合的死死的,出声驱赶了沈清秋的随侍。这才对着沈清秋感慨一声:“苍流的女帝真是好手段!你知道玄机阁来的消息怎么说?原来那些刺客,都是女帝精挑细选的高手,足见其心之狠!”

苍流女帝明面上在培植接班人,可是背地里,只怕是把盛明珠当做活靶子!毕竟,君心难料。

那个甚少露面的二皇女一直被女帝护在离裕京百里之外,隐居山林。若非有意维护,也做不到这么良苦用心。往深处想,只怕这个皇位,为谁而留还说不定呢。

假太女在朝堂上扛着所有毁誉,而真太女却一直活着逍遥自在的生活,待时机成熟,只要将人一替,江山易主。

“姐姐如今与我说这些,有何贵干?”沈清秋慢慢起身,床幔下,隐约见得他素色的烟青色衣裳和一头长至臀部的膏发。

“是姐姐的错!让你多年的辛苦付出付之东流,”沈馥贞捶胸顿足,转而又说:“我打探到,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盛莫离,才是女帝最喜爱的女儿,据说她的生父本是女帝的第一位侧夫,二人伉俪情深,即使女帝后来被迫使质楚国,这个侧夫也甘愿陪往,可惜了,据说这个侧夫在楚国莫名其妙的香消玉殒,二人膝下只有二皇女唯一一个女儿,是以,女帝表面上将盛明珠抬至东宫之位,并且利用她的能力,扫平贪官冗官,出兵剿匪,等到皇位四平八稳之时,再还这个盛莫离一个太平江山!”

静静听完沈馥贞的情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毫无波动,他的心仿佛早已死去,追随着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异瞳少女死去了。

“弟弟?弟弟?”

“姐,我乏了,想睡一会……”沈清秋抚摸着手里的一套旧衣,泪水又一次打湿衣裳。“粮草、军火以及情报的账目,紫苏都保存着,如果我还在睡,你就找他问一下账目去处。”其实所有的东西他都做了书面备案,甚至是未来五年的通篇谋局,他也做了厚厚一沓的纪要,反正,人总有一死的,遗书是早是晚都要写。

沈馥贞闻言,一肚子话又不忍说了,只好转身走出门外。

可走到门口,又咬牙劝解:“弟弟,听姐姐一句劝,忘了吧!你要嫁的,是苍流的太女,太女是谁都可以的。”

沈清秋没说话,只是薄凉湿润的目光透过床幔,目送她离开。

姐,忘不了。

夜深,东宫主殿——含章殿挂满白绸,外面偶有宫人提灯巡逻,不过,此时东宫尚未迎来新主子,所以楼宇内外还是黑漆漆一片,无人掌灯。秋叶纷纷,显出几分落寞来。

凉风乍起,细雨猝不及防地降临。宫人们忍不住发起牢骚!纷纷跑到屋檐下躲雨,此时,一辆马车停在细雨朦胧的宫门外,只见一个身披狐氅的高挑男子从马车上走下。

紫苏为沈清秋撑伞,有些担忧地说:“少爷,奴才还是跟着去吧?奴才保证不会打搅您的。”沈清秋忽然说要来这里陪太女的魂聊天,紫苏胆子小,本不想跟着去,可是一想到沈清秋这幅身子骨,护主心切的他又不放心。

“不必,”沈清秋伸手拿过伞柄,撑着伞径直走向东宫。

雨水浸湿了他的鞋底和衣摆,他却丝毫不在意,只顾着不急不缓地步至宫门前。碧瓦朱梁,玉阶直上,一如最初。他已然忘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春天还是秋天……

“沈少爷,此时玉镜台宵禁戒严,不知您有何要事?可有凤君手谕?”此时凤君代理宫中大事,进出玉镜台的人必须拿凤君手谕来见。

东宫的宫女不知为何,还没有换上一批,还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而宫女印象中的那个羸弱少年,如今像是抽了穗的稻谷一般,出落得玉树临风,身姿颀长,挺拔如松,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

只可惜,东宫殿下她……

就在宫女暗自神伤之际,素衣男子说道:“我只是来看看殿下的故居,故地重游,也算是……悼念一下,一了心愿!以后,怕是不来了。”男子形容俊美,此时伤心的神情,触动了在场每一个人,谁也不忍心道出那个不字。

那宫女大着胆子拿了主意:“沈少爷,按宫中的规矩,外人不可在宵禁之后逗留玉镜台,您可不能在里面待上太久,否则让人发现了,奴婢几个可就人头落地了。”

“多谢几位,我只是简单看看殿下从前的屋子,很快就出来。”沈清秋如此答应。